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
‘滴答滴答滴答......’
房子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挂在墙壁上的古老时钟,缓缓向前爬行的声音......
看着镜子里,一脸淤青的妈妈正在涂着口红。
那管口红其实早就已经用完了,她还在那细枝末叶里,固执地想要再抠出点来用。
抬眼间,她似乎是才注意到了小青旂,妈妈笑了笑,说道:“青旂啊.....床垫下还有点钱,你拿着去汤婆婆那买碗鸡汤喝吧。”
谢青旂看着她那有些发颤的手,问:“那你呢?”
“我?”妈妈又笑了,“妈妈要和爸爸在一起啊。”
“在、一、起.....”
小青旂小声地念了好几回,眼底忽然出现一丝波动,“值得吗?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妈妈没有回答。
小青旂缓缓抬起头,呢喃地问:“那我呢?”
“你?”妈妈笑了,“你应该再去找一个家啊。”
“家?难道这里不是吗?”
“这里是爸爸和妈妈的家。”
“那.....我还会有家吗?”
“......会吗?”
.......
汤婆婆店,
随着一片警笛声,一个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喂!谢青旂!你、你家你家......”
“我知道。”谢青旂面无表情地喝着汤。
“爆炸!大爆炸啊!”
那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谢青旂却毫无反应。
来人完全都傻掉了,“疯、疯子.......疯子!”
晚上,
谢青旂用剩余的钱,在偏僻小巷的三无宾馆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就来了一个女人,很漂亮,比妈妈还要漂亮。
她自称是他的小姨。
那时候,谢青旂第一次知道。
原来妈妈当年是偷了家里的钱,和爸爸私奔到这里来的。
她说现在要带他回家.....
回家.....
家吗?
可那是哥哥和他爸爸妈妈的家,不是谢青旂的.......
......
殡仪馆里,
谢青旂手上抱着格外沉重的骨灰盒,因为里面是两个人.....
他没想到,一生爱美的妈妈,居然会选择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
煤气爆炸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好抱在了一起。
残片散落一地,再也分不开了......
整个仪式下来,谢青旂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其实想哭来着,但好像.....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妈妈,他们说我冷血,骂我疯子。’
‘我居然有些高兴,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
‘我也变成一个疯子了.....’
.......
易初阳在一个陌生破旧的地方醒来,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就跟落了枕似的。
“嘶——”
“你醒了?”
只见谢青旂端着果盘,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易初阳一惊,立马弹坐了起来——
“早上好,看来休息得不错。”
易初阳迅速将这个房间扫视了一遍,
房间很破旧,整个墙体黑黢黢的,就像是被大火烧过了一样。
墙上挂满了被火烧过后,陈旧泛黄的奖状,已经完全看不出奖状的主人究竟是谁了。
奖状下面,是一张同样破旧不堪的单人书桌,书桌的四个角都已经掉漆了。
书桌前的椅背上,搭着谢青旂的大衣,虽然只是一件毛呢大衣,但要和这一整个房间对比的话,显得极度违和......
易初阳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破旧的地方。
谢青旂含笑走了进来,“别费劲了,这里就我们两个。”
闻声,易初阳斜着眼看他,“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谢青旂手肘一顿,放下果盘,不着痕迹地将情绪掩了过去......
看他不说,易初阳顿时警惕了起来,质问道:“谢青旂,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谢青旂转身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我想干什么,难道现在表现得还不够清楚吗?”
易初阳半眯起眼,“你疯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谢青旂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床尾板上,心情很是不错地回答说:“我确实是个疯子。”
“......”
谢青旂转而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刚拿出一根,手就顿了一下,转头就问:“要吗?”
易初阳不肯回答,谢青旂也不在意,他背靠着书桌,自顾自地点上,抽了一口,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叶旌跟你表白了?”
“......”易初阳没有正面回答他,“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要不然怎么会把他给绑了?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要和他在一起了?”
易初阳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谢青旂愣了愣,直接掐灭了手上的烟,沉声道:“你承认?”
易初阳挑了挑眉,就是不说。
难道还能逼着他说不成?
谢青旂一个箭步冲了上前,一把揪起易初阳的头发,怒道:“你他妈就是承认了!!”
“松手。”易初阳顿时拉下脸来,“我他妈叫你——”
谢青旂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住了易初阳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
谢青旂松开了他,喘了口气,“我给你两个选择。”
“......”
“第一个,和我做,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说过你可以不在乎我的过去的,那么以今天为准,以往的二十七年,都不要过问,也不要尝试着去探究我的过去。走出这个房门,我谢青旂这辈子都是你的。”
“第二个,果盘里有把水果刀.....”
易初阳不禁冷笑一声,“怎么?我不答应第一个,就要杀了我?”
“不。”谢青旂摇了摇头,“门就在那,你随时可以走。”
话都说这份上了,还等什么?
易初阳直接起身要走,谢青旂立刻又说道:“但我会阻止你。”
“拼命的那种!”
易初阳脚步立刻顿住了。
谢青旂看着他的后背,声音有些发颤,“第二个,果盘里有一把水果刀,抽屉里有一封遗书。”
易初阳转过身来,神色不定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杀了我。”谢青旂说:“警察会找到我准备的东西,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易初阳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现在这个......恐怕才是真正的谢青旂吧?
谢青旂直接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易初阳好像.....完全动不了了......
“你选,还是我替你选?”
“不选!老子哪个都不选!!”
疯了!简直就是疯了!!
“你这个......疯子......”
“从你不要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谢青旂骤然将易初阳抱得更紧了些,“我以为,我像三年前一样爱你。可惜我错了,我比三年前的自己更爱你。三年前,我尚且可以忍受着不去找你。”谢青旂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可我现在不行了......我会死的。易初阳,你听见了吗?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你倒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
易初阳像是如鲠在喉,张了好几回嘴,才说了那么一句:“谢青旂,你先冷静一点。”
“我一直都很冷静啊。”谢青旂癫狂地就像是个疯子,“我就是冷静得过了头.....”
“可是我记得,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初阳.....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的.....”谢青旂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是想要从他眼中寻求一份肯定,“你知道的,对吧?”
“要是你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一顿,抽我一顿,或者直接杀了我!”谢青旂眼底带着期望,整个人完全就已经疯了,“这样,够解气吗?”
他的样子,看得易初阳一阵阵头皮发麻。
谢青旂又抱住了他,整张脸都深埋进易初阳的肩窝,“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
看易初阳不肯回应,谢青旂顿时就怒了,“你明明说过你爱我的,为什么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了?”
谢青旂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整个手臂都在发抖,“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转眼就跟那个叶旌不清不楚的。易初阳,你他妈真的只是在在意我跟萧然吗?还是说,这都不过只是你想要甩掉我,而随便找的借口?”
谢青旂神色一沉,“还真是一个……绝佳的理由啊。”
“你好好想想,到底要选哪个?”
谢青旂松开了他的脖颈,转而抚摸上易初阳的脸。
“放心吧,俱乐部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他温和地笑了笑,“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易初阳盯着他的眼睛,说:“谢青旂,别逼我恨你!”
“恨我?”谢青旂顿时就笑了,“哈哈哈哈......”
忽然,他又不笑了,很是认真地回了一句,“求求你,多恨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