官场迷情

第119章 七日(11)

第119章七日(11)

“我拒绝签字。”把手里的法律文书一目十行地看完后,我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我肯定会到庭,可我不愿意出证,你们看着办吧。”

送传票的老周是市中院刑事庭的副庭长,以前就认识的。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懂我的意思。“做个证而已。”他安抚我说,“又没人怎么着你,你不用害怕。”

“我怕什么?”我淡淡说,“证人不能参与旁听,可我就是要呆在边上听着,怎么办呢?”

“哦,你说这个啊,这事好说―――”老周松了口气,“那也就是个形式,你在下边人堆里窝着谁管你啊?等证人出庭的时候再从外边转进来不就行了吗?”

“那好。”我说。“帮我弄个旁听证,我就签了你这传票。”我想把事赖到他身上。

“这可不行,我弄不了。”老周也不傻,断然拒绝了我的非分要求。“沈处你找别人帮忙吧,小事情,但是我这个不太好办。”

我想了一下,能办就行,也不一定要指望他。我冷笑着在送达回执上签下名字,心里还有点突如其来的激动感,把纸都给划破了―――控方证人,呵呵,让我去指证苏静美犯了罪,真有意思。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哪能不珍惜呢?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想出来的,把我做成一个人形兵器去攻击苏静美,想得太好了,太有创意了―――现在,我不但可以守着旁听席为她打气加油,还能跟她一同站在法庭上面对审判,多好啊―――不是说**贪官的情人吗?我这还真就结结实实情她一个,给大家开开眼!

三天时间,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没有考虑过案情的事,也没有人打搅我的平静。波澜不惊,八风不动。每天吃饭睡觉,做我应该以及能够做的那些事情。

等待真相。

是的。真相不能永远被掩盖―――苏静美说的。

等爱降临。

是的。爱是我永恒的方向―――也是苏静美说的。

我在网上看书。

把N年前让我感动让我泪奔的那本《悟空传》翻了出来,又重温一遍,依然感动,依然泪奔。

这本书,有意思。我想。

开庭了。

我隐藏在云菲菲身后,在她的掩护下,东张西望躲躲闪闪地溜进法庭审判厅,就象敌后武工队摸进了鬼子的据点。我的手在头上压着顶帽子,标准典型的破帽遮颜过闹市,唯恐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倒不怵谁冲跟我喊八格牙路死啦死啦地,主要是估计到这案子参与旁听的人里边,认识我的可能不少,我怕有人报告法庭,把我这证人的身份给揭穿,那可就乱了计划,搅了我的好事。

“就这?”找到位置坐定下来后,云菲菲悄悄地问我,“没搞错吧?这种破地方?”她环顾四周,神色有点迷惑。

“嘿,别乱动啊菲菲,小心让人看见我。”我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后,也在四处打量,我不是在看场子―――这里的地形环境我熟,昨晚还来过。

案子的庭审没有放在市中院刑事审判庭,而是用的一个区法院的场地,确实有点鄙陋,没什么装饰不说,还到处灰蒙蒙的。这里以前是个电影放映厅,上边有层外挑的小二楼看台,我的视线正落在看台下端。当看到自己装在那里的物事还在时,我松下口气,呵呵,没人发现就好。

“地方也太烂了点吧?副市长的案子―――就这规格?”云菲菲的大嗓门,压低了声音都不敢说是秀气。

“有这地儿不错了,知足吧你,还以为是看歌剧啊?”我觉得无所谓,“低调,关键是低调。”我告诉她说。

苏静美的案子如今在外边传得沸沸扬扬,与这种热闹的外部环境相比,今天的庭审现场反差就大了,可以说是冷冷清清。来听审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坐在旁听席后边,还千篇一律地端着个谨言慎行克已复礼的架子―――一看就知道全是些有身份有教养,经由组织教育多年循规蹈矩做事讲话绝不会逾雷池半步的老同志。

