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错,帝妃三嫁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给你一次机会

这一夜,白雪不停歇,直下到天明時分。

窗格处萦绕着淡淡的蓝,几个破洞间偶尔灌入几丝凉风,江沉烟被霜寒惊醒,睁开眼,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冷宫,她紧抿的唇瓣带着一丝柔韧。

约定的時间已到,流萤也该来了。

刚刚这样想着,她便见听见了小院内踏着积雪的吱嘎声。慌忙起身打开门,便见到了穿着单薄粗布宫裙的流萤。

“娘娘....”流萤一见到江沉烟立刻露了笑容,小跑着上前,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江沉烟嘴角也跟着露了笑:“拿到了。”

用力点点头,流萤笑着道:“昨夜里本就可以拿到,只是阎姑姑看的紧,一時出不来。等到天明時分,奴婢才偷偷溜回了寰璧宫,取了这桃花膏。”vc9p。

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从腰带间拿出一根深碧色的簪子,低声道:“这簪子也取来了。”

伸手拿过桃花膏和簪子,江沉烟露出了感激的笑:“谢谢。”

流萤慌忙摆手:“奴婢只是按照娘娘吩咐做事,娘娘谢什么。对了,娘娘,您要着桃花膏做什么。”

打开木盒,馥郁的芬芳扑面而来,江沉烟挽起衣袖,露出被冻伤了的手臂。流萤一见,微微一怔,而后心疼万分道:“娘娘...您的胳膊....”

摇摇头,江沉烟将桃花膏抹在手臂上,轻轻,一股暖暖的感觉涌起,舒缓了肌肤上的刺痛。

流萤默不作声,接过她手中桃花膏,替她抹在了另一只胳膊上,不多時,眼泪落了下来:“娘娘...您受苦了...”

“苦与不苦,过去便罢。要怪,只怪我自己太软弱。”她摩挲着那支深碧色玉兰簪子,眼角的落寞深深掩藏。她依稀记得,去年那一日合欢林中多见,算算時间,便是明日吧。

待得流萤伺候她抹完桃花膏,未免被发现,便匆匆回了浣衣房。

江沉烟便静静等候着最恰当的時机。

時间似乎过的极为缓慢,待得第二日傍晚時分,江沉烟紧绷的心倏地提起,看了看渐暗的天幕,她知晓最恰当的時间到了。

悄悄钻出了墙角缝隙,她寻了隐秘的路,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行去。

路旁的积雪缓缓消融,露出了几朵埋在雪下的粉色小花。江沉烟踏着积雪,脚步匆匆,垂散的发髻披散在脑后,随风飘扬,未施粉黛的面上带着淡淡红晕,那一身银丝缎子裙在夜色与积雪映照下显得格外飘逸。

养心殿内,美妃天贞娜守候在一旁,一双美目不時的扫向龙椅上一手执笔,一手拿着奏折的俊美男子,眼中带着亮晶晶的光彩。

都说男人认真的時候最迷人,今夜一看,果不其然。

平日里每日那茗妃都会与她争宠,却惟独今夜,她没有出现。倒也算她识趣,知道皇上如今对她已是恩宠不再,知难而退也是明智。

一想到自己打压了茗妃的气焰,天贞娜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再看一眼洛擎苍,俏脸上升起一团淡淡红晕。皇上虽说封了她为美妃,这半个多月却从未让她侍寝,让她一颗心空落落的,今夜说什么也要让皇上去她的揽月阁。

赵德全恰巧沏了茶来,天贞娜羽睫微闪,快步上前,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茶盏,低声道:“赵公公平日里伺候皇上也累了,今夜便让本宫伺候吧,你可去歇着便是。”

赵德全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洛擎苍,而后对着天贞娜道:“美妃娘娘,请恕老奴直言。平日里您伺候皇上老奴不敢拦着,可偏偏今夜....您还是回宫歇着吧,今夜皇上不需要任何人伺候。”

面色微变,天贞娜蹙眉看了一眼赵德全,不满道:“怎么。本宫伺候不得。”

赵德全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得了,你下去吧,本宫自会见机行事不会惹皇上不高兴的。”她懒得再与赵德全费口舌,端着茶盏就朝着龙椅走去。

洛擎苍虽在批阅奏折,目光却不時的看向窗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您喝茶。”天贞娜声音软软的,带着勾魂的媚意。她缓步上前,放下茶盏,一双水蛇般的胳膊般自然而然的框上了洛擎苍的胳膊,红唇呵着暧昧的热气在他耳畔流转。

洛擎苍眉头一皱,一把扯开了她的胳膊,似到此刻才发现她竟在这养心殿。

眼里带着浓浓不悦,他低沉道:“赵德全,你是怎么把的门。”

赵德全慌忙跪在殿内,告罪道:“皇上,美妃娘娘执意要伺候您,老奴实在拦不住啊。”

天贞娜蹙着眉头看着被他扯开的手,心口闷闷的,委屈万分道:“皇上,臣妾只是想赵公公年纪大了,让他早些歇着,由臣妾来伺候皇上不是更好。”

没有多看她一眼,洛擎苍蓦地起身,冷喝道:“赵德全把门不严,扣起俸禄半年。”说罢,他转眸看了一眼天贞娜,冰冷的语调没有一丝怜香惜玉:“朕不想见到你,退下。”

微微一怔,天贞娜有些失神的看着洛擎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几日皇上对她的态度已然大大好转,为何今夜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是她哪里做错了。她一咬牙,继续笑着低唤:“皇上....”

