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二人深谈
看到的果然是意料中的脸，叶冰笑了：“慕容，我与你虽非深交，可对你也有些了解。”
慕容云一怔：“什么意思？”
叶冰道：“虽然你外形变了，声音变了，武器变了，可行为举止，都有熟悉的痕迹。在云海天，我的熟人并不多，一个让我觉得有些熟悉的武修，答案太简单了。”
最重要的是，那次分开之后，到这次的相遇中，她发现，天赐与慕容云存在着说不清的相似之处。
天赐身材与慕容云大致相当；天赐全身黑衣，与慕容云打扮一致；天赐遮住了脸，说话时看不到嘴，慕容云正是说腹话；天赐的武器是拳套，不久前的相遇，叶冰就注意到了那双手套。
这么多疑点加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慕容云眼中闪过一些什么复杂的情绪，最后却恢复黯然，语气有些伤感，“原来你心中也记挂我……”那些事情后，他以为他们早已不会有什么情谊存在了。
沉默了一会儿，叶冰才道，，“那些事情，你对我也并没造成伤害。我并不记恨你的。”顿了顿，不想再谈以前，转移话题道，“你身上的魔气，解决了吗？”
慕容云也收敛了情绪，能这样相处也似不错的，抬头望着她笑：“我还以为，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会是我怎么会这么快晋阶中期。”
叶冰颔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个个告诉我。”
“……你还真是不客气。”慕容云想生气，最后却是摇头失笑。她左右看看，扬了扬下巴：“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这里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虽然已经出了危险的内谷，可外谷亦是灵息混杂，如果不尽快出去，再遇到些什么难缠的东西，就难办了。
叶冰赞同：“好。”
“主人，那息壤之土收进来。”突然，土灵声音传来，叶冰脸色一僵，这几个家伙，是在里面看戏吧。不过，还是开口道，“慕容，那息壤之土可否给我？”
慕容云看了她一眼后就点头，然后收起其他东西，慕容云恢复伪装，相伴出谷。
这么一会儿时间，宁远赫已经消失无踪了，他们进谷之时的那颗大树，有破禁的痕迹，想来他是安全离开了。
他离开得不久，出口还在，叶冰与慕容云不必再另外破禁，直接从他破开的禁制出口出去。
两人说起去向，均表示没有特定的目的，干脆就结伴而行，就近去羅魔城。
一路上，二人谈起分别后的情形。
叶冰对于慕容云仅仅一年时间就晋阶中期，表示十分惊讶。她们分别之时，慕容云还未从极北岛脱身，就算她途中没有遇到意外，直接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闭关，离现在也不过一年整，这个时间，按理来说，根本不够修士结丹。叶冰自己，就花了整整三年闭关，再算上闭关前的准备，后来的稳定境界，又要添上一二年，只是进阶后期却是得了便宜，吃了空间土灵的果子，虽然修为上去了，可境界没有稳定，叶冰也差不多只比中期厉害一点。
这个问题，慕容云知道的，以前他是佛修，可但自从在尘世遇见师父，被他强制输入魔气后，他只能放弃佛修，可却并不像修魔，于是转为武修。她并不了解武修，武修晋阶比普通修士要难，晋阶过程却要简单一些。他是通过淬体等方式凝炼灵气，所以，他结丹，只要将这些平日凝结的灵气团凝成金丹即可。而在北极岛相遇时，灵气的凝炼早已达到晋阶的要求，只是一直没有时间闭关。从双机派偷了宝物后，他混入出海的修士之中，之后就在内海随便寻了个小岛躲避双机派追捕，顺便闭关结丹。有了那宝物暂时压下她身上的初魔之气，结丹很顺利，不过半年时间，他就破关而出，渡海来到东吴国。
到了东吴国后，她化名天赐，无目的地随处流浪，无意间遇见宁远赫，宁远赫见她实力出众，便约她去幽忧谷一行。
至此，慕容云仍在为自己身上的初魔之气发愁，双机派的宝物虽然将她的魔气暂时压下，却无法根除，她便向趁机向宁远赫提出了要求。宁远赫应下来，她也就加入了幽忧谷之行的队伍。
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在这支队伍里又见到了叶冰。她知道叶冰实力不弱，筑基初见之时，明明修为还弱于她，结丹相遇，就与她不相上下了，极北岛再遇，更是一举超过她，晋阶结丹后期。他却不知叶冰早就是后期，只是被压制了。后来被宁远赫发现，在进幽忧谷时就没有刻意隐藏修。
