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

第二百九八节 光辉

再提示一遍,本nv中提到的只是国家社会党。

不要莫名起妙与xx党联系起来,书中描述的只是在政权动dàng与社会不稳定状态下可能出现的一种局面,没有专mén的政治指向。

顺便继续求月票!求推荐票!血,像地下喷发的泉水疯涌出来,辜得让人心悸。

李自翔死死扣紧chā进咽喉的投枪,双眼瞪到了极限,极端的恐惧凝固在他脸上,双膝跪倒,生命的最后时刻,密集的血丝竟然从眼眶中慢慢退消,『露』出一片痛苦,却竟然还带有微笑的目光。

“不”林翔从椅子上猛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后领,将其整个人从地面上重重拎起,用颤抖得厉害的左臂紧紧抱住,怒睁双眼,用几乎丧失理智的声音狂声咆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喉骨尽断的李自翔已经无法说话,但他仍在微笑着,只是望向林翔的目光中,明显带有惊讶、意外、嘲讽的成份。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很想说话,很想用语言和声音表达自己此刻的内心所想。

然而,胸腔每一次发力,都会挤压出大团鲜血顺着喉管倒涌上来,从微张的嘴里溢出,流淌到身上,地上。

“我不会让你死”林翔“格格“地咬磨着牙齿,从齿缝间恶狠狠地迸出几个充满怒傲与威严的字词:“你必须活着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在西面,在新疆,究竟发生了什么?栅”虽然不能说话耳杂却没有受到濒死意识太多影响。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临死前大脑出现异乎寻常的清醒,李自翔牢牢记住了这句显然不像是政治委员嘴里能够说出来的话。

他伸出手,朝下,指间轻触地面,拼尽最后的力气,用颤抖chou搐的手,用流淌下来的血水,在干燥的泥土表面,划出几个凌luàn潦草的字。

“黑。

很暗。

朦胧中闪烁着一点摇曳微黄的光。

这似乎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些环境。

苏卡卡巴拉契亚?被厚厚辐shè云笼罩的无尽荒野?还是被墨sè帆布笼罩的军营帐篷?好像。

都不是。

头疼的厉害,伴随着阵阵眩晕和乏力感手抬不起来,腿脚酸软麻木。

这意味着身体内部血『液』流失过多,得不到足够供氧的肌rou会自然产生倦态了吗?还是仍然活着?李自翔暂时放下对周围环境的怀疑和诸多问题,慢慢睁开眼睛。

光线非常暗淡,却很适合久闭于黑暗的视网膜。

目光触及,可以清楚看到拱圆形的墙壁上留有深深的砖石砌痕空气中甚至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味儿。

床,很柔软,无法侧身,却能够『摸』触到舒服的棉麻质感。

没有血腥没有沉淤在管道内部无法散去的腐臭。

不过,这里显然仍是苏卡卡巴拉契亚。

如果以这个名字作为界定,在这座yin森的地下城市里,似乎只有一午地方能够满足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好望角“旅馆,苏卡卡巴拉契亚最大,最干净最舒适,也是价格最昂贵的旅店。

林翔一直坐在床边神情专注地看着李自翔。

躺在榻上的病人,同样在用充满疑『惑』的目光与之对视。

“为什么。

咳,咳咳,要救我?”含糊不清的话音未落,李自翔下意识地伸手轻抚着咽喉,眼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异样。

他清楚地记得那根坚硬锋利的螺纹钢筋,彻底粉碎了自己整条喉管,枪尖透过脖颈的一刹那,甚至能够感觉到颈锥侧面也被巨大的力量贯穿。

这种致命伤势除了紧急送入培养舱进行『液』体治疗,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存活方法。

然而现在。

自己仍然活着。

喉咙,被厚厚的绷带裹住。

没有镜子,无法看到现在的模样,却可以感受到被yào棉覆盖住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

尤其是身体与四肢。

怎么说呢?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强大力量冲动,正孕育在肌rou与骨胳深处,顺着神经中枢系统逐渐蔓延、发散开来。

“我不是你所说的英雄级别合成生命体。”

亮度微弱的沼气灯,从林翔身后放shè出昏黄的光线,将这名面部线条坚硬的英俊男子笼罩在淡淡的晕圈中央。

只有三分之一能够被光线照及的面孔,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邻接部分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预示着,在他的内心深处,同时拥有光明与黑暗两种相互对立,却又彼此纠缠的思维意识。

李自翔轻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相信。”

这句话使神情凝重的林翔面sè一松。

但这并不是榻上病人想要表达的全部。

“如果。

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应该是一种此前没有接触过,或者刚倒被培育出来的最新型号。

