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罪

23 乱

南柳村这一晚上也没得安宁,首先是董雪燕的奶奶先去了小学校问老师要人。老师说下午没活动,中午放学就没见着这董雪燕。老师猛地想起她跟钟巧总在一块儿,便叫个孩子搀扶着董奶奶去钟巧儿家。董奶奶身板儿硬朗,今年65岁,走起路来比那孩子都快,她觉得让人搀着很别扭,半道儿上就打发走了那呆头呆脑的小男孩儿。

钟家院子里也正在吵嚷,恰逢今天后晌钟铁山回来了,他左等右等还不见钟巧回家,瞪着眼珠子质问助儿。大红说,别嘀咕,准是出去玩了,要不就是去帮助落后生。

助儿也有点慌心,他听见电视里都响起了焦点访谈的音乐,这说明已经过了七点半,巧儿可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呀!

帮当帮当的敲门声接连不断,钟铁山打开门一看,是前街的董大妈,他知道那天来的跟巧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小丫头就是董大妈的孙女。

董大妈慌了神儿似的,走进钟家小院儿就东张西望,到处学摸。大红看见忍不住问:大妈,您找孩子是吧?我家的巧儿也没回来呢,这不是急死人了吗?

这个时候,巧儿和董雪燕还有那穿着破背心的冯家大婶正走在通往县城的路上。

钟铁山一看这阵势,头上的青筋暴跳起来,他一着急就青筋暴跳,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两个女孩儿这么晚还不回来八成是被坏人骗了,他越想越恐怖,他哪里知道他跟助儿想到了一块儿,助儿也焦急万分地坐卧不安,比前几年晚上在省城大商场跟巧儿走散的焦虑有过之而无不及。

董老太太坐在钟家前院的石头台儿上,心急火燎地还在朝大门外面张望着,时不常还抹几把泪说:这孩子要是丢了,被人贩子卖了,我可就得死给她爹妈看啦!

钟铁山坐不住了,他想去报告派出所,然后到村子周围转转。助儿也要跟着去,大红拦住他说,你快考中学了,跟你爸爸去去你就回来呀。

助儿连忙倔驴似地说:妈,都火上房的事儿了,你咋还拦我,巧儿不回来,我能念进书去吗。

钟铁山骑着自行车带着助儿可着南柳村的犄角旮旯都找了个遍,没找到人就又回到了钟家小院儿,还不见巧儿和董雪燕的人影,大伙坐在院子里干着急。

这时候,董老太太忽然想起她老闺女前些日子说起钟巧亲妈的事儿,她一拍大腿说:这俩孩子会不会去了冯家屯呀,听我老闺女说,来认巧儿那个娘们儿是冯家屯人。

钟铁山一听,啥乱七八糟的,巧儿的亲妈怎么可能会出现呢,那样儿的话他钟铁山也该罪责难逃了。当年风雪夜晚的秘密只有天知道,除非谁能撬开阎王爷的嘴去问。他心里有了底,骑上自行车朝着城里的方向奔去。

城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仅有一些路灯在寂静的夜晚闪动着或红黄或灰白的光。县城的夜晚比起省城来还是有着天壤之别。这样的夜晚越是安静,从钟铁山身边来回过往的长途货车越叫他触景生情。做小买卖的早回了家,国营的商场店铺也都打烊关上了门板,只有钟铁山还站在马路牙子边朝着冯家屯方向久久地守望。因为通往冯家屯的道路在快到县城的路段有个岔路口儿,他怕万一偏离了巧儿回来的方向。这一路,钟铁山想,呆会儿要是见到巧儿,一定好好教训她,这十二三的闺女了不能动**,也得好好骂她一顿,太让人着急。

果然,不远处昏暗的灯影里走来了两个一高一矮,累得精疲力竭的小姑娘。钟铁山把自行车支在一边,气哼哼地插着腰站在原地不动了,他大喊一声:是巧儿吗?

爸爸!爸爸!我们去……巧儿的话说到一半,后半句没说,董雪燕呼哧带喘地替她说:钟大叔,我们去看,看那个被巧儿骂走的女的。没赶上汽车。

钟铁山本来还是一脸恼怒的样子,见到了这个董雪燕的女孩立马变得特别客气了,他换成了一副平和的表情说:你们俩知道家里多急吗?

