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偷爱

第四十九话 真相大白

卫浮烟一时心急连忙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没说还是死了?”

成安重重重地叹一口气说:“死了!我和翁师弟在不夜城相见时已经是繁安十年二月,那时师娘去世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繁安十年二月……三个月……”卫浮烟双手发凉,她是繁安九年腊月出生的,如果说罗碧痕也去世于同一时间,是否是在她出生后就已经死了?

“她怎么死的?罗碧痕是怎么死的?白苏月呢?”

成安重更加悲怆地说:“自我了断,翁师弟说师娘为保月师妹和小师妹平安自我了断,但其间究竟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只知道一开始囚禁在国舅府,后来移到宫中一个冷宫里。翁师弟没提过月师妹的消息。”

卫浮烟觉得揪心得很,明明到了秘密的入口却又不能尽快进去,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真是难受。

成安重又是咳嗽连连,卫浮烟注意到那方手帕很快已经染成红色,有些不忍地说:“你歇一歇再说吧。我等着。”

“不不,”成安重摆手说,“现在一定要说完!否则……在燕京的这些年翁师弟偶尔跟我有联系,繁安十五年,翁师弟差人送来一张图,说此图在小师妹背上,是块伤疤。繁安十五年发生了什么?”

成安重突然问她,卫浮烟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繁安十五年,也就是她六岁时被父皇鞭笞后掉入荷花塘中留下的,其他地方已经被太医用药祛除,唯有那一小块无论如何都去不掉,原来是翁俦所为?那么就是说,翁俦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并且一直就在近处看着她!

成安重见她不说话也就继续说道:“到两年前翁师弟才再度传来消息说人在燕京,就在燕京!可是这让我怎么找?宇儿想了个法子,每到过年时候我们在燕京城里派米,只要年龄相同且背上有伤疤的都可得米,但是却找不到一样的伤疤。我以为此生相见无望,每天都担心到地底下如何向师父师娘交代!可谁知道竟让宇儿看见!我和翁师弟彼此互不信任,二十年来几乎日日诅咒于他,没想到他真得没骗我!”

“白风寨的事,我很抱歉……”

成安重突然间老泪纵横地说:“只可惜,只可惜你爹的塑像没有带出来……”

卫浮烟初听到“你爹”这样的字眼心中一片冰凉,她有些愣愣得看了一眼桌上的灵位然后漫无目的地走了出去。

“喂!”

是陆仲。她看着陆仲,陆仲也看着她,彼此都不说话。成安重拄着铁拐出来解了陆仲的穴道,陆仲却仍是站在原地。

“小师妹,”成安重突然说,“听宇儿说你现在的身份是王妃,那么我们如何带你走?什么时候走?师娘当初交代一定要带你远走高飞!”

卫浮烟思量着说:“暂且不走。我要见翁俦,至少要写封信来。你一定知道怎样和他联系,告诉他你找到我了,我要知道全部故事。在此之前我不会跟你们走。”

“好。”

卫浮烟对陆仲说:“帮忙给他们换个藏身之处。”

卫浮烟一路走一路想,逐渐理清了整个故事。

成安重说罗碧痕被抓后囚禁在国舅府,后来才去了冷宫,如此一来很多事就解释的通了!她曾和陆仲说如此拙劣的计划不像她父皇和皇兄布置的,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根本就只是她母后的意思,她不忍自己女儿远嫁殉葬,而此时刚好舅舅抓了罗碧痕,所以是母后将她卫浮烟和真正的公主掉了包!这就说的通了,母后本性善良,所以罗碧痕自我了断是为了利用母后的愧疚好让母后保宿月和她平安!

而她六岁时被鞭笞被逼得跌落荷塘,难道是因为父皇知道她的身份有疑?那么皇兄又如何得知的?但是可以确定这件事后来一定让父皇和皇兄发现,然后顺水推舟设定了一个焦伯口中的“大棋”计划。青荷说,谁在这个位置这就是谁的命运,焦伯说,皇兄在下一盘大棋!所以青荷和焦伯根本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公主!

卫浮烟边走变想,渐渐的竟然有了一种惊心动魄地感觉,师父、柳轻舟、宿月、青荷焦伯、周怀意甚至成安重都只知道一部分的故事,只有她几乎知道整个真相!

