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半生为几何

第两百二十九章 彻查

轿撵停下的时候,又听见旁边另一顶轿子落轿的声音。出到外头,才发现,竟是好些日子不见的婧充仪和黎充仪。

两人显然也看见了莫梓瑶与芸夫人,微愣之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婧充仪拉着黎充仪的手上前,微微欠身同声道:“嫔妾给瑶贵妃娘娘、芸夫人请安。”

芸夫人淡漠的点了点头,便扭过头去,样子显得有些冷傲,估计是觉得这两个人品阶过低,并不能入她法眼。

莫梓瑶看着这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两姐妹,瞧见多日未见的两人,脸上又增添了几抹红润的样子。特别是身材原本就略显丰腴的黎充仪,仿佛又丰盈了不少,看来这些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莫梓瑶正想着,便听婧充仪小声道:“贵妃娘娘……”

回神,才见婧充仪和黎充仪两人时不时朝大殿内望两眼,而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刚刚还在身旁的芸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前入了大殿。彼时,莫梓瑶也不多想,只朝她们道:“我们也进去吧。”

两人轻轻点了头,跟在莫梓瑶的身侧。

在门口的时候,瞧见本来不熟悉,但是却在前不久才进封的梦修媛。她见莫梓瑶几人过去,忙侧身让开道:“嫔妾见过瑶贵妃娘娘,见过两位充仪。”

她样子恭谦,不但给莫梓瑶行礼,连婧充仪和黎充仪这样低她等阶的嫔妃也一并认真行礼,那模样,说不出的谦卑。

莫梓瑶与她毕竟不熟悉,以前也鲜少有往来,只是最近进阶才对她多看了两眼。

梦修媛身材纤细高挑,杨柳细腰,却是生了一副清纯稚气的脸蛋,一双乌闪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一般。她肤质细腻白皙,几乎不施粉黛,和那些靡颜腻理、妖娆明艳,整日淡妆浓抹的后妃们一比,倒也特立独显,多了几分稚齿婑媠之感。

可此刻莫梓瑶也顾不上看她,只应了声,便入内。

进去才发现,她来得还是有些晚了。只见一屋子的嫔妃都怯生生地站着,多有几分不自在,而大厅中.央,太后正襟危坐于那柄宽阔的梨花镂花椅上,手中端着一杯露儿刚刚奉上的茶水,没喝,但端着茶杯的手却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由此可见她此刻的艴然不悦。

芸夫人动作倒是快,此刻正乖巧的站立在太后一侧,也没入座,就端端的在那儿站着。

太后的脸阴沉得厉害,底下的一干太医都俯首跪着。未曾瞧见阮凌政的身影,想来,是在内室。

莫梓瑶本想着与太后行礼,瞧着这架势,看来这礼数还是免了。不过,雅夫人死胎一事,看来是千真万确了。

太后沉着脸,突然听她道:“都给哀家说说,怎么会这样!”

底下的人个个俯首,不敢说一句话。

太后怒得吼一声道:“林太医!”

“臣……臣在。”地上其中一人哆嗦着应声。虽然已经被皇上询问过一茬,但在太后面前,心里仍升不起半点拂逆之意,只能暗暗承受着太后的怒火。

太后哼一声道:“哀家命你给雅夫人请平安脉,你就是这么给哀家请的?”

“太后,太后恕罪……”林太医颤抖着身子道,“臣是依照惯例给雅夫人请脉的,可……可臣如何会知道……”

他的话不过说一半,不经意间憋见太后脸色已如腊月寒冰。果然,只听得太后打断他,怒声道:“混账!雅夫人白天还好好的,如何晚上就能出这样的事情!”

“……”林太医沉默不语。

“说话啊!”

他愈是这样,太后愈是心中怒火炽盛,只见她一扬手,手中的茶杯已经朝林太医飞去。只听得‘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林太医头上,砸歪了他的官帽,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茶叶,溅了他一满脸。

莫梓瑶看见这一幕,只觉得牙花子一酸,不自觉的抬手拂了下额头,犹记得她也曾被太后的‘暗器’中伤过,如今似乎都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看样子林太医他好像也很痛,嘴角抽蓄着,拼命忍着痛,不敢叫哼。

“太后息怒!”底下的太医齐声说着。

太后真的怒了,满屋子的嫔妃也一齐跪下,低下了头。

莫梓瑶低垂着头,不去瞧她的神色,却也知她是盛怒了。

半响,只听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此事哀家定要彻查!”她才不会相信雅夫人是先兆死胎呢。

之前一直好端端的,今日突然孩子就没了脉搏,绕是莫梓瑶,都不相信这是正常的。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听见从内室传来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莫梓瑶微微抬眸去看,恍惚憋见眼前一抹明黄一晃而过,而后是有人坐下来的声音。

“都起来吧。”这是阮凌政的声音。

众人也不谢恩,只默默地起身。可,那些太医们还得跪着,接受审问。

林太医还是颤抖得厉害,毕竟,他是专门给雅夫人请脉的太医。雅夫人出了事情,他头一个脱不了干系。

阮凌政目光冰冷的盯着一干御医瞧,没有发话。太后也是狠狠地看看底下的人。

众人接到两人的目光,一时间只觉得身上仿佛是被锋利的刀子来回巡梭了一遍,心中说不出的惊惶。

大殿那么多人,却是出奇的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皇上和太后哪怕不说话,那沉重的气氛,在无形中都压得人喘息不过来。

太后冷厉的声音响起:“林太医,哀家再问你一次,雅夫人腹中的帝裔是如何突然夭折的?”