巧儿知道自己错了,赶快搂着钟铁山的胳膊,撒着娇说:爸爸,那天我骂了人家忒不合适,我本心是想叫她断了认我这念头,哪想到,今儿听见要饭家的大婶一说呀,她也太可怜了,那年,要是她不同意把孩子扔掉,那当家的就吓唬她,把她吊在树上打。巧儿说着话还不时地用手挠着被蚊子咬得浑身疙瘩。

这女的是个要饭的?咋就能冒充你亲妈呢?

巧儿说,嗨,这家人是花子根儿,穷得叮当响,那女人跑咱村认领闺女是隔壁家借的绸子裤子绸子袄,她那俩儿子成天长树上盯着去,谁家的烟囱冒了烟就上谁家要饭去。

唉!我们巧儿可不认这样的人家,对不?钟铁山把头扭向董雪燕说。他仔细一看,那个董雪燕眼睛都被蚊子咬肿了,这小肉眼儿一肿更是个丑样子,他看着两个女孩子胳膊上大大小小被蚊虫咬的全是包,头发乱糟糟,走路也有点步履蹒跚了,不免有点心疼起来。

这回,你俩得爬着回家了吧,来,我骑车带上你们走吧。钟铁山把自行车摆好,让俩孩子上去。

董雪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巧儿说:别推让了,上车吧,你坐在后面行了吧!

钟铁山把巧儿放在自行车前面,把董雪燕放在他自行车的后衣架,驮着这俩孩子很快就到了家。

助儿早就等在了村口,见巧儿回来,他忘乎所以地把巧儿抱起来悠了好几圈。

大红绷着脸,她总得拿出个当妈管闺女的腔调啊,她训斥了巧儿几句,巧儿乖乖地听着,也不犟嘴,频频点头,还跟助儿在一边偷着挤眉弄眼儿,她实在是爱这个家。

董雪燕跟她奶奶走了,望着她们走出院子的背影,钟铁山似乎打消了隐藏在心底得疑虑。他过去还以为这孩子是巧儿的生父投胎转世呢,可这孩子竟然领着巧儿去认她不捱边儿的亲妈,看来不像,是自己想太多的缘故吧,只是,她的出生年月让钟铁山太怀疑了,天下的事儿真是蹊跷,缘字难解呀。

钟铁山这次回家给他的儿子钟助儿带回了几盒安神补脑液跟一兜子核桃。谁都知道核桃补脑,多吃点对心脑都有益处,而在省城里买核桃可比家里的要,可助儿不爱吃,帮儿常常拿嘎嘣嘎嘣地拿牙咬着吃,他的牙齿也比一般人锋利。

至于那安神补脑液是秀莲在省城给钟铁山打电话叫他去拿的。秀莲当保姆的那家人是大学教授,家里的药和营养品满柜子没地儿放了,便拿出两盒安神补脑液让秀莲喝,秀莲哪舍得,她觉得表哥待她那么好,不如给他儿子助儿用,她记得助儿今年考中学。

夜里,钟铁山醒来,听见旁边屋有动静,也下了炕,他亲眼看见助儿跑到后院的葡萄架子下面转了一圈,钟铁山也偷偷地跟到堂屋,扒着头儿。助儿没看见他爸,他的眼神好像很迷离,自己在却站在后院的葡萄架下面绘声绘色地背起了《捕蛇者说》。葡萄架下的蚊子特多,也不知道咬着他没有,他流利地把《捕蛇者说》整整背完三遍,就去给他的花猫顺儿弄点吃的拌好放进小盆里,打个哈欠,又回炕上睡觉了。

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啊?背书还非得要跑到葡萄秧子下面吗,钟铁山很是奇怪,他想拦住孩子,问问为啥这么做,已经来不及了,这小子很快就呼呼地打起了轻鼾。钟铁山心里觉得儿子最近这一年太辛苦了,脸色发绿,一点血色都没有,着魔似地念书,第二天一早,没等钟铁山问问助儿昨夜为啥撒呓症,这小子就到学校去上早自习了。

钟铁山把昨天夜里看见的事儿跟大红惟妙惟肖地一说,大红哈哈地乐得直不起腰来,好半天,她才说,她也看见过助儿半夜起来扫院子,给葡萄秧子浇水,等早晨起来问他:昨夜你都干了些什么?他却啥也不知道,怪事,等他考完试领孩子到省城去看看吧。

