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半生为几何

只愿君心似我心(五)

吻着,两人不禁情动。

梦里,方攸晨仿佛又瞧见了前世,江云絮与杜夕颜在崖边生死别离的那一幕。

……

悬崖边上,江云絮脸色苍白地靠在杜夕颜的肩头,疲惫的说:“夫君,既然我们无法改变命运的轨迹,逃脱这一劫,就让噬魂镯载着我们的最后的夙愿轮回吧,这辈子,我们无法走完一生,那么,来生,让我们再续前缘吧。”

杜夕颜身子在微微颤抖,他紧紧的抱着江云絮,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悲声道:“不,云絮,若是没有你和翎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江云絮摇了摇头,她用尽全身力气小心地抱起地上早已没了生机的孩子,伸手抚着他冰凉的小脸,泪流满面。孩子眼睛紧闭着,嘴角轻轻翘起,样子安详。她想冲孩子笑,可是嘴唇动了动,却眉头蹙起,猛地吐了一口血,倒在了杜夕颜怀中。

杜夕颜脸色大变,拉起江云絮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痛声道:“云絮,翎儿已经去了,我再也不能失去你!求求你不要再想了,师父快来了,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江云絮摇摇头,颤抖着手,将那只用两人鲜血祭炼而成的玉镯子放在他的手中,轻轻道:“夫君,来不及了,我活着也无法改变什么,你赶快带着翎儿和玉镯离开吧,这一世我们不能在一起,下一世,你等我,我……还要做你……的妻……”

江云絮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也从杜夕颜掌中猛地滑落。

“云絮……”杜夕颜失声痛哭着,紧紧的抱着江云絮的身体。

远处,有马蹄声响起,杜夕颜抬头,遥遥的看见有一群人骑着马快速朝这边追来。

“他们又追来了。”杜夕颜惨笑着,望着怀中的江云絮,抚摸着她逐渐变冷的容颜柔声道:“云絮,你和孩子都走了,我也不愿独自一人苟活于世。上穷碧落下黄泉,算是死,我也要和你还有孩子在一起!”

杜夕颜说完,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镯,将其塞入身旁的石缝之中,扭头看向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抱起翎儿和江云絮,转身跃下了悬崖……

方攸晨蓦然惊醒,醒来,枕上已是一片湿润。害怕和绝望的情绪萦绕在她心头,让她感到心猝然收紧。转身,抱住葛庆寰宽阔温暖的后背,眼眶好酸啊,死死地咬住唇,她终是忍不住淌下泪来。

葛庆寰感受到方攸晨微微颤抖的身体,翻过身来,就看见她极力忍着哭泣声默默地淌着眼泪。

“晨儿,你怎么了?”方攸晨的泪,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方攸晨抬眸看他,眼眸中那种哀伤灰败的神情让他的心猛然一紧。她冲他笑,笑容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微微泛白的唇上印着一排清晰的齿印。看得出,她很难受,却依旧在拼命地忍着什么。

葛庆寰心疼的用力抱住她,手掌轻轻拍着她汗湿的后背,颤声道:“晨儿,是做恶梦了么?不怕,我就在你身边,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夫君,我……又梦见了前世,我们……”方攸晨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方攸晨刻意不去想江云絮和杜夕颜说的那些话,因为每一句,都让她觉得害怕。那种生死别离的痛楚,好疼,好绝望……

“晨儿……”葛庆寰柔声唤她,并紧紧地握住她的冰凉地手,轻声安慰:“不会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一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发鬓斑白,儿孙满堂,我也会如现在一样紧紧地握着你的手!吾心,胜卿心……”

葛庆寰抬手,轻柔地替方攸晨拭去眼角的泪痕,望着这张让他心碎的容颜,他终是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时,方攸晨猛地仿佛是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似是柴火燃烧时,所散发出的那种味道。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这味道愈发的重了,只以为是谁在外面烧饭呢?没怎么在意,她只是趴在葛庆寰的间上道:“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有人在烧饭吗?”