“退下?”不耐的低喝,洛擎苍恼怒的拂袖,而后径直离开。

傻愣愣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天贞娜一双秀眉蹙的紧紧的。赵德全看了一眼天贞娜,微微叹气,而后也退了下去。

走出养心殿,洛擎苍紧蹙的眉便没有舒展过半分。对于天贞娜,他实在提不起半分兴趣,可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将她封妃。

可这个女人也未免太得寸进尺了些?

不耐的呼出口气,他离去的方向,正是那个宫中禁止任何人踏足的禁地。

微风带着微微的寒扑面而来,空气中除了冰寒的气息还又一丝不易察觉的香气。每年的这个時候,风中都会多了一些如发丝般细腻的微红花丝。

合欢花?

那片合欢林一如去年那般清幽,唯一不同的是多了白雪的点缀。那微红的花丝微微卷曲着,风一过,便带来淡淡幽香。

踏足林中,他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脚步为曾停歇,直朝着那林中唯一的一棵银合欢而去。

妃你上后。纤细的树干微微摇晃,似在迎接一般。他嘴角忽就噙了笑,伸手抚上光滑的树干,柔声低语:“清雅,我来看你了。”

淡淡花香吸入鼻尖,他柔声低语的神态带着让人心醉的柔情。

当江沉烟驻足他身后不远处是,见到这一幕,也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去年此時,她无意间闯入合欢林,见到的是他柔情深深,今年再次前来,这一幕仍然没有改变。

清雅?那个被他藏在心头最深处的女子。

到底....她还是及不过她万分之一。

冰冷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肺中,有些刺疼。她就那么静静立着,听着他带着温柔的低语。

可是她仍然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听的他一字一句的深情,她只觉得身体中的力气似乎被一点点的剥离,让她无力伫立。

发麻的双脚有些颤抖,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却踩上了干枯的树枝,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声响。

“啪”

“谁。”他蓦地回头,见到的是仓皇逃离的身影。眸光一凝,他迈步而追,风中似带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眉宇再次蹙起,那道白色的身影就恍若翩然而去的白蝶,那般吸引人的视线。

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白色的裙摆勾勒了柔软的弧度。

这样一个纤细柔软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她。

“清雅?”难以自持的低唤,他加快了脚步,一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弯眉若远黛,杏眸若星辰,身下的女子是如诗如画一般的绝美。那双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的慌乱的眸子清晰的映出了他眼中的惊艳。

那抹浓浓的惊艳下,却悄然滑过一抹失望,刺痛了她的心。

“是你?”声音低沉,他话语中有惊诧。

江沉烟努力挣扎,眼中带着浓浓的慌乱:“放开我。”

“你怎么在这里。”他更加用力的压住她的身子,直至完全贴合没有一丝缝隙。这样暧昧羞人的姿势让江沉烟面颊一红,而后她偏了头,冷冷道:“与你何干。”

“回答朕,你为何在此。”他不甘心的扳过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那双比星辰更加璀璨的眸子似乎带着极强的吸引力。

半月不见,她瘦了很多,却多了一股更加清冷的气质。

仿佛他一松手,她便会乘风而去。大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他用一种极其强势的语气震慑着她:“不要考验朕的耐心。”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江沉烟抿了抿唇瓣后道:“我最喜欢合欢花,听闻合欢开了,便来赏花。”

“你被关在冷宫。”他眸光森冷。

“冷宫年久失修,墙垣处有一处坍塌,我便是从那里出来。”江沉烟目光不再闪躲,镇定自若的回答。

“你可知进了冷宫,便不能踏出半步。”他眉头微微一蹙,凝视着她的脸,心头涌起淡淡的异样。

她轻轻咬唇,不安分的挣扎,散乱的发髻处露出了一小截深碧色。

他眸光微凝,忽然伸手将那截深碧色拔出,是那根他送给她的玉兰簪子。她竟然还戴在发间,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他将她双手禁锢在一旁,低下头在她唇瓣前一指处停留:“你一直戴着。”

倔强的望着他,她鼻间喷洒的热气带着好闻的桃花香,他不自觉有些沉迷,她的肌肤似乎比以往跟加柔滑,只轻轻握着,便像是握住了最上等的羊脂美玉。

“回答朕的问题。”他闻着她身上传出的桃花香,不自觉便柔了语气。

“皇上不是说,没有你的准许不许取下那簪子吗。我便日日戴着。”微微垂了羽睫,她低声回答。

有那么片刻的怔神,洛擎苍目光从她的眸滑到那张微微张着的唇瓣上,低声道:“你可知,你是戴罪之身,私自离开冷宫,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江沉烟好不退避的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道:“我从不认为我有罪,那晚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皇上可曾想过,我若真与那安克木有私,又怎会让和妃逮住。更何况,是在寰璧宫内,我即便再蠢,也不至做出这等蠢笨之事。”

深深看了她一眼,洛擎苍忽而放开了她的束缚,随意坐在地上,冷笑道:“这才是你今夜离开冷宫的目的。”

微微一愣,江沉烟点头,认真道:“对,我不甘,不甘被人诬陷背上与人私通的骂名老死在深宫,更不甘...就此离开皇上身边....”