只是那时他刚刚晋阶结丹中期，看到叶冰也就好奇，但随即也知道，她也被邀请了。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心，他们相识很久，可慕容云与叶冰并没有打斗过，于是便想试一试叶冰实力究竟如何，也就有了宁家大宅外突然袭击一事。
说到此处，叶冰饶有兴趣：“那么，慕容，我实力有何评价？”
慕容云沉默许久，方才答道：“如果我不能一开始制住你，那么多半会输。”眼神也有些复杂，他们最初在尘世相遇时，她刚刚入门的练气期，想不到一晃而过，他们实力已经相差无几了。
叶冰刚才见识过慕容云真正的实力，这话有些谦虚，但基本属实。慕容云之前是佛修，以功德来修炼。后来被和风上人强制输入魔气，散了佛心，才开始修强体之术，虽然百年时间，慕容云伸手和身体也算强横，适合速战速决，若他以快打快，那她就要小心应对，可若斗法时间拖长，那却是自己的长处。
想到此处，叶冰笑道：“这么说，慕容最好还是不要与我为敌了。”
慕容云闻言，有些不悦，瞪了她一眼：“我为何要与你为敌？”话落，想起了以前，“那两次，我并不是故意的……。”有些事情，慕容云不知道如何解释。
叶冰闻言笑笑，尘世时，她对慕容云时感激的，后来遇见几次，没有什么交流，然后是盘旋神木时，虽然有些疑惑，可叶冰却因此得到了木灵，他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而天嵴山那次，与晋道友一起在迷心花海的事情，虽然受到惊吓，可最终却也没有受伤的。
视线看着慕容云，叶冰想不到他竟然会解释？忽然间发现，这一次相遇，慕容云好像跟原来又有些不同了。第一次尘世相遇，他因为佛修，有些寡言，做的永远比说的多。如今倒是话多了起来，知道辩解和解释了。而上次极北岛就洒脱了很多，但这一次，他虽然毫无目的，可浑身从满着生气，没有了之前的淡淡忧郁之气。
叶冰忍不住问：“慕容，你我分别一年，难道你遇到了什么机缘？为何此番相见，你整个人都不同了？”
“哦？”慕容云听得她这句话，十分感兴趣地问，“哪里不同了？”
叶冰偏头想了想，道：“似乎快活了。”
“……”慕容云一怔，笑容收起，望着叶冰，目光幽深，“这还要多谢叶道友啊。”
叶冰不解：“谢我作甚？”除了极北岛收留了她三天，自己可没做过任何帮助她的事，而那三天，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足以改变慕容云的观念。
慕容云轻叹一声，望着远方，慢慢说道：“这么多年，前两百年，活得自我，那时师父是我心中最敬仰的人。我一直希望在佛修上有成就，只是，却想不到师父如此对我，就因为我与你命线有缘。”
“与我有缘？”叶冰疑惑了。
“对，与你有缘。”慕容云点点头，“师弟曾经预算过，我与你缘分很深，深到可以相伴一生……真的，这话不是我欺骗与你。我入尘世也是为了寻你，师父掩盖了我的真实面目，这也是最初你带着凤凰鸟来看病时，我的惊讶。”
看着叶冰瞠目结舌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有些苦涩，缘分深是真的，无论何地，他们总会相遇，每次相遇他就纠结又矛盾，师父的谋算，自己的心思，让慕容云越发沉默。然后趁着师父闭关受伤之际逃离了出来。只是却没想到，在这云海天也会相遇，在极北岛看到后，他就忽然大悟了。他与她能够相伴一生，这个伴却也不一定是伴侣的，一道修悟也算相伴。这样一想，整个人就轻松了很多，眼前的那些迷雾也散开了。顿悟也就在那一刻，然后找个地方开始进阶了。
“不过，我们真的也算有缘的。”叶冰闻言，想到与慕容云之际的相遇，忍不住也笑了笑。那句相伴一生，也就被忽略了。
“叶道友，”慕容云看到叶冰可以忽略，心中还是有些瑟瑟的，不过了然地转移话题，问道，“为何你要离开天嵴，到云海天来？”
“……”这个问题，叶冰有些难以回答，她想说，她是想游历，却没想到机缘到了这里？
见她面有难色，慕容云摆手道：“你不必回答得多详细，我知道有些事情不便对外人说。我只是奇怪，你在天嵴，是名门子弟，自身修炼顺利，有爱徒如命的师父，又刚刚与你师兄结为道侣，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为何却要离开天嵴，到云海天来？”