“什么?”葛庆寰支起身子,望向了门外。

就在这时,听得外头有人大步跑进来的声音,方攸晨只觉得心头一颤。此时方过子夜,洞房花烛的良辰,谁会在这个时候,如此不识趣儿的跑来?又想到那烟味,莫非……

葛庆寰也明显感觉到了外头的异样,握住方攸晨的手愈发的紧了。

那人跑至门口,却不进来,在外面焦急地来回走动着,几次抬手想要叩门,但终究是忍住了,最后轻咳了了一声,急声道:“小弟,弟妹,快快出来,宅子里走水啦!”是大哥葛庆帛的声音。

方攸晨只觉得心头一震,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抓住了关键词:宅子、走水……

两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葛庆寰迅速地起身。方攸晨迟疑了下,忙爬起来,替他穿上衣服。

“晨儿,你身体不适,就先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葛庆寰边说着,边起了身,却又回身,拉过被子,裹住方攸晨的身子,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门开的一瞬间,方攸晨瞧见,外面,浓烟滚滚,不远处火光直冲天际,半边院子都燃着熊熊大火,两个仆人正飞快的从井里打水,泼向滔天的火炬,葛洛拔一家人只着了中衣,正在用扫帚树枝扑打着。

门关上了,但屋子里已经灌了许多浓烟进来,方攸晨不适应的咳了一声,心中觉得奇怪,这样的天气好端端地,如何会走水了呢?

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敢怠慢,忍着身体的无力和酸痛感,从床头拿了衣服套在身上,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伸手正准备开门,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屋顶传来一阵‘悉索’声,她顿声警觉,一抬头便看见屋脊上的瓦片被人接了好几块,一张蒙着面的人脸正朝她看来。

方攸晨只觉得一窒,惊得大叫一声,“谁!---”

“嘭”的一声,屋顶应声而裂,一名黑衣蒙面人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了房屋中-央。

“啊!---”方攸晨吓得大叫一声,眼中满是惊恐,抚在门上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开门,多简单的事啊,可是这个时候,手指仿佛不听使唤似的,竟是怎么也无法将门拉开。

方攸晨害怕紧张得不行,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你……你是谁?你……你想干什么?”

眼看着那人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

“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可要喊人了!”她抵在门扉上,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颤抖,嘶哑。

只听那面巾下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不要试图抵抗了,如果你想要葛家上下活命的话。”

听到这句话,方攸晨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黯然,身体猛的一颤,跌坐在了地板上。面如死灰地喃喃道:“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们,我……跟你走……”

那人走过去,竖起手掌将方攸晨劈昏后,将她横抗在肩上,纵身从破开的屋顶跃了出去。

在那人离去后不久,葛家的宅院中突然多出了数十个黑衣蒙面人,他们每人手中都持着闪烁着寒光的大刀,一步步将葛家的人围住……

……

火势渐渐蔓延,整个葛家宅都被火舌吞没。燃烧着的残垣断壁不停地倒落下来,浓烟中蓦然冲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他一身白色的衣袍被火苗烧得焦枯卷起,破碎不堪的衣衫中隐隐透出无数道伤痕,鲜血浸红了伤口附近的布料。

他一手提着染满鲜血的大刀,一手捂住口鼻猛地从火海中冲出,他剧烈咳嗽着,辨别了一下方向,冲进了已经满是火星的房间。

他冲了进去,站在呛人的浓烟里大声喊着方攸晨的名字,可是,除了房屋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人应他。

他好不容易跑到床前,却只看见一床被火吞噬的被褥,而方攸晨却---不见了!

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火舌燎灼着他的皮肤,长发也渐渐焦缩,但这些他都感觉不到,因为此刻心里的痛早就超出了身体上的疼痛。

今日,本来是大好的日子,葛庆寰终于和心爱的人成婚,和一家人开心地聚在一起,本来他想,如果可以永远都这样生活下去,他这一生也算无憾了。可是也就在今日,他的爹娘,哥哥还有堂哥被突然闯进来的黑衣人杀害,等他拼了全力将这些入侵者全部杀死时,他蓦然发现,他最心爱的妻子却不见了!

“晨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天际,紧接着,一道倒下的横梁将他砸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他即将遁入黑暗的时候,他却是这样问自己。

我要死了吗?不……我不能死,晨儿还没找到,杀父杀母之仇还未报,所以,我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