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围捕

第46章 入套

沈清野侧过脸,瞥他一眼,“谁?”

“奚闻。”

沈清野一顿,按在桌子上的手收拢了,“你怎么突然和他熟悉了?”

阮风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突然问,“你手以前是不是受过伤啊?”

“问这干什么?”

“他说的啊。”

沈清野眼色一沉,“怎么会谈到这个?”

阮风简单复述了下中午的对话,“我说你弹琴不行,他说是你手受过伤,还挺维护你的。”

“嗯。以前的事了。”

“你们真挺熟的,这种事情都知道。”

“也不是什么隐私吧。手受伤的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我从前的经历,你去网上一搜什么版本都有。”沈清野轻描淡写。

“知道知道,你拿过奖嘛,我也没仔细看,没想到还真挺有分量的。那是怎么回事?就这么不弹了,也太可惜了吧。”

沈清野犹豫了下,“是场意外。”

阮风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好说?”

记忆的闸口松动了,沈清野感觉喉咙发痒,他摸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点上,苦涩的烟草味道麻痹着神经,“有个小孩,比我刚认识的你,年纪还小一点,因为那场事故死了。”

阮风睁大了眼,“死人了?这么严重?”

沈清野冷笑了下,“所以我的伤不算什么,对我是意外,对他却是谋杀了。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具体是谁指使的,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警察抓了几个人,但刚抓进去,当天晚上就畏罪自杀了,之后就结案了。”

阮风明显受到了惊吓,“我靠,这是现实版的黑帮电影了吧,警匪勾连,也太惊悚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事扯到一块儿啊?”

沈清野吐出个烟圈,面色更冷了,额前漆黑的发丝垂下来,扫过精致的眉眼,皮肤因为失血而略微苍白,“是他主动找我的,跟我说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能活不了了,想让我帮帮他。”

“那要怎么帮啊?”

沈清野摇摇头,“不知道,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法说话了。”

阮风捂着胸口,暗自咂舌,各种出格血腥的电影他拍了许多,戏里死个人就是闭闭眼再送个红包压压惊的事儿,但现实里明刀明枪真扯上人命事故的他还是头一回儿见,“那小孩儿……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沈清野垂了垂眼,死者为大,再去横加点评,总归是不太尊重,“也是个小明星,他做错过点事,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罪不至死。”

沈清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烟灰,“其实说来也奇怪,我跟他不算熟,还因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而生了点过节,他临死前真要求人,算来算去,也不会算到我头上。要不是他说话时太恐慌,语气恳切,和他平日里说话的样子相差太大,不像是假的,我也不可能真走这一遭。”

阮风摸了摸下巴,想法突然有些阴暗,“那……你有没有得罪过他?会不会他不是来找你救他,而是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故意把你喊过去的,让你陪着他一块儿死?”

沈清野夹着烟的手一顿,目光好像能透过衣袖看到手臂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仍落下了蜈蚣般狰狞的疤痕,就是这两道疤断送了他的前程。“我不知道,希望不是吧。”

江源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能说有多坏。就凭他在酒店曾说过的话,就知道他骨子里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的,虽然已经堕落得一身脏污,人却是极清醒的,纵使自甘下贱,做了有钱人脚下的一条狗,可逮着机会,他是一定会爬上去的。这样的人,与利益无关时,相处起来还不错,狠起来的时候也是极狠的。

沈清野和江源,说难听点,一个新欢一个旧爱,两人都和奚闻有过关系,关系又都脏的很,沈清野并不想与他有什么联系,瞧见他,就像扎进肉里的一根木刺,刺痛却抠不出来。江源则无所谓一点,好像滚刀肉,混不在意,看他步了自己后尘,还能揶揄调侃两句。

他会重新与江源有牵扯,也是因为吴澜雨。

之前冯耀辉生日宴,奚闻半路把吴澜雨扔下跑了,吴澜雨换了脏衣服从酒店房间下来,却找不到人了,又气又急,哭得眼睛都红了,一个人在花园里枯坐着,越想越委屈,揪着花草发泄时,旁边递来了条手帕。

