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1995

第48章:《公墓1995》(48)

我大吃一惊,她身着血衣出现在饭馆里,那么多食客都不闻不问,莫非大家都瞎了不成。还是她干脆就不是人,除了我就没人能看见她的存在?这个女人总是夜晚一个人从公墓走下来。难道真是夜里才出来闲逛的游魂?

这些都是电光石火间在我脑里闪出来的想法。但随即我就明白了原由。原来她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绒衣,那件带血的米色外套此时已经被卷了提在手里。

摘摘额头上的汗,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经历了刚才惊险的一幕,张淑清的脸色更显苍白了。我安慰了她两句,示意她坐下来先喝口水。招呼客人的小服务员我认得,就是以前和小静一起的那位。她一见是我立刻春风满面。“是你呀,怎么好久不过来了,真是稀客。”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含糊地回应一下。

“要么就都不来,一来就都来。真是太巧了。”

我没明白服务员的意思,追问道:“你指的是?”

“刚才达哥刚来过,和两个朋友在这里吃饭来着。”

“啊!”这真出乎我的意料。

几个小时前他还问我“聻”字的含义呢。怎么又跑这里约人吃饭来着,真是捉摸不透。

我给自己和张淑清要了两瓶饮料。给她倒上一杯,自己也满上喝了一大口。刚才从那鬼地方跑出来吓得口干舌燥的。今天的机会难得,我想好好问问她以前发生的事情。

她虽然很紧张,但也没忘了礼数,不住地道谢。“小老弟,多亏你救了我。要不刚才我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会吓死的。”说完这一句话,她就不再说话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好像在回忆刚才那些可怕的片段。

在灯光下我才注意观察她。还是那张清瘦的脸,还是一样的没有神采。头发上还沾着零星的泥土,看得出她刚才一定是和人搏斗或者摔打过。我几乎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开口了。支支吾吾终于吐出了一句:“张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她抬起头看看我,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待着我的发问。和我对视的这一眼中,我看到了里面有种我没见过的光彩闪烁了一下,就是从这一眼对望中使我确认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并不是什么鬼怪。而且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可能会触及您的伤心往事,但是我确实也是迫不得已地想了解一些事情。您能和我说说关于您丈夫的故事吗?”

她没想到我会问到这个,表情显得有些紧张。嘴唇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种让她为难的话题,只好说:“如果您实在不想开口就算了,我知道提起故人是很让你为难的。”

她幽幽地抬起头来,双目闪闪发光,原来不知何时眸里已被泪水噙满。“不,我说给你听。”

(一百三十二)头些年张淑清也像大多数的农村女孩一样,念完初中就辞去学业帮助家里干活。她家开了一家小的汽修店,由父亲和哥哥一手支撑,她就帮他们站站柜台打打杂。那一年张淑清二十出头,人长的眉清目秀又勤劳能干,是个不错的闺女。保媒拉线的踢破了门槛。后来经人介绍她认识了她丈夫郑占田。这个男人只大她两岁,相貌生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典型的北方汉子。从第一次见面张淑清就瞧上了他。他也对张淑清也颇有好感。这一见钟情的爱情飞速发展,不到一年两个人就订了亲事,择吉日完婚。

婚后的生活可称得上是幸福美满,张淑清还是帮父兄看店,丈夫成为了一名出租车司机。九十年代初的出租车司机曾经一度是当地最赚钱的职业之一,三四千块钱的月收入不在话下。所以两个人的小日子红红火火。家里也是一再添置各种电器,让邻里好生羡慕。

可是好景不长,结婚后两年过去了,张淑清的肚子还没什么动静。这可急坏了双方的老人。市里的各个大医院都跑遍了,中药西药吃了无数,甚至连民间的赤脚医生、大仙都请过了,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张淑清对自己失望了,也许上天注定他们要不了孩子。

虽然现今不生孩子不算什么新鲜事了,丁克一族也大有蔓延升温之势。但在当时,尤其是在思想还相对保守的农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心理还是很普遍的。郑占田开始不爱回家,和朋友喝酒,甚至在外面过夜,对张淑清也由不闻不问、横眉冷对发展到非打即骂。张淑清觉得自己理亏,也不敢声张,把这一切忍受下来,背地里以泪洗面。人就更加消瘦和憔悴下去。

直到有一天张淑清发现自己的丈夫经常背着自己约人出去,神神秘秘的。才通过他的其他朋友了解到,他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她万念俱灰想到了死。可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呀。她找了个时间和丈夫摊牌,要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夺走了丈夫的心。

可是,她没想到。丈夫找的女人竟然比她小了六岁,只是个卫校的学生。郑占田向她哭诉说他们的感情是纯洁的,从来也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孩的,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婚吧。

张淑清说好吧,你既然和别人有了感情,那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谁让我不中用呢,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离婚就离婚吧。丈夫对张淑清的申明大义感到意外。千恩万谢之后离开了家。

第二天,张淑清写好了遗书,料理了诸多后事就准备一死了之。谁知道竟然先收到了丈夫的死迅。

说到这里,张淑清已经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好接着她的话题说道:“于是你丈夫就和谢萌萌一起死在了他的出租车里?”

“不,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吓了我一大跳。这会吓走饭店的其他客人的,搞不好人家会把我们当成神精病。

我惊慌地四下观看。希望她的喊叫没有吓坏那些客人。我却看到了更让人不解的事情――转眼之间,饭馆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客人。刚才还在划酒行令的客人一转眼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