媒体倒也有来。马甲上的字可以说明,长川本地的几家新闻单位都到齐了。

应该说现在的政治形势那是一片大好,挖出了苏静美这个官场大反派,理应普天同庆,万众欢腾才是―――只可惜这庆功宴上,来的不是客,全是自己人,不免稍稍令人有点迷惑。

当然,我绝不迷惑,我很清楚,透过现象看本质―――从接到法院传票,看见上边定下的审判地点和开庭时间,我就知道这个现象背后的本质是什么。

一是低调,悄无声息最好;二是快捷,兵贵神速最高。

兵者,诡道也。看样子我们身后,操控命运的那双巨手确实不同凡响,深谙兵家之道啊。

当然,我其实并不知道后边到底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在操控掌握,是不是象恐怖片里猛然搭上肩头,毛茸茸冷冰冰的那样一双手,我也就是胡思乱想,随便这么一说―――也许跟政治有关的事件,这么刻意的低调处理确属不得已而为之吧。

事物不能只看表象,场面的低调冷清并不代表领导们不重视。事实上苏静美的案件档次绝对不低―――旁听席前排就坐的,自蓝书记以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全是长川政坛的头面人物,很能说明问题。

“菲菲,看见边上那条绳子了吗?呆会听我招呼,你就拉下来,要用力,拉断它。”我指着窗户轻声跟云菲菲说。

是的,那将是我献给大家的一个意外之喜―――我为这场庆功宴准备的一枚小小的炸弹!我们不能无声地死去,于无声处听惊雷,我需要一个沉默中的爆发!扫视一眼前排那群正襟危坐表情肃穆的人们,我的嘴角带了一点残忍冷血的微笑,我在想象即将出现的戏剧性场面,心里快慰难言。

因为得以参与我的轰动性计划,云菲菲一脸兴奋,跃跃欲试,好象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去把那玩艺给引爆了。看到她按捺不住的样子,我不得不提醒她理智一点,“还没到时候,你可别乱出手---”

“知道了,哪能呢?我这人从来不冲动,特冷静―――你笑什么?”她有点恼怒地看着我。

我真的在笑,我觉得把她话里边冲动跟冷静调个位置,可能还靠点谱。再说了,这宝贝姑娘的性格,跟冷静二字距离实在有点远―――多远?一光年吧。

“哎―――别笑了,你瞧,那是谁?”云菲菲突然大力一拍我的腿,指着前面审判区,大惊小怪地,差不多喊上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本案的法官检察官们正在陆续进场,蓝萱走在最前面,手拿案卷,制服笔挺,神色庄严。

云菲菲这一下动静弄得挺大,前排几个人回头瞄了我们一眼。好象连蓝萱都注意到了,她在公诉人席坐下来,目光逡巡,停留在我们这个方向。然后她点了点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同我打招呼。

“什么了不起,假模假样的。”云菲菲嗤之以鼻。“作派全是模仿苏静美,又没人家那气质,学也学不象。画虎不成反类―――”

“行了菲菲,说这么多干嘛?”我打断她的话。我们是来听审的,可不是听她在这里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云菲菲一愣,又有点狐疑地盯着我看,“沈宜修,你跟这个蓝律师关系不一般吧?我怎么好象在哪听说过―――”她的话终于没讲完,因为在审判庭前面的入口,我们看见了本案当事人,那朵最耀眼的玫瑰―――苏静美,出场了。

光彩四射,璀璨夺目。

夏季最后最奇幻的那朵玫瑰,如此遥远如此绝对,永远危险也永远妩媚―――赵传的歌,写得真好。

是的,苏静美,就是那朵永不凋零的玫瑰。此刻,她静静地站在入场口,神情淡定从容。跟平时她主持会议入场前的姿态完全一样,她缓缓转头,视线巡视全场,目光悠远傲岸。我感觉这个审判厅里霎时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