大口呼吸着空气,李自翔艰难地仰起头,说:“也许,也许内务部和政治监察委员会。

他们,他们已经厌倦,或者不再使用单纯铁血手段清除所谓的叛徒,而是,而是改用相对温和,也更加具有you『惑』和渗透作用的手段进行清理骗不了我。

。”

林翔脸上的微喜骤然即逝,他yin沉着脸,心情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淡谈地问: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相信?”“事实上从,从刚才苏醒过来的那一刻,我对你就再也没有怀疑过。”

感受看来自体内旺盛而神秘的生命气息,李自翔把复杂的目光再次投向林翔:“英雄级别合成生命体从未有过救人的记录。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杀人。

仅凭这一点。

口。

呼呼呼,我就能,就能判断你与他们完全不同。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相信你。”

“为什么?”林翔下意识地追问道。

凝视着那双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睛,李自翔淡淡地摇了摇头。

“你的这张脸,实在。

我真不明白,内务部究竟,究竟要把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折磨到什么时候,才肯善罢甘休?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个合成生命体都要保留如此千篇一律的面孔?他已经死了,早在一个世纪前就死了。

他的事迹在xiǎo学生时期就已经被印成课本上的铅字。

如果换一个人,换一张脸或者。

我真的会被欺骗。”

林翔不再说话。

他想起,在血石城的时候,李嘉俊和那些红sè共和军战俘,都是用同样冰冷、仇恨、根本谈不上井么信任的目光注视自己。

谁也不肯与自己jiāo谈,甚至连多说一个字都很艰难。

一张张嘴唇像石头般紧闭着,仿佛是天生不会说话的哑巴。

“能不能谈谈你的个人经历?”林翔眼睛里释放出慑人的冰冷目光,丝毫没有情感可言,如果观察的足够仔细,能够看破这层用作伪装的表面成份,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在他瞳孔深处不断晃动的光亮中隐藏着一丝最真实,充斥着愤怒与悲哀的咸涩『液』体。

无法得到信任口。

但是,却必须nong清楚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

“不错,终于像个政治委员了。”

李自翔用手肘死死撑住床沿,将身体勉强上移了几厘米,斜靠在枕头边缘用讥讽的口气嘲笑道:“哈哈哈哈,呼不,不在继续伪装了?呼,呼呼。

这才是我熟悉的合成生命体,也是世界上最冷酷的杀手。

真是意外,从新疆一路追到现在,居然还救了我一命。

内务部的执着的确让我感到恐惧。

说到个人经历。

口。

政治监察委员会档案馆里,有最详细的记录,此前的审讯我也反复jiāo代过很多次。

我真不明白,前后没有任何区别的事情,为什么你们一定要翻来覆去问上那么多遍?呵呵!这算是新一轮的审讯吗?还是你必须完成任务的一部分?”“我需要知道你的个人经历。

必须是最详细的,毫无保留,丝毫不能隐瞒”林翔说话的口气森冷残酷,在李自翔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双手却紧紧捏握成拳头,蕴含的力量,仿佛要将整个yin郁沉闷的空间彻底砸碎。

带有死亡气息的说话口吻,的确发挥出预想中的效果。

满面讥讽的病人眼眸中也真正流『露』出一丝本能的畏惧,虽然已经远离那片疯狂的土地,虽然已经不再属于组织的一员,但根深蒂固存在于脑海深处的思维和记忆,却让他对这张熟悉憎恨的冰冷面孔产生出强烈的恐怖感。

这无关于人的意志或者毅力,纯粹只是惯xing思维产生的作用。

用力干咽下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李自翔慢慢将颤抖的手臂举至胸前,用复杂、干涩、沙哑的声音说:“谨遵。

您的命令。”

yin暗的天空。

灰暗的大地。

沉闷的空气。

这是李自翔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组成部分。

幼儿园,没有旧时代男孩子喜欢的钢铁战士、超人、奥特曼,也没有nv孩子喜欢的游戏、花朵、动画片。

只有高高悬挂在墙壁上,必须每天按时鞠躬、请示的伟大元首真人图像。

看得久了,那张被称为“领导全国人民走向未来,让一切资本主义走狗胆战心惊”的威严面孔,虽然颇显老态,却的确能够让人感受到鄙睨一切,唯我独尊的磅礴气势与强硬。

这句话并不是李自翔独创,而是《领袖语录》中数千条必须当作功课熟记背诵的其中之一。

“伟大的元首比太阳还要光辉。”

“所有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份子都是胆xiǎo鬼,要把它们打倒、碾碎,再重重踩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国家社会党是宇宙间唯一伟大、合法、光明的政治团体。

只有国家社会党才能带领人民走向未来,它象征着最朱进的政治主张只骡啦着人们样众最普遍的意愿,象征着能够清除世界核污染,让地球重新恢复绿sè的希望。”

