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围捕

第104章 救救我

奚闻指了个酒店,让司机直接开过去。

首映式在外地,他下榻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转眼间,沈清野的告白和奚闻的回应已经被剪辑成了各种短视频在微博上飞传,热度榜更是宛如坐了火箭般飙升。

#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爱人#已经成为了话题榜第一。

奚闻的手机消息再一次被轰炸,奚闻随手翻了两条就干脆关机了。

一路上,司机一直在通过后视镜偷瞄他。

下车后,奚闻直接回了酒店房间。

他心烦意乱,太离谱了,沈清野那些话究竟是想怎么样,把谁都逼得没有退路。自己想好聚好散,他却越逼越紧。

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就好像一个原先在自己眼中光彩四溢的人,突然变得泯然众人。他回忆过去,只是觉得这么念念不忘的自己,好像着了魔,十分莫名。

想的事情太多,胃都疼抽了,他才想起来自己一整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就电话叫了客房服务。

送餐来的很快,奚闻去开门。

结果刚一开门就愣住了,随后脸色冷下来,“你来干什么?”

门外沈清野长身如松,虽有墨镜遮着,但刚从发布会上下来,妆没卸,衣服没换,仍然精致得摄人。

“找你。”沈清野说得简单,他把墨镜摘下来,眸光清冷地一扬,“让我进去坐坐?”

奚闻原先是不乐意的,但酒店走廊人来人往,沈清野国民度太高,只要有一个人看到,他们俩就不得安宁。

最后还是侧身让人进去了。

他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挪步子,沈清野望过来,一时失笑,“你干什么?好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一样,这么怕我?”

奚闻一声轻叹,慢吞吞走过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压抑,“沈老师,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呢?”

他距离沈清野还有几步就停下了,一屁股坐到床沿。“真的,我不想跟你闹得太难看。”

沈清野垂着眼看他,阴晴不定,“你要我怎么接受前一天还说喜欢我的人,消失两周后,就突然回来要跟我分手?”

奚闻垂着头,抓了抓头发,“我也说不上来,有时候这就是一下子的事,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再在一起,想到你只会让我觉得痛苦。”

“一点理由都没?”

奚闻皱眉,“这就是一种感觉,但你非要我编理由也能编。”

沈清野冷笑,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单膝跪地,拖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那看着我再说一遍。”

奚闻盯着眼前人的眼睛,他以前多喜欢这双眼睛啊,眼皮深褶,睫毛又密又翘,眼珠漆黑,瞧过来时的眸光冷艳又高级,好像诱人的猫,他舔了舔下唇,盯着那双眼睛说,“我们结束了,就这样吧,沈老师,你其实也没有很喜欢我对吧?只是我一直追着你跑你受不了了才答应的,现在我也觉得腻了,我们都放过彼此不好吗?”

他每说一个字,沈清野的脸色就黑一分,眼神就沉一点,“理由呢?”

奚闻皱了皱眉,随后似玩闹一样随口抛出一个,“凭什么都是我在下面?”他说不出什么东西,也没什么不满,也就这点理由还似是而非。

沈清野满面被雷劈了一下般的震惊,甚至觉得可笑,“这算是什么理由?”

奚闻一本正经地解释,“虽然嘴上说着情情爱爱,心灵相通这种高大上的东西,但男人本质还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床事上的和谐比有趣的灵魂,漂亮皮囊重要多了。我们一直都是一个位置,我做惯了上面的,我们两这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公平,是我一直在追着你,我在委曲求全,你既不热切也从不尊重我,都那么长时间了,新鲜劲也差不多了,我也不想再迁就你忍着,倒不如就拍拍手散伙……”

奚闻还没说完,下颌就被捏住了,往下轻轻一拉,沈清野已经吻了上来。

两唇相贴,舌如蛇般轻巧地撬开齿关滑进来,奚闻猝不及防,但身体太熟悉这种亲昵,对他毫不抵抗,反而自动自发地迎合上去。

亲得深入,下颌的手也捏得用了劲,陷入他软软的腮肉。

奚闻被亲得有些晕,嘴上说得再狠,亲起来还是温柔缱绻,深情款款,他被吻得太舒服了,一点没想过要拒绝,反而闭上眼,抬起手,勾住了人的脖子。

好不容易松开了些,两唇稍稍脱离,沈清野蹭蹭他的鼻尖,低沉着说,“喜欢吗?”