林太医低着头道:“回……回太后,雅夫人自有孕后身子一直比较虚弱,这几日又遇气温一冷一热,骤然更迭,臣以为如此才会……才会……”

后面的话,他不敢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说出来。

莫梓瑶听着,心下冷笑一声,说雅夫人的身子弱,太后与皇上会信么?自己失职也就罢了,他倒是好,还想将责任推还给雅夫人,当真是可笑至极。

就算是雅夫人‘身子羸弱’,可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知道今天白天都还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晚间突然发作,让人很难不去怀疑,是否有人对她的膳食,或者其他什么动了手脚。

众人都看向太后和阮凌政,这时,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出来:“你胡说!本宫腹中的帝裔根本不看因为本宫身子虚弱!”她的声音不大,却是字字用力。听得出,是极其愤怒的。

林太医吃惊地抬眸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莫梓瑶猛地一震,抬眸瞧去,见两个侍婢一左一右架扶着雅夫人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得出奇,隐隐地,还能瞧见满脸的泪痕。珠儿扶着她小声道:“小姐您慢点儿。”

阮凌政显然也吃了一惊,忙起身扶她道:“你身子虚弱,怎么出来了?此事朕和母后会处理。”他朝两个侍婢道,“谁叫你们扶她出来的?珠儿,还不快扶你家小姐进去休息!”

“皇上……”

那个叫珠儿的丫头看了看阮凌政,又看了看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另外一个却是不动声色的拉了下珠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话。

毕竟她们只是奴婢,竟然敢反驳皇上的话,当真是胆大。

这个珠儿,是雅夫人的陪嫁丫头,听闻,她的身份可不一般,极有可能是刘炎飞的私生女,别看她才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子娇小就因此轻视她。殊不知,她从小在教派中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而刘炎飞这样安排,自然是怕他的宝贝妹妹在宫中被人欺负。

而那紫儿……

莫梓瑶却是吃了一惊,上回太医说雅夫人有身孕的时候,她曾与太后一道来翎艺宫,便瞧见紫儿在雅夫人寝宫。今日又见她在,她不是太后身边的宫婢么?

莫梓瑶正想着,却见雅夫人怎么也不肯回去,她蓦地朝阮凌政跪下,哭道:“皇上,您要为臣妾讨个公道!定是有人要害臣妾的孩子!皇上,太后……臣妾不相信好端端的,孩子就夭折了。一个月以前林太医是有告诉我孩子的脉象似乎不如以前活跃,可能是天气突变,对胎儿略微有些影响,但他给臣妾开了几幅安心凝神的药之后,这种情况就消失了。皇上,您要相信臣妾,您要信臣妾的话……”她哽咽地说着,差点唤不过气来。

这一刻,莫梓瑶忽然有些同情她。遥想到册封那日,她在不自觉中伸手轻抚着微凸的小腹,眼中溢动着的是母性的温柔光辉,脸上充斥着满足欣慰之色,无不表现着她对那孩子的喜爱之意。那真情的流露,是做不了假的。

无论平日里,再怎么孤傲凌人的雅夫人,在得知孩子夭折了的时候,也会变得这般脆弱不堪。

太后动容,也是扶了露儿的手起了身。

阮凌政俯身下去抱住她虚弱的身子,低声道:“雅雅,不要这样。”

他又唤她“雅雅”,不知怎的,莫梓瑶只觉得心头钝痛。

雅夫人满是泪痕的脸如今瞧起来是愈发地憔悴不堪了,珠儿空垂着双手,不知道要不要再上前去扶。雅夫人似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阮凌政的衣袖,咬着牙道:“皇上,让人查臣妾的膳食!”

莫梓瑶才想起,芸夫人说,晚上她用晚膳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出事,是用了晚膳之后的事情。

其实,莫梓瑶一早,也怀疑过。只是,有谁那么大胆,敢在她的早膳里下药?更何况,主子的食物,都是经人试毒过来能呈上来的,要下毒,那么这般容易。

除非……

是身边之人,才有机会下手。

只是,雅夫人也是聪明之人,如何会在身边留下不信任之人呢?

再者说,如果真的是堕胎药,那么太医不可能瞧不出来。瞧一眼地上的刘太医,想来,他也没那个胆子去隐瞒这件事。

更何况,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小产了,而是胎死腹中,可能还真的和她的体质有几分关联。

只不过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往这方面去想。

太后终于上前道:“此事哀家早已经命人去查,不光是你今日的膳食,连着你宫里的每一处地方,哀家都会派人仔细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