“紧跟伟大元首的脚步,向并!向前!向前!”诸如此类的短句段落还有很多,在幼xiǎo的李自翔心里,元首那张必须牢牢熟记的面孔,甚至已经超越了父母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

他也曾经无数次模仿过那个伟大人物左手叉腰,右手斜指向前,脸上带有坚毅表情,看上去实在酷帅到极点的经典动作口然而每次这样做的结果,总是让他浑身发酸,面部肌rou僵硬到几乎不能开口说话的地步。

贴在幼儿园墙壁上的图画,都是表现红sè共和军战士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

那些被勇敢战士用刺刀捅穿身体,被手雷炸得四分五裂,变成尸体躺在肮脏地面上的敌人,千篇一律都是三角眼、罗圈腿、瘦细麻杆xiǎo身板、大鼻子歪嘴秃耳朵光头,再不就是脚蹬细长高跟鞋,嘴唇红得像鬼,身段腰肢比蚊子粗不了多少,一步三摇,叼着香烟,柳眉细眼放shè出媚态与凶光的可怕nv人。

从那个时候起,李自翔就被老师和驻园党代表反复告诫——“你们是祖国未来的希望,你们的使命,就是拯救这个世界,把红旗chā遍宇宙每一个角落。

五岁的孩子,上大班。

那一年,班上所有xiǎo朋友一起玩战斗英雅抓坏蛋游戏的时候,一个被分派扮演nv特务的xiǎonv孩,nǎi声nǎi气地说:“我爸爸妈妈说了,敌人不完全都是坏蛋,他们当中也有好人。”

李自翔至今清楚地记得栅nv孩刚刚说完这句话,站在一旁的幼儿园教师脸sè骤变。

几分钟后,接到报告的驻园党代表也神情严肃地走进教室。

xiǎonv孩被当场隔离。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队身穿黑sè政治监察委员会服装的人出现了。

他们在隔壁房间对nv孩反复询问,用糖果和微笑让她说出这句话的真实来源。

第二天,李自翔再也没有见过那个nv孩来上学。

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直到一个多星期以后,他才在居民区临时公审叛徒的民众会场,意外看到台上有一个中年男子,似乎与nv孩长得很像。

当高音喇叭震耳yu聋发出一连串充满正义感的斥责之后,台下人群也爆发出“元首万岁”、“打死卖国贼”之类疯狂可怕的话语。

脖子上悬挂着红叉木牌的中年男人则被押到会场边沿,一个身材魁梧,很像宣传画里正义战士的士兵,带着无比刻骨的仇恨,以及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快意,高高挥舞军制配刀,狠狠砍下他的头颅。

九岁的孩子,三年级。

语文课的内容,包括《元首语录,以及伟大领袖在各个时期写下的各种文章、诗词、文件批示。

课本中的注释,无一例外均为“元首要求我们以坚忍不拔的意志战胜困难,让**光辉照耀全世界”之类的话语。

其中,一年级教材诗歌部分,收录了一首据说是元首幼年时期所写,具有强烈节奏感和押韵的短诗。

“一个大冬瓜““开了一朵花,”“开了两朵花,”“开了三朵花““全家笑哈哈,。

这显然不是五言绝句,也不可能归属于词或者其它任何一种已知文体。

但教科书上对于这首“诗”的注解,却是“伟大领袖不拘一格,打破条条框框,用饱满jing神首创出的诗歌新篇。

世界上任何新事物从产生到被人接受都需要过程,由此可以看出,即便是在幼年时代,伟大领袖已经拥有超于所有人类的智慧和眼光。

他敏锐地察觉到久束文坛的沉沅淤菏,创造xing发展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特殊文体。”

这种介于诗歌与词赋之间的新文体,被称之为“元首辞“。

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打上“元首“两个字的烙印。

专mén为学生供应的午餐,其中有一样就是印有元首头像的“领袖nǎi”。

菜市场,只有在特殊摊位,花费一大摞厚厚票据,才能买到人均每半年供应二两的“元首rou“。

特供商店里的香烟价格高得惊人,烟盒上同样印着元首气势十足的头像。

就连每天必须高高升上杆顶的红sè旗帜,中央位置那颗醒目的黄sè五角星,据说也有人提议用面带微笑的元首侧像代替。

当然,并不是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元首那张熟悉的脸。

至少,在手纸和鞋垫这种只能在厕所使用,并且随时踩在脚下的脏臭物体表面,元首头像非但不可能出现,而且还必须绝对禁止。

因为,一旦与“领袖”两个字沾边,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光明、圣洁、正义。

至于黑暗、肮脏、丑陋。

那些东西,永远都属于敌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