这个问题，早在二人极北岛重逢之时，慕容云就想过，只是那时她们之间的关系还疑仇敌，不便相问。此时问出来，也算一解她一年来的困惑。
叶冰听到这个问题，只是望着她微笑：“在慕容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呢？名门子弟，修炼顺利，有师父有道侣，便该在天嵴享受他人羡慕的眼光？等着别人为我做完所有的事？”
“……”慕容云有些答不上来。她直觉叶冰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在天嵴，那些身世优越的女修们，不都是如此吗？她们不需要为自己的修炼之路费心，自有长辈与夫君为她们铺垫一切……
不需要慕容云回答，叶冰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道：“如果我只会享受师父和师兄的余荫，那么就算结成元婴，最后也不会得成大道。”虽然这个世界被阵法禁锢，化神期就不能存在，可叶冰还是想得成大道。那禁锢阵法，叶冰并不担心的。只要寻齐五灵，很多事情就清楚了。
慕容云忽然转头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得成大道？”
“当然。”他吃惊的样子，让叶冰不解，“难道慕容踏上仙路，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得成大道，飞升成仙吗？”
“……”慕容云深深吸一口气，向她郑重施礼：“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是我小瞧了叶道友。”
得成大道，飞升成仙，今时今日的修士，有几个还想着这些？不错，修仙者踏上仙路，皆为长生。可太古之后，沧海桑田，十几万年，从未有人飞升成仙，连化神者都寥寥无几，大多数修士，都死了成仙之心，转而追求力量与寿元。也是因为如此，不再有仙魔不两立，因为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追求的目标不再有本质的区别。
这一切，不知该说是修仙者的*，还是仙道渺茫的无奈。
但在今时今日，仍能坚持仙道的，绝对是心志坚定，值得钦佩之人。
见慕容云一脸凝重，叶冰失笑：“我如今不过结丹修士，所谓大道，还遥不可及，道心也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慕容何须如此？”
慕容云脸上却无笑，他道：“如果说极北岛相逢，叶道友只是让我顿悟，那么今日叶道友一言，却是让我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从今往后，慕容云何去何从，再也不必困于往事了。咱们真的很有缘。”
叶冰诧异挑眉：“慕容，你……”
慕容云望着远处峰峦如聚，云涛如怒，只觉得天地如此广阔，何须为了曾经的黑暗而抛弃那个自由的未来？得成大道，修炼成仙，过去的三百年，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没有了束缚，可以自由自在地存在于天地间，既如此，为何不能去追求道之真义？抛弃初魔之气，成为一个真正的修仙者。
翻过吴魔山，进入北面北宁国，浩渺青山在这里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黑气，这就是魔气。吴魔山之北，是羅魔城，北宁国的一个魔域。
北宁国是云海天魔修的地盘，他们有三大魔君，各自占据三大魔域，另外还有七小魔域，规模比之三大魔域小一些，但同样聚集着大批魔修。羅魔城就是七小魔域之一。
慕容云道：“这个羅魔城的城主，是一个元婴初期的魔修，在北宁国的魔域中，实力不大不小，马马虎虎算是个人物。”
叶冰点头表示了解。她发现一点，云海天的修士，不管是修仙者还是修魔者，对于称呼都没那么严谨。比如在天嵴，天阳派与雪灵派，都遵循着结丹为真人，元婴为道君的传统，称呼亦是身份修为的象征。但在云海天却不是这样，道门之中，元婴修士称真人者亦多，纯属个人爱好。魔修之中，自称魔君者很多，其中真正名震云海天的，只有三大魔君而已。
叶冰想到此处，微微一笑。她想起那雪域城有过一面之缘的殷玄魔君，虽然号称魔君，也不过是个结丹修士。
慕容云见她神色，好奇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叶冰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