愣怔着取了手帕擦了眼泪,转过头,是一副清秀干净的眉眼。

江源模特出身,身高腿长,模样长得很好,细嫩小白脸,很有欺骗性。一张嘴也甜,黑得能说成白的,很小的年纪就知道了风月情事,骗起小姑娘来,张嘴就能生出花。

吴澜雨晕乎乎就入了套儿。

半是寂寞,半是和奚闻赌气,一来二去,就和江源交往起来。

虽然交往得很隐蔽,毕竟江源一没权二没势,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还是没名气的那种。吴澜雨和他谈恋爱,只是图新鲜,贪好玩,也没有多认真,恋爱谈得跟所有幼稚小情侣一样,黏糊又矫情,过了多巴胺分泌过盛的那一阵儿,则平淡乏味了。

激素不再主控大脑,吴澜雨清醒过来。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家里不会同意,在一起也没什么前景,江源除了张脸,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绝不是个优质潜力股。家世背景,教育程度,思想理念,二人都有云泥之别,压根就不是一条路上的。

怎么想,都还是奚闻更适合自己。虽然他总惹自己伤心难过,但样貌人才都是顶尖的。

腻了厌了清醒了,就该分开了。吴澜雨提了分手,江源这才撕开了深情体贴的好男友人设,拿着恩爱时拍下的照片为把柄,威胁要公开,要搞臭吴家的名声。

吴家是从政的,官场上最忌讳这种。

吴澜雨又不想让奚闻知道这种事,害怕他会嫌弃自己,搞黄二人的婚事。

迫于无奈,一直受江源要挟。

江源也不要钱,钱他有。也不太要人,他说不喜欢强迫人做事,委委屈屈的,憋屈又难受。

只是这么一直吊着,偶尔把人叫出来吃吃饭喝喝酒,敲打敲打。

好像养个宠物,逗着玩一样。

这样不上不下,死也死不利索,没过半个月,吴澜雨就憔悴了一大圈,看着江源,恨得牙都痒痒。她心高气傲一个富家女,怎么甘心被一个三流小明星这么玩弄,一下却想不出办法。

偶然碰上了沈清野,沈清野看出她脸色不对,二人坐下一交流,吴澜雨就绷不住了,梨花带雨哭诉了起来,顺便把事实说重了些,颠倒了点,把自己摘得更干净些。

沈清野皱着眉,他知道江源是什么样的人,更深信吴澜雨是被人欺负了。

情况也没弄清楚,就答应了帮人出面。

沈清野清楚几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他知道江源的顾忌。吴澜雨只知道这事宣扬出去自己就算完了,却不知道江源压根就不敢这样做。他怎么可能得罪奚闻,然后自毁前程呢?他好不容易签进寰宇,爱情和他的前途比,实在不值一提。

在天台和后来在酒吧,都是在说这件事。把照片讨回来,事情就了了,最多给了笔封口费。

为了不让吴澜雨涉及进来,钱是通过沈清野的账户转过去的。

这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亲眼看着照片被删,吴澜雨松了口气。

但瞧着江源那副俊俏的皮相,吴澜雨的眼底却是有怨恨的。

所以江源的死,会不会跟她有关呢?

沈清野捏不准数,也不敢胡乱猜测。

吴家从政,官场互相勾结,警局里都有路,想要搞死几个犯人,兴许也不是难事。

江源前任的那个老板叫侯升,经营的都是男盗女娼的勾当,做这种事的人,脸皮厚,胆子大,绝不可能畏罪自杀,一句话都不申辩。

他是做了谁的替死鬼?江源这样混不吝的人,又在害怕什么?他最后一通电话打给自己,是真求救,还是像阮风说的,抱着玉石俱焚的心?

怔怔出神,烟烧到头,烫到了指尖。沈清野缩了下手指,将烟在烟灰缸中摁灭。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阮风捏着药膏,在掌心里转了两圈,觉得气氛有些不自在。过往是黑暗中咧着利齿的猛兽,他猝不及防知道了些皮毛,却并不想窥见沈清野心中那头恶兽的全貌。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沈清野曾遭遇这样大的坎坷,失去一切又重新爬起来,难怪现在无论面对怎样的风波,都可以宠辱不惊。心中没有惧怕,再糟也不会糟过从前,自然对很多事都反应平平。这样的人不会慌而失措,暴露弱点,最难对付,为敌不如为友。

阮风默默想着,手机亮了一下,是微信里场务发了明天的排戏,阮风简单看了表格,文戏为主,打戏都调后了,但时间被压缩了。他皱了皱眉,觉得日程还挺紧张的。他站起来,跟沈清野打了招呼,“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你毕竟受了伤,好好睡一觉,明天拍摄任务还挺重的。”

沈清野垂眸看着手机,点点头,就算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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