钟铁山沉思片刻,其实他的心里又在涌动着一种无法告人的暗流,助儿为啥总爱到这葡萄秧子下面念书呢?其实,他怕地底下的东西给助儿带来晦气。

在省城里,钟铁山经常会接到表妹柳秀莲的传呼,问候他一下,或是问问有没时间跟她聊聊,那是柳秀莲干活的人家清静了,稍微闲下来时候想找人说说话。钟铁山觉得表妹这人心眼儿好,受苦的命,他知道给人家当老妈子肯定受气,每回他都放下手头儿的任何事儿,怕跟秀莲打电话费人主家的钱,就找饭馆的电话打过去,两人一聊就觉得哪回都不过瘾。

晚上下了灶,钟铁山刚要吃饭,就接到柳秀莲的传呼。钟铁山一问,才知道那主家放她一星期的假,秀莲一直伺候的老太太死了,叫她先回家一礼拜还回来。秀莲含含糊糊地说,想跟表哥见一面。

钟铁山一听,立刻约请这个孤零零的小寡妇到美馨园酒家来,他要叫上几个好菜请请秀莲。

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表兄妹,凑到一起很难避免人们的议论。钟铁山跟大红吵架倒是说过,他要是睡了秀莲就遭雷劈。钟铁山想睡秀莲,有一阵子是天天想啊,但这话可得两说着,迄今为止,他还真没睡过秀莲,没睡,就不至于遭雷劈。可今晚要是想跟秀莲云雨一番呢,那应该跟他的毒咒无关啊,虽然他管得住上面的大脑袋,可管得了下面那个愤怒的二脑袋吗?

秀莲今晚穿了一身黑底儿,小白花儿的连衣裙,那小花的花型仔细看是玫瑰,远处看是白点儿。看样子是她干活的女主人的衣服,而且那女主人部胖。衣服样式比较传统,这类连衣裙穿在老太太身上会很贴切,穿在小少妇秀莲的身上反而衬得她皮肤更白皙,身姿窈窕,温婉雅致。现在,柳秀莲无论往哪一站,不张嘴说话谁也看不出她是个来自乡村的小媳妇,她甚至还用了一点点口红,不用勾勒,她长着非常清晰有形的唇线。说他是小媳妇有点不妥,她的年龄也往四十奔了,可能是因为她身材一点没走样,在别人眼睛里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媳妇。

钟铁山找了个小包间,他让秀莲进去,自己去拿瓶红葡萄酒,最近,那回跟杨总杨馨梅在一起吃饭他才听说女人喝红酒对身体好,饭店的酒是本省葡萄园基地跟法国刚刚合资的,钟铁山特意去拿一瓶。

噢,这小包间装修得真不错,比上次跟杨馨梅约会的那家四星级酒店里叫做“翠堤春晓”的包间从规格上是所差无几的。四面环绕的墙壁呈现出一朵朵淡淡的紫云,挂在房间的门匾上就写着紫云阁。椅子只有两把,是那种雕花的仿红木,身后还有一个小长沙发,餐桌的桌布是紫色镂花的,桌上摆着一个白瓷细花瓶,里面插着一枝青叶百合。看来,这杨总当初设计此类包间肯定是借鉴了大酒店的风格而且专门是为了情人相会做打算的。

紫色光晕照在秀莲细长的脸颊,简直有点像紫云霞里飘来的女子。俗话说,灯下照美人。她今天打扮得体,反而拿出了一种专供钟铁山欣赏的忸怩作态,是那种羞涩的,腼腆的,含情脉脉的昵姿,对于心仪她的男人来说,一点不做作。

美丽的寂静被钟铁山的声音打破了,他问起秀莲最近还好?

好,不好也得好啊!

那老太太死了还用人干啥?

我干活那人家,两口子长得年轻,也是六十的老头子老婆儿,离不开人儿。他们的闺女、儿子都在美国,等再上点年纪也就都去美国找孩子,可现在,他们家那女教授太严厉了,对她的男人忒歹。

嗯?咋叫歹?

