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嫁

第二十六章 所为何故

荀师父被逼到一处空旷的山地,身后裸出一片巨大的空隙,正心急间余光瞥见君上淩手腕一转,将右手的剑交至左手上,一个旋身集齐万千流光朝射向荀师父.

狂风中传來我声嘶力竭的吼叫:“荀师父……”

大风破过长浪,将兜头的树叶折下,簌簌的树叶翻飞不休,本就阴霾沉暗的天空,因这一声凄厉的叫声,衬的更加可怖。

我瘫到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大脑中一片空白。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梦,梦醒來时便各归各位,可梦境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到我触手可及。

怔怔地看着那血红的剑直直的从荀师父的后背贯入,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滴滴入土。

狂风拍在大树上,将蔽日的树叶剥开,投下暗沉的辰光。我呆愣愣地看着红衣的持剑人,听到自己的暗哑的嗓音,在狂风的中心,一句又一句地重复:“怎么会……怎么会……”

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那边的君上淩侧目淡淡瞥了我一眼,眉头微皱只一瞬转开。忽然反手抽出长剑带出一串血珠飞落在灰褐色的青石阶上,像是开出一朵血红妖冶的红花。忽又是一掌劈在他的后背,将他拍的飞开。

我瞧着荀师父拍飞开的身影,像是一片残破纸鸢,缓缓坠落在地,耳中的世界瞬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灰霾的天空碾过一道天雷,响在遥远的天边,接着下起了磅礴的大雨,红色的血光中如同是猩红色的红雨,这血色的幕帘中,荀师父遥望向我这边,口型似乎是在叫着我的名字,望过來的眼神中浮现出痛色和一闪而过的无奈。

我踉跄着爬起來想要走向他,却一个趔趄又跌倒在地,忽然腰间传來一阵刺痛,我木然的望过去,丝丝的猩红已经染透了罗衫,顺着雨水冲刷的地面蜿蜒出一道红色的河流。我伸出手漠然的向前爬去,不管不顾,大雨夹在狂风中,拍在脸上像是要硬生生在脸上割开一道道口子,我想叫荀师父,可努力了半天,确发半个字也发不出來。

又一道红光炸在我身侧,我顿了一下,停下匍匐的动作怔怔的抬起头,望向对面持剑的红衣人。红色的长剑立在我的头顶,隐隐的红光将狂风鄹雨劈开,清冷的声音像是从幽冥传來:“你是谁?”

我呆了一阵,茫然的伸出手,沙哑的嗓子轻捻一句,像是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走过漫长的岁月一般,闷雷撵着疾风消在骤雨中,飘过轻如羽翼的声音:“上淩……”。

手不自觉的朝他伸去,却在快要碰到他的衣角时又被红色的光拍的飞开撞在一口粗壮的古树上,震的树叶簌簌声响,我闷声卡出一口鲜血,又重重咳了几声。

我抬起头,大雨倾天而下如同一道沐雨的水帘,他周身泛起的红光将大雨隔开,形成一道红色的帘幕,幕帘中他持剑而立,漠然看着我,说出的话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是刺骨的冰冷:“你想救他?”

我怔怔的看着他,这一眼像是隔了千万年,既熟悉却又陌生。

他上前朝我近了两步,低下头看我,红色的眼投來玩味的兴趣,淡漠的脸上溢出丝丝嗜血的笑容,半晌,他忽地低笑一声:“想救他,还是想救他?”

我依旧默然不语,直直地看着他。

他扬起剑,轻轻拂拭着剑身,像是擦拭某件稀世珍宝一般,慵懒的嗓音低低响在我头顶:“或者……两个都想救?”

这个人,曾经我最挚爱的人,我一生的良人,此时却在一步一步将我逼入万劫不复的地渊

我哑着嗓子试着发出声音,却只断断续续飘出细碎的只字片语:“两个……我都……想……救……”

他一愣,嗤笑道:“呵……胃口倒是不小啊!”想了想又道:“若是我说,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我看着他,尽在咫尺的瞳仁里倒映出和曾经一模一样的我,只是如今却沒了当初的半点柔情。

他看我半天沒有说话,嗤笑了一声,站起身來似是要离开。

我伸手扯住他半角的衣纱,又重重跌在泥泞中,我不去看也知道身下已是鲜血染遍,口张合几次才发出:“你要什么、什么条件,我、我都答、答应……?”

眼前的人停下脚步,忽然转过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半晌,忽然问道:“为什么?”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來,腹部却是一阵撕裂的痛,额间渗出的冷汗也被大雨冲的干净。重咳了几声有丝丝的嫣红顺着嘴角流下,我笑了笑抬起头,目光扫过被黄土遮掩的天,落回到不远已经昏迷的荀师父,淡淡道:“我记得有人曾经问过我,我这一生可有想守护的东西?”

君上淩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远处的赛场,一瞬又抽回重新投到我的脸上,凝目看我片刻,道:“所以?”

我望着另一只空出满是的污泥的手,指尖带着轻颤,慢慢从他的脚边缩回,面无表情道:“什么是守护?为什么守护?曾经我也想了很久,我觉得拼尽所有的力气去守一份情或者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都是最傻的事情,因为你沒有办法确定即便你守护了此时,未必能守护的了彼时,这是一个物尽天择的世界,存在即会陨灭。”

叹了一口气,极目望向远处,山峦叠嶂的雾气笼在红色的幕帘中,看的异样森然,我续道:“可如今经历过世事变迁,我才知道,很多事很多人都身不由己,也情不由衷。师父,此刻有我想守护的人和守护的事。我想守护你们,我想守护丘山,即便有一天我会为即将做出的这个决定付出一生的生命,我,也谓之甘甜。”

红色的瞳孔深沉似火海,锁在我的脸上许久。清淡的眉微微笼在一起,只是如今我不能在伸手将它抹平,心口莫名痛了一下,嘴角上引牵出一抹笑:“这理由充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