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嫁

第二十一章 忆终

青衣人见竹九看他,但笑不语。炉火烧的灼灼,隐隐的火光泛在银色的面具之上,投一下一片暗黄。

咕噜咕噜,红泥茶壶中的水沸了。

一道寒光闪过,快的风驰电掣。

不得不说竹九的剑很快,武功也很高,光闪一瞬剑已出鞘,身形移动直逼青衣人。若是那青衣人武功不好,或是运气背了点,这会儿刀应该正值眉心一点,一击毙命,干净利落。这是杀手杀人的手法。

青衣人头微偏,修长的手指堪堪接过疾飞的剑身,唇边依旧挂着似笑非笑:“唔,还是有潜力的,一般人连我身都近不了。”

食指用力,手腕微微一偏,啪,剑断成两截。

竹九连惊讶的表情都未来得及做,便被直直的抛出了殿外,耳边是她重重的闷哼声。丝丝猩红顺着嘴角溢出,却被滂沱的大雨冲的干净,不留一丝一毫。阵阵的春雷中映着她苍白的脸,目光却落在一株被大雨冲倒的石蒜花上。

素色的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伞骨微抬,出来一袭青衣。

竹九意识逐渐消失,却被一道滚雷惊的有一瞬的恍惚,恍惚中听到一声轻念:“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瓢盆大雨似是银河漏了一角,倾天而下,下的阔绰。

大雨中竹九扯动了一下嘴角,青衣人以为她要说话,矮身靠近了些,却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皱了皱眉,自他疑惑的神色中看出,他没有读懂竹九的表情,于是沉思了半刻,很隐晦的来了一句:“来,说人话。”

要不是看在他看上去有那么点气质和美感存在,我铁定发自肺腑的送他四个字:“你有病吧!”伤的这么重,不要说说话,就是做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是酷刑。

竹九没有说话,确切来说是没有机会说话。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殷红的血流出,将竹九最后的一丝意识抽走。

红色的石蒜花在大雨中凋零,落的干净。

几个影子护卫自殿后出来,青衣人伸手将竹九嘴角的血拭去,缓声道:“一个好的杀手就像一把好的刀刃,若是刀刃生锈了,或者缺了个口子,便不是好的刀刃了。”说罢挥一挥手,几个护卫立即抬起竹九,领头的问他如何处理。

他将手中的伞换了一只手,石阶而上,幽幽的声音自伞內飘出:“洗尘衿从来没有不合格的杀手,也从来没有祸乱犯上的人。”行至长廊,将素色的雨伞收起,抬头看了看天:“牵心诛。”

一道天雷落下,将白日里的最后一丝曙光抽离。

按岁莫的逻辑思维分析,往往最毒的毒药名字都很好听,往往最漂亮的姑娘也最容易生蛇蝎心肠。他说,美的东西得要不美的东西衬托,这样才能有对比性,才能有可比性。我们往往会被美的东西迷惑,而忘记美背后的东西,这是不对的,我们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当时我认为岁莫的这番理论的得出,大概是因为最近被几个姑娘连甩的原因。就如今看来,他也并非是一个废话连篇的人。

牵心诛,千针穿心,却未入心。千针自肩后胸前分别穿入,心每跳一次,针便入肉一分,千针齐入,时至无期。

我不知道竹九是靠什么样的毅力,自雪山崖下一步一步走到七业的府中。我只知道当时她唯一的念头是,再见他一眼,哪怕一眼。

刀口的西风割的她脸上绽开了口子,单薄的身子逆行在寒风中,大雪落在她散乱的黑发上,红色的衣和黑色的发在风中吹的扬起来,看的萧索。

一条断了的腿拖在地上,她却毫无知觉,亦步亦趋朝前走,蜿蜒出一条红色的小路,如同洗尘衿前开的石蒜花,美的妖冶红的刺目

老天似是终于起了怜悯之心,在她即将力竭之际,隐约的看到门前熟悉的一对石狮。素白僵硬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晃动,牵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阵晃悠到了下去。

倒下去的一瞬,我听到她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还好,还好……

一声轻叹,似有太多欢喜,太多无奈,仿佛是用了这一生的力气才吐出。

房内的烛火滴下最后一滴蜡泪,扑闪扑闪几次灭去。清晨的霞光自屋外的梧桐散散照了进来,将房内照的通亮。

七业靠在了床边,似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昔日的威风和严厉荡然无存,全身都在发抖,萧瑟的像个失意的将士。他想搂起她,却不知手该放在那。最后只得连着一起被子自外将她框住,是占有的姿势。嗓音沙哑,呆着颤抖:“九儿,我负了你。”

竹九将头转向里面,不再看他,冷冷的嗓音再次响起:“诚然你是负了我,但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可怜我。说到底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你,喜欢一个人所有的苦所有的泪,我都要一个人受着。在我最想要你出现的时候你没有出现,那时起我就该想通,你我真是无缘,但是我却硬做强求,是我傻了。”

清泪落下,枕边湿濡一片,嗓音里透着疲惫,缓缓的闭上眼:“如今我想通了,以后你不必惊慌,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走吧!我护不了你,你也不需要我。”

七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良久,却发出一声低哑的笑声,一字一句:“九儿,我以为我这一生都活漂亮,到头来却不过是个笑话。”他起身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捋了捋:“九儿,你恨我吗?”却久久无人应答,他轻声低喃一句:“这样……也好。”

竹九的眼未睁开,依稀是熟睡的模样。浓密的睫稍下滑过滴清液,稍纵即逝。

厢房内金黄的日光洒了一地,寂静无声。窗外冬雪苏融,寒风吹的萧瑟,细雪间或扬起,似有晶莹的珠石坠下,熠熠生辉。寒风中,一朵报春的蔷薇花,悄悄绽开,无声无息。红色的花蕊,点着雪白的寒雪,透出一点绯色来。

房内久久一声轻叹,听的人心无限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