奚闻微微喘着气,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用指腹来回摩擦着他的后颈,“真的,如果你不是太认真了,我还会想跟你玩玩的。”

旖旎气氛消散,沈清野面色瞬间铁青,他想了想,解了衣领顶端的纽扣,“那你来吧。”

奚闻活见鬼似地看了他一会儿,又盯着他露出的颈项,净白修长,曲线优雅,微凸的肩胛骨隐没入衬衣下,一看就很好亲的样子。鬼使神差地盯了会儿,奚闻呼吸了下,“时间已经迟了,这不是你让不让的问题,是我还想不想的问题。你从前不是也说过吗,不可能有人会一直等着你。”

沈清野一瞬露出被人戏耍的窘迫,继而又恼怒,他脸皮还是薄,没奚闻这么流氓。

奚闻下意识往**后撤了撤,躲开他撑在身体两边的双臂,总有一种一副状似拥抱的亲昵。

奚闻说,“你说过的,我来参加首映礼,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沈清野没应声,半身倾斜,伸手扣着他的手指,一寸寸上移至手腕,勾着手腕上的红绳,中间拴着个玉佛,目光沉沉地逼近他,“这个呢?这么想跟我分手,为什么还戴着这个?”

奚闻低头看去,正看到沈清野手腕上的和自己手腕上的两枚翡翠玉佛轻巧相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质地通透,高冰种满绿,浑似一对,特别相称。

他差点都忘了这个东西了,确实挺奇怪的,这么久也从来没想过要摘下来。

奚闻愣了片刻,然后说,“戴习惯了,就忘了摘,不代表什么。”他伸出手,猛地一扯,红绳脱结,捏在手中,翡翠温凉,好像掌心里揣了一颗柔软的东西。

他动作停了停,奇怪地有些下不了手,心脏有种小蚁噬咬般麻痒的感觉,但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把那串手饰往墙上扔去。

当啷一声坠地。

沈清野的瞳孔缩张,呼吸猛地停滞,好像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身躯僵硬了会儿,最后冷笑了两声,“好,很好。”

然后走过去,慢慢蹲下身,捡起了手链,玉佛没有碎,但身上已经有了裂痕,一道白色的碎隙,寸寸皲裂。

他低头摸了摸裂纹,徐徐攥入掌心,垂眼掩去眸中汹涌的情绪。

他想不明白,却也不忍责怪,只好勉强着放缓声音,还是耐心迁就的,“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等了你很久,也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奚闻盯着他蹲伏的背影,听他一字一句,脑中突然有一丝尖锐的痛楚,密密如针刺,一时疼得他眼前发白,什么都看不清。他猛地低头,粗喘好久,才将痛楚压下。

等再抬起头时,额头已遍布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哪怕我做了无可原谅的事,你也愿意等?”

沈清野转身过来,“什么意思?”

奚闻有些烦躁,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冷声说,“你难道就从来不奇怪八年前我为什么要出国吗?走得那么仓促,你又刚好出了事故,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巧合?”

沈清野垂了点眼,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痕迹又很快强打精神抹去。

奚闻说,“其实我不是去留学深造。”

沈清野抢白,“我知道……”

奚闻冷笑了下,“不,你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不是去学习,我是出国逃命的。”

沈清野蹙眉,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什么意思?”

奚闻也望着他,毫不避讳,目光尽是森冷,一字一字地缓缓说,“因为你那起事故是我找人做的。”

沈清野震惊地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如果之前还在勉强硬撑着,现在面上的伪装硬壳才真实地片片碎裂了,他猛地站起来,一瞬怒不可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奚闻梗着脖子,直起上半身,说话生硬又冷酷,“你那时候和吴澜雨走得近,我找人跟踪你,拍回来了一些照片,我太生气,跟你吵完,就去酒吧喝酒。后来被抓的那个侯升也在一道,他问我要不要教训教训你,我就答应了。第二天看到新闻才知道他真这么做了。”

沈清野惊愕万分,好像冰塑了一样,一动不动,如遭雷击。

奚闻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杜夏把我带去国外,就是害怕查到我,我外公动用了点关系,帮我把这件事压下去了,警方通报把所有事情都压到侯升身上,所以你一无所知。”

“但我害死了一个人,还害得你断了手,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奚闻冷笑一下,抬眼看去,看着沈清野,一个字一个字说,“你的前途生涯都是我毁掉的。你还能喜欢我这种人吗?你不觉得我很可怕,是个杀人凶手吗?”

世界好像都安静了,只剩下自己如鼓的心跳,被紧紧掐着脖子,连呼吸都费劲。

沈清野退后一步,胸口快速起伏,他大脑一片混乱,什么坚守、隐忍、等待,都成了笑话。有人一手把他推进了深渊,他还傻乎乎一厢情愿地捧出真心给人。

他惊魂难定,“你说得都是真的?”