女的跟她见面就拌嘴,说她有,那词儿我还真记不住,噢,洁癖,她不许那男的碰他,那男的跟他好几年不在一块儿了。秀莲说完迅速低下头。

那男人要憋死了,他别在对你……

是啊,他是个大好人,对我特别的好,其实,他媳妇经常住单位,好多夜里就只有我和瘫子老太太还有那先生,人家也从不来欺负我。好几回我看他拽拽老婆的手,叫她留下住,那个老婆还是甩甩手数落她几句走了,这男的忒可怜,不然,老太太死了我就不打算在他家干了。

你再来不成了光伺候那老光棍教授吗,那,那你。

钟铁山头上的青筋又突突跳起来,他觉得浑身起了火,烧得难受,他听懂了秀莲的意思,再回省城来,秀莲该不是跟这男人姘居了吧。

秀莲低下头,摆弄着手上一枚精巧的小白金戒指。钟铁山猜测,那戒指一定是她东家老头儿送给她的了。这么一想,钟铁山深深地体会到了一种心在层层断裂、片片撕拉的感觉,这肯定是妒火中烧。他喜爱秀莲这么好看的一双手,秀莲的手才真叫指如削葱根,不像大红,每根手指头都像胡萝卜。可是他钟铁山却不能给这么好看的手指戴上个戒指,反而叫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给她买。

多悲哀呀!看着眼前既水感又女人味儿十足的秀莲,钟铁山忽然又想起前两年去马学顺家,玉娇托付他转交给年轻厨子小崔的那个价值20多万的钻戒,当他交给小崔的时候,那小崔一点都不感动,就像是应该应分的。但是,钟铁山纳闷,怎么男人都愿意给女人送个戒指呢,他这辈子还从没给女人买过戒指,以后,说啥也给大红买一个。

在这样的时刻,钟铁山也照样会先想到他家里那个结发妻子,这就是男人。

钟铁山真正对秀莲动起情欲的念头,应该是大红生完了助儿以后,有一阶段大红正在哺乳期,也顾不上那点荤事儿,再加上那回马学顺的煽风点火,秀莲成了钟铁山心底的热爱。在这之前,他对秀莲的确是一种表兄妹的深情。钟铁山想象过秀莲会有别的男人,他觉得那些男人绝对比不过自己,可现在,这秀莲要跟个教授姘居,文化、地位都比他这厨子强啊,他心里不舒服,脸上自然带相,倒上一杯大杯红酒,一扬脖儿,咕咚就送进肚儿里,掰个大闸蟹嘎吱嘎吱地嚼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秀莲趴在桌上哭了,把她一只纤细的手伸到钟铁山的眼前,那枚精巧的戒指并不算大,上面有个小水钻,灯光下,那钻就发出晶晶亮亮的射线,像针一样刺痛着钟铁山的心。

心疼啊,他猛地抓着那只细长的手,遮挡住叫他心里泛酸的戒指,抚摸着,揉搓着,把那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那只细长的手用力抽了回去,捂上了满是泪水的脸。

秀莲把胳膊肘支撑在餐桌上,双手遮面,她的浑身都在微微地抖动。

钟铁山绕过餐桌,狠狠地抱住了秀莲。深藏体内的一股激流实在是无法按捺,随着他的情感涌动,在血管里融汇着酒精的挥发,叫他身上那个在秀莲面前总是怯懦的小钢炮儿难以自持。他用脸摩挲着秀莲的脖子,一只手伸进了秀莲的胸前,他触摸到了一只不大不小,秀秀气气的**,这只**比大红的小两倍,粗大的手恰好把它握在了掌心。

秀莲叶扭转身子,顺势抱住了钟铁山,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说:哥哥,我还没给他,真的,没给那个教授,有好几次……

好几次啥?钟铁山抚弄着秀莲的耳朵问。

好几回,我就要跟他睡的时候,先想到了你,守寡这多年,没答应过别的男人,我想,想把我最在意的一次给你留着。

莲妹,我知道,我的莲妹。

钟铁山吻着秀莲的脸,咬住了秀莲细密的牙齿……

这个叫他神往已久的真实肉体不就在他的怀抱吗,多幸运啊,有这么好的女人爱她。他轻声唤着:莲……莲,今天晚上哥哥要你。

哥哥,如果省城没有你,我咋会到这里来呢,我,我啥都听你的,我不能害了大红嫂,我永远也不会要不该要的东西,可是我,我想在我跟我们东家住一起之前,跟你……

谢谢我的妹子,今夜就住我那儿吧,原来的宿舍拆了,酒店给找了单独的房子,不远,过了马路朝前走几步,小点儿,一间12平米的屋子,足够咱俩打着滚儿折腾了。钟铁山搂紧秀莲说。

两个人出了美馨园酒家的包间,秀莲说,这趟回家给我婆婆买件绸子衣裳,我平时没空,今儿陪我去去?

