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张好人卡

第85章

第85章

到现在, 底下小些的城镇村庄,已经看不到任何普通百姓生灵的痕迹。或者是迁走了,或者是遇害了。

其实这些年,不论大家私底下摩擦如何,除魔一直都在进行, 魔族的数量绝不该有这么多。

只有一个解释。正如谢眠所说,全云渺的魔, 都朝着万鬼窟来了。

五天前, 从云渺各地而来的魔军聚集成三大批,分别朝万鬼窟的方向发起进攻。陆翡之所在的栖合关,正是首当其冲之一。

谢眠也是从五日前开始,再没有收到陆翡之的消息了。

刚刚结束一场苦战, 原本洁白的云舟溅满了鲜血。但谁也顾不上收拾它了。

谢眠提着他的刀站在船头,遥遥看着前方, 好像要穿过层层云障, 看到陆翡之的身影。血迹顺着刀锋慢慢流下来。他还没动,便有亲卫主动递过来擦刀的布巾。

经过这段日子的厮杀,钟恒的亲卫们对谢眠的态度, 显然变得敬畏了许多。

钟恒走到谢眠身旁,欲言又止。

谢眠扯了扯嘴角:“你说吧。”

现在这种状况,不管发生什么,谢眠都有心理准备了。

“今日凌晨,原本在其他两路的几个魔君,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突然出现在栖合关上空。陆翡之那边猝不及防,高阶战力死伤惨重,应该守不住了。”

出乎钟恒的预料,谢眠没有震惊痛苦,不可置信。他神色平静,甚至笑了一下:“若是大家拼了命要守,总还是来得及赶过去的。”

“只是翡之年纪尚轻,所守的栖合关不过是万鬼窟的前线屏障而已。所以大家觉得,反正栖合关的战力也死伤惨重了,与其匆匆赶过去顾此失彼,搭进去更多的战力,被其他魔军所趁,还不如干脆放弃,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后方去。是吗?”

而且比起栖合关一地的安危,魔君能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跨越两处战场间的距离,更值得探查警惕。若是多来几次,对人族和妖族会是灭顶的打击。

没人会再去支援陆翡之了。包括钟恒所在的饮雪城。

钟恒闭了闭眼,他很难把谢眠的话说出口,但现在他必须告诉谢眠:“是。再往前走一段,我们就要转向,往栖合关后方的关口去。”

其实谢眠并不觉得有多愤怒。如今万鬼窟关系到云渺未来的走向,所有的取舍必然要以将魔主封死在万鬼窟为唯一目的。

如果现在守栖合关的不是陆翡之,而是随便另一个人,都会是一样的结果。甚至陆翡之自己对这个决定,大概也是坦然接受的。

谢眠点点头:“好。那你再往前送我一段,到了分别的岔路,我就下船。”

云舟的速度比他自己要快。

可钟恒的本意并不是来跟谢眠告别,看着谢眠去送死。他试图说服谢眠:“就算真守不住了,以陆翡之的修为和身手,未必不能逃出来。”

“他不会逃的。”事到如今,谢眠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侥幸了。他看着钟恒,神色平静,“他守的是朝凤的城池。后面都是朝凤的百姓。他绝对不会逃的。”

钟恒语气激烈:“如果他不逃,就算你赶过去,又有什么用?!”

云渺近半的圣者都在封印魔主的过程中重伤,剩下的要么牵制在其他地方,要么就死守在万鬼窟深处,压制里面的魔主。

何况,就算是圣阶,孤身一人,也难以扭转战局了。

“可能没什么用。”谢眠低头,慢慢擦自己的刀,“但我还是要过去。”

钟恒认得这把刀,这是两年前,泰阿城那个叫宋微声的人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刀柄上刻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繁复阵法。但谢眠这些天一直在用它,钟恒完全没看出来,它有什么奇特之处,只能说是平平罢了。钟家明明有很多比这个更好,更适合谢眠的刀,谢眠都拒绝了,只把这一把带在身边。

谢眠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猜到他在想什么:“这刀没什么其他用处。唯独刀柄处有一个凹槽,用于放置灵晶。而上面刻的阵法,用刀者只需要微弱的灵力催动,就能催动灵晶中的灵力于刀上,借为己用。”

“这把刀看着平平,其实用了很多珍贵的材料,甚至包括整颗的淬星王石,刀身坚固无比。只要你耗得起灵晶,灵虚巅峰之下的刀招,都能使出来。”

钟恒一顿,看那把刀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借灵阵本身复杂无比,借用的灵力越多,消耗的灵晶等级越高,就越难刻画。寻常刀身只怕连最简单的借灵阵运转,都承受不起,更别说是灵虚巅峰。

这会是一把让全天下都震惊的神兵。

这把刀或许帮不上真正的高阶修士,或许还有其他缺陷,但它能让一个实力平平,甚至灵源孱弱的修士,一跃拥有高阶修士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云渺无数天赋受限的修士狂热。

设计这把刀的器师固然是个天才,可陆翡之能承担地起锻造这把刀的消耗,也绝不是一句“豪奢”所能形容的。

陆翡之本身天赋卓越,他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打这样一把刀,自然不必多说。

钟恒神色复杂。

“翡之为了这把刀,付出良多。前期怕锻不出来,让我失望,没有告诉我。但刀将要锻出来的时候,我就去了饮雪城,经脉修复有望,这把刀对我用处就没那么大了。他大概怕我有什么负担,也没跟我提过。如果不是宋微声告诉我,我可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把刀的存在。”

谢眠有点伤感:“我在感情上,其实是一个特别糟糕的人吧?”

钟恒不赞同这句话:“你对他也很好。”

他相信如果是陆翡之受伤,谢眠也绝不吝于付出同样的代价。

“不一样。我不是在说谁付出多一点,谁少一点。”

谢钟夫妇好像是钟家与谢眠之间结的疤,双方谁也不敢轻易提起。可到这一刻,谢眠觉得很轻松就说出了口:“我一向耻于言爱,大概与那对生育了我的夫妻有关。”

“我总觉得,好像表现出我在乎谁,就给了对方随意欺凌践踏我的权利。我就会变得像那个女人一样软弱不堪、面目可憎。所以翡之当初明明表现地很明显,我却一直装糊涂。”

“我现在很后悔。”

“当然我不是后悔去饮雪城。如果我没有修复经脉,那就连现在去找他都做不到。我只是后悔,我明知道他在等什么,却一直没有给过他答复。”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突破了吗?因为我想了这么久,终于想明白,过分的防备和一厢情愿的揣测怀疑,并不是什么理智坚强,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软弱罢了。我不想再为难我自己,也为难他了。我终于敢承认我喜欢他。”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能喜欢多久,能不能永远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哥。”这是谢眠第一次这么叫钟恒,“分别前有一晚,我明明很想亲他,但是我当时没亲。这三年我很想他,但没有写过一句和‘思念’有关的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