她比师父和柳轻舟多知道一个宿月的存在,比宿月和成安重又多知道一个柳轻舟的存在,她赶在周怀意之前确定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端阳公主而是白家三小姐白苏烟!只有她知道柳轻舟、宿月和她卫浮烟居然是三兄妹,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她将成安重、柳轻舟、宿月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人联系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的秘密!惊天的秘密!和皇兄所谓的大棋密切相关的秘密!

可是卫浮烟打从心底如释重负。

陆仲跟上来说:“理清楚了?”

卫浮烟叹一口气说:“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怎么我这么平静?”

陆仲见她没事嗤笑道:“这是在炫耀自己料事如神吗?这么复杂的故事都能让你提前猜到,太可怕了!”

“如果是一个月前得知真相,我一定会彻底崩溃怨恨所有人,可是现在竟然没这种感觉。明明母后可能害死了我亲生母亲,这一刻我竟然恨不起来?”卫浮烟觉得好笑,“像是一直在费心查别人的故事,查到最后只觉得终于看到结局所以心里十分踏实,真的陆仲,从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身份到现在第一次觉得踏实,我有父有母有哥哥有姐姐还有师兄,他们没像宫里的皇兄母后那样利用我,也没对我不管不问,我娘至死都在保护我,宿月姐姐一直陪着我,还有两个师兄一直在找我,我觉得很……”她不知该怎么说。

陆仲笑,“长大了?”

卫浮烟呆呆的看着他说:“这算是长大了?我以为这三年我早就长大了!”

“显然没有,”陆仲说,“小爷以为你会怒气冲冲哭闹着说要报仇什么的,你没那么小孩子气真是给小爷我长脸!”

卫浮烟摇头轻笑:“我喜欢确定的答案,讨厌一切也许大概可能,所以现在知道真相后反而心情大好。我也喜欢被人挂念,讨厌三年来像被人彻底遗忘一样的感觉,所以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世觉得安心极了。这也算孩子气?总之我神清气爽,所以陆仲,请我喝酒吧?”

直到两个人坐下来大快朵颐陆仲才恨恨得说:“你心情好凭什么让小爷请你喝酒?”

卫浮烟瞪他一眼,嘴里塞满了东西却说不出话。

“话说,你怎么跟你男人交代?还有你那个师父?怎么面对柳轻舟和宿月?怎么……”

卫浮烟含含糊糊说:“我有分寸,没事!”周怀意就要回洛都,师父又不在意这些,柳轻舟和宿月的事,哦不,大哥和姐姐的事就可以缓一缓。

她在心里这样叫了一声大哥和姐姐后心情突然空前之好,这一刻她深刻体会到师父曾说过的“一家人”的感觉,她卫浮烟有师父,有大哥,有姐姐,还有陆仲这个最好的朋友,真是想想都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陆仲正喝酒,忽骂:“你是不是女的,吃这么多又喝这么多?”

“心情好嘛!”卫浮烟说,“而且要开始筹谋下一步,所以一定不能饿着!”

陆仲却突然犹疑着说:“有件事,你想没想过?你是假公主,那谁是真的?”

“想过,”卫浮烟老老实实说,“没头绪!不知道!”

陆仲话语之间沉思之意更重,许久才说:“有没有可能……是沈青荷?”

卫浮烟手瞬间一僵,一块排骨从筷子上掉下来砸在汤盆里:“谁?”

“沈青荷,”陆仲难得严肃地说,“在山洞里沈青荷直呼你姓名,说会告诉你她应有的地位,焦伯说你没资格那样跟沈青荷说话,焦伯对沈青荷毕恭毕敬十分紧张,而沈青荷可以对焦伯下命令,焦伯对你一直尊重有加并且很愧疚,可是一旦沈青荷出事他毫不犹豫就要把你交出去……我猜,沈青荷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

卫浮烟恍若冷水浇头。青荷?真正的公主?

“焦伯说你们的皇上在下一盘大棋,有没有可能这盘棋的开局,就是真假公主?”

卫浮烟陷入深思。尽管皇兄,哦不,皇上重视亲情,但是国家大计一定是排在亲情之前的,所以如果他真的在下一局所谓大棋,将真公主不加保护反而送出辰国国境不可谓不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青荷,是真正的公主?这个消息比自己不是公主更令她震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提醒相思找郎中的事要尽快,让李少棠和江北保护好自己,暂且不要行动!保护好成安重父子,对了,帮他请个大夫!”卫浮烟当机立断说,“下次再喝酒,我要回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