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心计:且拭天下

第十三章 宁为玉碎

第十三章 宁为玉碎

一直都在光线不足的地方,腾太医并不能准确判断云裳的伤势,这会灯火通明下再看云裳,腾太医也不禁怒气上升。

云裳的脸上的红肿虽然有所消退,但是被暴打过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身上的衣服被鲜血黏在身上,刚才为了降温泼在身上的冷水混合着污泥,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只剩下惨白。

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他们竟然也下的去手。

“先把娘娘的身体清洗干净吧,我回太医院取些东西。”

因为云裳小产后体质没有完全恢复,到遮暮居后发烧高热的情况经常有,加之习燕请太医过来的时候也是说云裳发热抽搐,所以腾太医带来的主要是散热降温的药。

如此只能先回太医院取些治疗烧伤的药物来,不仅如此,云裳烧伤的部位以胳膊为重,接下来的治疗还是要向王上请旨的。

秦殿中留下习燕半夏和罗烟,换洗的清水一盆又一盆,布料粘在手臂上不敢随便处置,只能取来剪刀减掉衣袖,再给云裳换上干净衣服。

腾太医往返的倒也快,身边还带来太医院一位女官。

女官进了凤阳殿,习燕才恍然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医者也是有所顾忌的,既有女官在,腾太医便在帘幕外指导即刻,其他的皆有女官代替。到底是腾太医想的仔细,习燕不由得又是感恩。

从夜里直忙到天亮,两位太医才离开,这一夜下来,所有人枕戈待旦似的,不敢丝毫懈怠。眼下云裳情况稳定下来,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都散了架一样。

“习燕姐姐,我们先各自回去交个差,也省的以后有麻烦。能得了空,我们几个轮值过来帮忙。”欢喜带头说到。

“这一夜也都累坏了,回去怕也不得歇。你们的处境我懂,对娘娘的心我也明白,有这份情义在就比什么都重要。这里有我就足够了,没有要紧事你们都别乱跑,免得招惹是非。”能有这样一群忠仆,习燕也算替云裳欣慰。

送走了欢喜他们,习燕整个人瞬间萎靡下来,坐在床头垂泪。

她虽然只是个丫头,可是很多事情并不糊涂。她离开前明明熄了屋内火烛的,好端端怎么会走水呢,显然这是有人蓄意纵火。

而玉儿的死,欢喜私低下也找她说过,现场疑点重重,只是请他们没有解决此事的能力。云裳又宁肯冷宫中自给自足过得快活,也不愿意再靠近尉迟枭一步,所以玉儿之事只能放下只字不敢提。

可惜遮暮居被烧毁,一夜现场杂乱,要想再找到蛛丝马迹揪出纵火真凶恐怕如同大海捞针。

昏睡中的云裳仍旧不安宁,患处的灼痛梦魇的侵蚀让云裳紧闭的双眼紧蹙的双眉纠结做一团,习燕看着恨不能替她疼了去。

阳光正好,碧春依诺送来不少补品,这对现在的云裳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的。习燕抱着一大摞的人身鹿茸燕窝激动的落下泪来。

“多谢梅妃娘娘惦记,梅妃娘娘可好?”从前对梅妃的处处提防甚至因为环宇的事还多次奚落,习燕心中都是万分愧疚,好在梅妃大度,这些往事显然都没有放在心上。

拍拍习燕的手,碧春说道:“放心吧,娘娘禁足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待过几日,娘娘出得宫来就过来看司徒侍妾,只是这几日要急坏了我家娘娘,昨夜一夜没睡,今早人都憔悴了一圈,早膳亦是食不下咽。”

叹着气,碧春做出很是无奈的表情:“只怪我家娘娘真的待你家主子情同姐妹。”

“娘娘的好意我们心领,还请回去转告梅妃娘娘,云裳这里有我,一切叫她尽管放心。”习燕对梅妃的感谢非言能尽述其祥“大恩不言谢,习燕来生定结草衔环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瞧你,说什么前世今生的,这样不就见外了吗”碧春笑笑,拉了习燕的手指着身后两个宫女一个小太监道:

“这是兮儿、绘绢和小成子,娘娘怕你这里人手不够,特意挑了几个麻利的叫我带过来给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当你手底下的人用。”

欢喜如意他们虽有忠心,毕竟深宫中的下人身不由己,不能时刻守在这里,这样有了这几个人在,习燕却是能够轻巧不少。

碧春走后,三人上前几步又给习燕行了个礼,绘绢轻声询问:“娘娘可用过药了,要不要奴婢去吧老参熬了,这东西要些火候,先煮上备用才好。”