下了吴魔山不久，二人就到了羅魔城。
这还是叶冰第一次接触魔修生活的地方。
乍看之下，羅魔城与修仙者生活的城镇并无差别，一样鳞次栉比的房屋，一样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样摆满小摊的街道。
只不过，整个羅魔城都笼罩着一股魔气，越靠近城中心，越是浓郁。
叶冰与慕容云二人，各自运起灵气护体，走进羅魔城。
这一点与魔修不同，魔修在充满灵气的环境内，并不会有不适的感觉，他们甚至可以利用灵气修炼，灵气越浓郁，对他们也是越有好处。但修仙者在充满魔气的环境内，却会感到不适。
之所以会如此，还要追溯到太古时代，仙魔的起源。
传说在太古时代，本就同时存在灵气与魔气，灵气上升，魔气下沉。
但是，天地间本就以灵气为主，魔气存在不多，后来沧海桑田，魔气变得更少。魔修因此在这个世界生存得很艰难，他们为了在这个新的人间生存下来，通过功法等的改变，学会了将灵气转化为魔气，这才延续下来。
而魔域，则是特别的存在，魔修大量聚居，导致周围魔气聚集，这才形成了魔域。
因为魔气在世间存在不多，修仙者很少会遇到魔气，而魔气又是主破坏，所以他们面对魔气，会影响一些实力。当然，只要不是太浓郁的魔气，对高阶修士来说，只要灵气护体，就足以行动自如了。
不过，这些魔气对于低阶修仙者来说，却很头疼，他们根本无法在魔域修炼，而凡人在魔域生存久了，也会影响寿命，所以，这羅魔城里低阶修仙者不多，来往的大多是筑基期以上，做生意的也大多是低阶修魔者。
二人随意看了看，对此处出/售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叶冰问：“慕容，你对羅魔城了解多少？”
慕容云左右看看，说：“一无所知。”
“……”叶冰额头跳了跳，“那你还说要来”
“闲着也是闲着，随便来看看。”慕容云说。
叶冰没话了。要说起来，她也是一样，宁远赫说的三月以后再会，所以，幽忧谷之行的尾款要三个月后才能去收，这三个月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就想随便找个地方打发。从幽忧谷出来，正好离羅魔城最近，她从没见过魔域，便想来看个热闹。本来还指望慕容云知道得多点，不想她也是全然不知。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慕容云终于试探道：“不如，找个茶座先？”
叶冰略有些迟疑：“魔域也会有茶座吗？”
“问问不就知道了？”慕容云说罢，随后拉住个低阶魔修，“这位道友，羅魔城茶座怎么走？”
这魔修不过炼气五六层的修为，被她这一扯，见是两个修为深不可测的修仙者，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答道：“在……在那边……”
慕容云松开手，对叶冰耸肩：“你看，还是有的。”
“……”
叶冰还很难想象，慕容云会是这个样子，更难想象，两人会这样走在一起。
如果说，极北岛相遇之后，她们彼此有些放开，那么此次幽忧谷之行，就算是有些如朋友了。
顺着街道走了一会儿，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叶冰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天嵴。
在天阳派的时候，偶尔洛雪鸳也会邀她到外面随处走走，散散心，说说闲话，只不过，自从自己修为渐高，洛雪鸳因为执掌了甘极峰的执事堂而日渐忙碌，这种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与凤辰生活的两年间，他们有着无数的事情要忙碌，更没有这种心情。
此时此刻，叶冰体会着这悠然的惬意，忍不住嘴角微笑。
从幽忧谷离开，发现自己好像变得心软了，她曾经心惊过，可仔细地思考，却觉得这并不是坏事。
当她还只是筑基甚至炼气小修士的时候，她不敢心软，因为，她还太弱小，一心软，就很容易影响判断，造成失误，那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她只能咬着牙，警惕而冷静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