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迷情

第112章 七日(4)

第112章七日(4)

我也知道苏静美在什么位置。她身处的地方,永远不可能存在纯净―――那样的话,她一天也不可能生存―――在政治上,她也肯定会有假面会有伪装,这一点我充分理解,绝对赞同―――

但是,如果,我们在一起时,她也那样―――她的气质,她的高贵,她的优雅,她的本能和自然―――难道,也是伪装?也是矫饰?

我不能忍受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是对她的亵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她不可能有罪,是假的,是有人害她的。你说―――”我一把揪住了吴秘书的衣领,就跟他先揪我一样。“都是假的!你没有证据!你是在陷害她―――”

我粗鲁的动作被吴秘书的目光中止了。是的,目光足以让人沮丧―――吴秘书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让我想起了他的身份―――他是苏静美的秘书,他每天跟着她,如影随行寸步不离,他是最清楚她的人。

“你想要知道什么答案?嗯?”吴秘书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仿佛来自地狱,让我觉得恐惧焦躁。“不妨告诉你,比如受贿这一条―――”他的脸上没有表情。“钱并不多,二十几万,不算什么。但是证据确凿,足够判上十几年的,加上其他罪名―――她的后半生,会在监狱里度过,她回不来了。”

呆呆地望着吴秘书不停开合的嘴,我觉得那是魔鬼出没的洞穴。

“不可能。”我眼望地面说。“她不可能是一个罪犯。绝不可能。”我说。我不知道能够说什么。我只能这么说,我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是的―――”吴秘书说。

“她不是罪犯,她没有犯罪。她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官。在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官,清清白白天日可表。无论政治还是人格,绝对完美无隙可击,她没有缺点。她本可以走得很远飞得很高。但是―――”吴秘书说。

我抬起头,看着他,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吴秘书平静地端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他的视线落在很远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玻璃斜射进来,让我们身处的这间书房明亮通透。灰褐色的地毯上,枯萎的玫瑰花瓣到处洒落,星星点点,满地残红。那只打碎的花瓶瓷片千裂,从各个角度折射光线,然后投影到墙上,天花上,我们的脸上。光斑耀眼,璀璨夺目。

我顺着吴秘书的目光望出去,视线穿越通和苑中心的间隔河带,越过那些高高低低的乔树灌木,毫无阻碍地抵达通苑那边。此刻通苑的停车场里热闹非凡,人潮拥动。几十辆车在警察的引导下徐徐进入,分行排列―――省委周书记到了。

“雷动于九天之上。”吴秘书说。“没有人能救她。”

“具体点。”我收回了目光,看着有点痴呆的吴秘书。“说清楚一些,我不想猜谜。”

“你本来没有资格知道这些。”吴秘书说,“但是我会告诉你,因为我要让你清楚这一点-――她是你害死的―――”

“行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害的她?你说的二十万是什么意思?苏静美到底有什么事?”

“她没有事,她收的每一分钱都是正确选择,绝对符合政治原则。”吴秘书淡淡地说,“但是她收了钱受了贿,从法律上来说,她有罪。也符合政治逻辑。”

我眼也不眨地盯着吴秘书,想知道他的这个逻辑是否清楚。

“二十万是小意思。”吴秘书说。“不该拿的钱,她一分也不会要。但是必须拿的钱,她也不能拒绝―――”

“你说什么啊?”我再次打断了吴秘书的话,我觉得他的思维有问题,逻辑混乱。“什么叫必须拿的钱?你的意思是说她确实受贿了?”

“是的。从法律上讲,是这样的。”吴秘书现在的神色很平静,看样子他是准备跟我说点什么了。“她收钱从来没有隐瞒过我,我都知道―――”

“是的是的,你什么都知道!”我忿忿地说,我觉得自己忍受不了他,“什么都是正确的,光明磊落的,收钱受贿也正确,判刑坐牢也正确,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懂什么?我问你―――”吴秘书冷笑了一声,“如果你是她,在她的位置。对你有知遇之恩的领导招呼你办一件事,然后有人拿着那个报告给你签,上面有五位领导同意,就差你的意见了,这个事又无所谓对错,不违反原则,你怎么办?批不批?还是顶回去?

“然后你同意了,以后事办成了,办事的回过头来感谢你两万块钱,你怎么办?拿不拿?还是把钱退回去?交纪委?―――那你就真他妈傻逼了!”

吴秘书突然骂了一句难听的,从来没听过,我吃了一惊,直直地看着他。

“这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可以退钱,也可以交纪委装清廉,甚至还可以去检察院举报。但是那几位同意这事的领导会怎么看你?你说清楚了人家还能说清楚吗?-――你真要把每件事都说清楚,也就不用玩政治学人当官,你可以去死了!什么叫潜规则?就个就是!

我想我明白这个意思了,就是脑袋里有点混乱。

“她是领导,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是要让人挤兑,不是要给人踩的。她在她的位置,就是一架最完美的政治机器。”吴秘书把冷笑收了,神情变得很严肃起来,“人情世故,政治法律,大道理潜规则,有什么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看重过钱?我告诉你,从来没有过!该得不该得的,她很清楚!”

“那她为什么会出事?为什么?”我喃喃地说。其实我已经隐隐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你―――”吴秘书的声音恢复了痛恨,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二十万,多小的数字!一个厅级领导因为这个倒台,除非政治需要,就是你,让政治惩罚了她―――”

“我靠!”我骂出声来,“不要开口政治闭口政治好不好?我跟苏静美怎么啦?我没想过害她!我们犯了什么法?我们错在哪里―――”

“猪!”吴秘书用一句谩骂打断了我的话。“你懂个什么?政治上没有对错,只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你们,就是做了不能做的―――”

“我呸!”我怒了,跳起身来指着吴秘书就骂,“滚你的政治,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是胡扯!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啦?管他妈政治什么鸟事?”

吴秘书摇了摇头,没有再发脾气。他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你们的事,也许跟政治无关,但是―――”他用手扶着门,好象要出去了,“跟政治家有关。”吴秘书说。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无限留恋的样子。然后他拉开了门。

“等等―――”我喊了一句,吴秘书转过脸来看着我。“你也爱她,爱着苏静美,对吗?”我大声地问他。

吴秘书的脸色骤然苍白,白得就象纸一样。他的神情变化如此迅速,让我以为是他拉门时不小心把自己的脑袋给夹住了。他的身子在颤抖,脸上的肌肉也在扭曲,看上去神情痛苦万分,但是死鱼一样的眼珠里却放射出灼热的光芒。

“是的我爱她―――”吴秘书终于说话了,嘶哑的声音就象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低吼,让我心惊肉跳。他的手伸到了空中,凝固在那里,好象他打算从天上扯一下根救命稻草来。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有点害怕。

“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停止过,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吴秘书呈现出一种白痴形态,眼神游离,好象又做梦了。跟他魔鬼造型不太相称的是,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温柔,似乎在搞往事追忆。“多美的姑娘!”他说。“从她刚上大学那天,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知道完了,我栽她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