“好,你先去吧。”习燕笑笑,不由感叹,看着丫头确实利索,这般伶俐的人都送到这儿来了。梅妃还真是舍得啊。

兮儿也道:“习燕姐姐忙了这时候,怕是也没怎么歇着,看您的一张脸都不见血色了,不如这里都交给我们,您先到一旁的踏上休息片刻。”

兮儿指的它就在外间,离云裳的床只隔了几重珠帘,云裳哪里稍有声响习燕都能听得到,也就听了兮儿所言,去休息一会。毕竟从昨日下晌到现在,习燕都处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却是需要好好地休息了。

勤政殿离凤阳宫只隔了一个御安宫,一座假山,一道荷塘,两弯回廊。这一切都在尉迟枭心中细细数过,可是双腿却是灌了铅一样迈不出一步。

腾太医回来复旨的时候说的清楚,云裳的左臂上有大面积灼伤,脸上受过掌掴红肿的厉害,两条手臂上还有被人掐捏过的痕迹。

只是一夕之间,白日里有人到遮暮居闹事,夜里就走水失了火,云裳冷宫时日过的的确艰难。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看来这王宫还真是需要肃清一下了。

尉迟枭本意只是想让云裳吃些苦头,毕竟锦衣玉食的日子惯了,人都难免安逸,待云裳受不尽冷落凄苦,给他的台阶,也就能恢复云妃的身份。

可是现在看来,时有不适的身体,恶劣的生活环境,甚至吃穿都成问题的情况下,云裳仍是随遇而安甚至自得其乐。

尉迟枭敬佩云裳的心态至于,不禁又是一阵气愤:她宁可这般也不要在自己身边委曲求全。

委曲求全吗?她的心从不在自己身上,心高气傲又不是今天才知晓。要不是从前她有弱点在自己手上,也不会委屈自己到现在。看来终究是自己错了,那样一个心气高的女子,不是他这些强硬手段就能屈服的。

“她醒了吗?”对自己是自嘲的无奈,尉迟枭问向跪在地上的腾太医,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任其自生自灭。

“回王上,巳时醒过,只是这烧伤不比寻常疾病,最是消磨人的意志,微臣便擅作主张,在司徒侍妾的药里添了些安眠的成分。”腾太医如实回答。

“下去吧”一种无力感让尉迟枭突然觉得特别的累。

挥退了腾太医,尉迟枭靠在王椅上用力揉着眉心。许久头痛都得不到缓解,尉迟枭不能自己的迈步走出勤政殿。

御安宫后是假山流水,荷塘碧叶田田回廊蜿蜒曲折,心中细数的景象一一在尉迟枭的脚步下印证成事实。知道凤阳宫几个大字跃入眼帘,尉迟枭才猛然惊醒,这里面住的是司徒云裳。那个死也不肯见自己求自己的人。

要推开宫门的手缓缓收回,尉迟枭抬步折返。

可是偌大一个后宫他能去到哪里?仿佛是心的无所归依,尉迟枭竟要连自己都鄙弃起自己来了。纵然江山无限,那有如何,得了天下失了她,才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惩罚。

算了,就到兰竹堂吧。

兰竹堂是黎秀的宫殿,每到连政务都没有办法让他暂且忘记云裳的娇美容颜的时候,尉迟枭总会来兰竹堂坐坐。

黎秀像是民间最常见的贤妻良母,每日的等丈夫归家又从没有怨言。她从不知道王上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可是尉迟枭每次到兰竹堂的时候,都会有冷热适中的饭菜,有温好的热水。

黎秀推拿的手法也是极好的,恰到好处的力道,正好弥补了她不似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家小姐的柔弱。

想到此,尉迟枭似是更急于得到一种慰藉,加快了脚步近了黎秀的寝宫。

这是酉时的斜阳垂边,黎秀从没想过王上会这个时候出现。涂着蔻丹的手一抖,洒落的是满襟的凤仙花汁。

“王上?”惊呼出口,方觉施礼,黎秀福身请安:“臣妾给王上请安!”

摆在尉迟枭面前的从来都是打扮的近乎完美的嫔妃,这样女子惬意妆容的时候,尉迟枭也只见过一次。

心里猛地一紧,脸上却不着痕迹。喉间是低沉的一声“嗯”尉迟枭坐在黎秀身侧“继续就好,本王坐坐。”

有疑惑在黎秀心中蔓延开来,又不敢随意问起。便又坐了回去。

翠珠换了现在新鲜的花汁来,拿了软笔一下下扫在原本莹润的指甲上。那软笔像是一根羽毛,搔拂在尉迟枭的心上。原来正在上妆的女子才最是惹人怜爱的。

“你下去吧。”

清冷的嗓音难掩的沙哑,黎秀身上一震,不敢抬头去看尉迟枭,翠珠识趣的退下,也带走了殿中所有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