奚闻冷哂一下,“我何必担下这种要入狱的罪名,只是为了骗你呢?”

沈清野盯了他很久,终于确认他说的都是真话。他先是恍惚,继而觉得可笑,简直荒唐至极。

他想起从前,想起刚刚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弹琴时的崩溃与绝望。

所有往事纷沓而来,桩桩件件如洪水侵袭,一瞬将他淹没。

在被迫登场的那场音乐会上频繁失误,在最引以为傲的专业上一败涂地,遭遇着所有奚落和嘲笑,被喜爱他的粉丝误会痛惜失望,怒其不争,继而纷纷离他而去,以及紧随其后的网暴和谩骂。

他陷入谷底,毫无脱困的可能。

他被郑思下药,拼着再次折断手臂,伤口终身不能愈合的可能保持清醒。打断一身傲骨,拔掉尖利的齿爪,血淋淋地插入岩壁,一步步重新爬上来。

站在崖顶,他是为了光鲜漂亮地拥抱自己珍视的人,但原来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只是自己构造出的一个幻象,一个虚影。

一切悲哀都有了源头,而那个人却是自己喜欢,等了八年的执念。

他以为他可以是破开命运黑雾的一束光,在最孤独最落魄时还被珍藏在心尖的安宁,却原来是遮蔽他双眼,困缚他四肢,让他永远暗无天日的祸首。

一厢情愿有多可笑,被欺骗隐瞒的自己又多可悲。

像一脚堕入陷阱的困兽一样缩起身体,遍体鳞伤、血迹斑斑还在负隅顽抗。

但其实没有意义,没有人在等他,也没有人伸手拉他。他的挣扎和坚持都在不断施加的恶意里被碾压得粉碎。

沈清野浑身颤抖,骨骼战栗,他抬起一只手撑着墙,好像快要站不住了一样。片刻后,突然抬起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奚闻,眼中赤红,隐有水光,却没有一点光彩,“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回来了,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奚闻嘴唇抖了抖,他忽然被看得畏惧,胸口掠过一阵钝钝的疼,好像一点也不忍看到沈清野这幅样子,如此痛苦又失态。

沈清野从来没有这样过,明明永远是冷静光鲜的,哪怕是被他半胁半哄地出卖自己的时候,也始终仰着头,不肯服软。哪像现在,似乎一身傲气都被瞬间抽走。

奚闻呼吸不畅,率先偏过头,躲避了。

“是看我这样陷进去,觉得有意思吗?”沈清野声音都是破碎的,却不肯罢休,反而步步紧逼。“耍着我,骗着我,很好玩吗?”

奚闻绷着脸,一言不发,手慢慢攥成拳,用了死力。他闭了闭眼,头很疼,胸口也疼,忍得后背都是汗,意识都恍惚了。

“奚闻,”沈清野弓着背,声音嘶哑,喘息粗重,“你到底有没有真心?还会不会爱人?”最后一声诘问,已经难过又无力。

奚闻心脏一揪,终于再也受不了地弯腰,用掌心压着胸口。然后听到一声清脆的物件被摔到墙上再落地的声音,他浑身一震,猛地睁眼,扭头看去。之前被珍视的一对玉佛手链,已经被摔在地上。

沈清野的手还保持着摔出去的动作,手臂上的青筋崩起,面色惨白,神情如冰封,眼中尽是冷意与失望,在空中保持了许久,才慢慢垂落。

他转身走出去,房门咔哒一声落锁。

奚闻在原地愣怔了很久,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手链,好像能借由视线将它们重新拼合。他从**站起来,有些不稳地走下床,脚踩到地面时,腿软了一下,膝盖猛地砸到地上,因为铺着地毯声音闷闷的,不出声却钝疼。他又试着撑着地想站起来,膝盖却立不住了。

他看着前方,干脆四肢并用、狼狈急迫地爬过去,伸出手摸索着捡起了两串手链,玉佛完全碎了,成了一片片碎片,边缘锋利,划破了掌心,血淌出来,但没有一点痛感。

紧紧握住玉佛,奚闻慢慢趴下来,整个人蜷缩起来,贴着地,头痛欲裂,好像在被巨锤敲打,后脑一跳一跳的,难受压抑,喘不上气,仿佛心脏也一道儿被摔碎了。

他颤抖着把头埋到胸前,浑身被汗湿透了,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又开始打寒颤,神志不清地呢喃,慢慢变成悲泣,沈老师,我好难受,我觉得我快死了,你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存稿告罄,接下来写多少更多少。这是最后一章虐了,之后应该不算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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