沉默片刻,洛擎苍目光一直看着手中那支深碧色的玉兰簪子,许久后淡淡道:“然后呢。”

眉头一蹙,江沉烟心中多了些许不安。果然还是太鲁莽了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不能再退缩。

咬咬牙,江沉烟忽然道:“那安克木,是我杀的。”

洛擎苍忽然一惊,再次看向江沉烟,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杀的。”

江沉烟攥紧了拳,定定的看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道:“那安克木几次三番轻薄于我,我心中早已不忿。那叶花朝节,和妃邀我同游,我饮下了她放了迷药的酒,之后便什么都不知晓。醒来之時,正见那安克木欲行不轨之事。反抗不得,便佯装顺从,寻了机会,杀了他。”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洛擎苍并没有相信的意思:“安克木乃是突厥安南王,单不说能否被你一个弱女子杀死,就算你有机会,又是如何得逞。”

咬咬唇瓣,江沉烟深吸口气,轻声道:“佯装顺从于他,而后乘他不备,将一根绣花针刺进了他的心脏。”

她的话轻描淡写,听的洛擎苍不由得一怔,而后眉头深深隆起。

“只不过那時候,皇上正巧进来,便出现了那晚的一幕。”江沉烟微垂羽睫,缓缓出声。

沉默良久,洛擎苍把玩着手中那支簪子,目光遥遥望向了远处的那株银合欢,嘴角泛了冷漠的笑:“你让朕如何信你。”

“皇上不必现在便信,只需给我一个机会。”江沉烟忽而抬眸,那亮晶晶的眸子似沉淀了满天星辰,颇有信心的神情竟然出奇的像当年的她。

微微一愣,洛擎苍忽然攥紧了簪子,而后轻轻松开。在她惊诧的眸光中上前,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髻。而后低唇在她耳畔:“好,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江沉烟眼中带着一丝喜意,而后抬眸看着他起身远去的背影,紧张的冒汗的手心紧紧攥着。

走的远了,洛擎苍忽而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鼻尖却依然萦绕着那股淡淡的桃花香。心中涌起一丝不忍,江沉烟,她到底还是牵动了他的心。

他不止一次路过冷宫,却没有一次踏入其中。

不是不愿见她,相反,他几乎是发狂的想要见她。可是...那夜的事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无法容忍她的背叛,无法容忍她的沉默。

今夜的相见,太过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吃惊的是他骤然乱了频率的心跳。她不知道,那一刻多想将她用力揉进怀里,告诉她,他有多想见她。

可是,他不能?

他跨不过那道横在他们之间的沟壑。

不着痕迹的呼出一口气,他再次迈步。

身后不远处,江沉烟悠然起身,没有拍去身上的尘土,而是将目光落向了那株银合欢。那树下的,便是他最心爱的女子。

将那股自然而然冒起的酸意咽下,她迈步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同往一个方向,隔着几步之遥,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相见,却不相知。

同一時刻,茗妃立在飞霜殿门口,静静看着被积雪铺就了的来時路,脸色阴沉的怕人。又是一年合欢开,今夜,他一定又去了合欢林吧。

攥紧拳,她望着当真如飞霜一般美景的殿外,用力呼出一口气。

“你,让我很失望。”突然出现的紫色身影打破了宁静。

茗妃蓦地转身,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放缓了神色道:“江沉烟已经被打入冷宫,你的棋子,只有我一人了。”

“是吗。”乾瑾瑜随意笑笑,看了她一眼,而后道:“你未免太小看她了。”

微微一怔,茗妃恍然察觉了什么,连忙道:“你的意思是。”

“你这些日子与那个天贞娜斗的不亦乐乎,哪里还顾得上她。”乾瑾瑜嘴角浮了冷笑:“你可别忘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眉头紧紧皱着,茗妃不甘心道:“朕是打不死的虫子,她难道还能再翻出什么浪来不成。”

“很快你便知晓了,我来,只是要告诫你,我的耐心,可不多了。”说完之后,他冷冷转身,就欲离去。

茗妃紧咬了唇瓣,低声道:“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让她尸骨无存。”

脚步顿了顿,乾瑾瑜没有说话,眼中带着凌厉的冷漠,而后迈步走进了黑暗中。

待得他走后,茗妃重重吐了一口浊气,眼中凌厉的恨意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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