中!去华联百货。钟铁山说。

出了饭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当子,这两个农村长大的壮年男女还是理念保守,即使在大街上碰到老家人也会觉得这是两个同事或亲戚,绝对看不出他们的内心隐匿着一触即发的汹涌爱潮。

钟铁山说内急,要去厕所,叫秀莲自己挑衣服。秀莲可真是个孝顺媳妇,她早已经把婆婆当成了自己的亲妈,两个老少寡妇相依为命,守着她的儿子,她男人家唯一的子孙。玉莲选好了一身真丝双绉的碎花衣裤准备明天回去送给她的寡妇婆婆,在她要去收银台的时候,钟铁山已经等在了银台,硬要接过他手里的交款单替她付了钱。出了商场门口,钟铁山掏出钱包,打开,给秀莲看了看一打整整齐齐的钞票,足有三千块。收起钱包后他说:我有钱,不少挣,老总给我的钱在厨师里最多,还总有红包。

秀莲笑笑说:你可能比我干活那教授那钱还多。

说不定,钟铁山接着又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首饰盒递给秀莲说:连你东家都送给你首饰,我这当哥的也给你个留点念想的物件。

秀莲打开了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细长的24k水波纹金项链,黄灿灿地足有七八克重。秀莲埋怨他说:你呀,买这么贵的东西,孩子用钱。

嗨,我拿钱不少,不光给你,连大红也有,你看。说完,钟铁山晃了晃另外一个首饰盒。他果真买了两条项链。钟铁山这么多年从没给大红买过戒指呀项链这类好多女人最爱的细软,不过,大红自己买过几样,那跟丈夫赠予的意思总不太一样。

两个人刚要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速度极快的摩托车从他们身边飞驰,猛然间,被一辆开往火车站的大公交车撞倒了。钟铁山和秀莲用不着故意跑过去看,这场车祸就发生在他们眼前。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年龄大约在三十七八岁,由于他摩托车的速度太快当场死亡,人被撞出去好几米,顷刻间,马路上出现一片殷红的鲜血,乳白色脑浆从那个人的耳朵里留了出来。

钟铁山看到那死人,先是大惊失色,而后“啊”地一声惨叫,仿佛是他把那个男人撞死的,或者说那死者就是他的亲兄弟,接着,他紧紧地抓住了秀莲的手不停地哆嗦,忽忽悠悠地要倒下,被秀莲抓住了衣领。

本来,看见死人应该是秀莲害怕,毕竟是女人嘛,可钟铁山对这起车祸的恐惧远远超过了柳秀莲。这反而叫柳秀莲镇定自若地安慰着他,钟铁山倒像个大男孩儿。

女人跟男人在一起,常态下会变得小鸟依人,若是遇到非常时刻,源于女人生命中最本能的母性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刻,柳秀莲跟哄孩子一样搀扶着钟铁山,他们停在一家洗衣店的房檐下,钟铁山体内的酒精开始作祟,他娃娃地吐了一地,非要说自己的衣服上有血,这儿!,这儿!

钟铁山不停地指给秀莲看。秀莲说,衣服上啥也没有,钟铁山就是不相信,还说他闻见自己满身的血腥味儿。

秀莲歪歪斜斜地把钟铁山搀回他那间12平米小屋子,他回家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像做贼一样,非让秀莲给他把衣服烧掉。秀莲觉得他喝多了,撒酒疯,立刻接过塑料袋安慰他:好好,这就去。

钟铁山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吃饭时候,他还信誓旦旦要跟秀莲在小屋子里好好快活,现在,他像被掏空的气人儿,只有空壳,没有了血肉。秀莲明白,今晚的事儿做不成了,她照顾钟铁山躺到**,自己也躺在了他的身旁。

天蒙蒙亮的时候,钟铁山似乎恢复了体力,看着身旁熟睡的秀莲,他没有动她,他想起了自己跟大红赌过的誓来,他曾跟大红说过,自己要是睡过秀莲就让雷劈死。看来,自己跟大红就是这种命,一辈子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呀。

早晨的思维更清晰,他决定从今往后把秀莲装进心里密封起来,只能想,不能做,那滋味也许胜过一切。至于秀莲跟那教授在一起,那也是秀莲的命里的男人,盼着她能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