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围捕

第21章 演唱会

玩两天回来,休息也休息够了,时间更紧,完全容不得再松懈怠慢。

演唱会门票被哄抢一空,各种媒体通稿也发出去了,宣传造势造足,被夸得万中无一,举世瞩目。几人一上网就差点被各种私信淹没,都是对他们首演的期待。

等真到了那一天,一大早就起来做准备,前一晚没睡好,凌晨才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奚闻坐在车里,既有些疲累也不由自主紧张了,掌心都是汗。

晚七点准时开始,包下了一整个体育场馆。中央是一个大灯球,四周环绕LED大屏,两旁还有两块小屏,舞台是可以升降的,前端还向观众席延伸过去了一块儿,可以近距离互动,观众席360度环绕,舞台好像海洋中被包围的岛屿。

观众陆陆续续进场,在后台就能听到外头的鼎沸人声。

四个人都换上了演出服,化好了妆,调试好了乐器,互相鼓劲儿打气。从升降机上登场时,是山呼海啸般的热烈,掌声和欢呼排山倒海般涌来,上万人齐声喊着乐队的名字。

电子乐器一齐奏响,音乐声响如天崩地裂般倾斜而出,顶端的屏幕画面像行星一样运转起来。

奚闻站在舞台中央,耀目的璀璨灯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目之所及,仿佛置身于一场星光闪耀的梦境。

他们唱了几首歌,中途乐队下去换衣服的时候,沈清野会上台表演独奏。奚闻给他做了个热场,介绍了一下,还很夸张地说希望大家能像喜欢THEONE一样喜欢他,因为他是我非常尊重的钢琴家,看他弹琴会让你有一见钟情的感觉。说完拉着沈清野的手举起来,全场一同欢呼。

在这样的场合搞这种钢琴独奏还挺怕冷场的,但反响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沈清野弹得是李斯特的《钟》,一首华丽的大幻想曲,特别炫技、高逼格,频繁的远距离跳跃、不间断的震音与颤音、长段的快速弹奏,大屏上的手移动起来简直都幻影了,弹到最后一段时,节奏强劲,力度和速度都受到考验,辉煌华丽的乐章,狂放的气势,鼓动得全场都沸腾起来,疯狂尖叫鼓掌,最后乐曲在欢快热闹的舞曲中结束。那一刻,舞台上空洒下了许多绚烂的红色花瓣,铺满了整个舞台,红色张扬热烈,簇拥着舞台中央的人。

他坐在钢琴前,一身修身的黑色燕尾服,灯光流泻过俊美的五官,眉骨锋利,鼻梁英挺,唇薄而色淡,如同一件精美的雕塑品。

沈清野的表演相当成功,在奚闻他们重新登台时,献给之前钢琴曲的掌声仍然经久不绝。

这样热闹的开场后,接下来搭档的是一首比较小清新的校园歌,致敬逝去的18岁和青春校园。

奚闻唱得仍然很疯,倾斜身体,几乎挨到观众席里,抓着麦沿着舞台一路跑过去又跑回来,汗水都糊在眼睫上。

肾上腺素激增,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

唱得声嘶力竭,疯得彻彻底底,好像闷热午后喝下的第一口啤酒,痛快得真实。

中途一段间奏,钢琴旋律在指尖倾泻出来,沈清野靠近话筒伴着奚闻的声音轻轻哼唱了段和声,侧着头看向舞台中央。

奚闻看过去,视野有些模糊,但和他对视的一刹那,脑子里的弦绷断了一根。

那双眼睛好像一片汪洋,深不见底。

他突然感觉自己是真有点沦陷了。

一个干净而轻快,一个沉而缓。

一片红色花瓣还停留在他的肩上。

奚闻闭起眼,不自觉笑着唱出歌词——

再见18岁我初吻留在那一秒

再见18岁有些事情值得我去骄傲

再见18岁那怕我慢慢在变老

年轻不管错对千万别让自己后悔

你不要再说没准备好

不要在抱怨的太多

不要让时间都走掉

不要让自己后悔

没有什么比大家在一起重要……

沈清野和他们配合了五首就下去了,在下台前,还被奚闻拉到正中央狠狠地拥抱了一下。

他有些猝不及防,奚闻抱他的时候特别用力,掌心压在后背,热度透过汗湿的衣服一直传到心脏,鼻尖好像蹭了蹭他的后颈,有点痒痒的。

最后所有曲目表演完,奚闻随便起了个和弦,来了段即兴表演,乐队的其他人配合默契,迅速跟上,把整场演唱会再次推向了**。

观众都沸腾了,齐发地组成了人浪。偌大的体育馆,上万名观众,此起彼伏,一层又一层像波浪一样传递过去,场面蔚为壮观。满场都喊着THEONE!THEONE!高举着绚丽的霓虹灯牌,挥舞着荧光棒将夜晚照得灯火通明。

一眼望过去,满满都是漂亮的灯海,默契如一的热爱与疯狂,看得台上的一个个硬汉眼眶都湿润了。

最后一首临时加的歌表演完,谢幕谢了十几次,全场的安可声依然不绝于耳,主办方给他们打手势说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几人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

奚闻走下台时,脑袋还晕乎乎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他脸上泪水和汗水都混在了一起,不自主地傻笑,一切都太迷幻,太热闹了,短短三个小时,像做梦一样。他的神经高度紧绷,脑门上都是汗,演出服紧紧地绷在身上,心脏好像要从胸腔中一跃而出,他瞬间有一种缺氧的迷失感。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舞台边,摘下耳麦,耳朵边仍然都是强劲的音乐,好像依旧站在舞台上感受着音浪波动传递掀起地板的震**。他刚走下两步台阶,就看到沈清野在旁边等他。

也不知撒了什么疯,他猛地往下一扑,一下子跳进了沈清野怀里。沈清野愣了一下,还是条件反射地接住了他,双手搂过他的腰。

奚闻更起劲了,直接把腿勾他腰上,脸埋进他的侧颈蹭了蹭,喘着气说,“沈老师,我厉害不厉害?你看见我最后那段即兴了吗?全宇宙你都找不出第二场!”语气特骄傲又讨好,他脸上头发上都是亮粉,这么一蹭一晃,全洒沈清野身上了,有一片还粘在了睫毛上。

沈清野不得不把他整个人托起来,手臂托着他的屁股,姿势暧昧得一塌糊涂。

奚闻抬起头,眼线有些晕开的眼睛扑簌扑簌,他松了只手去取沈清野睫毛的亮片,睫毛在指腹上动了动,奚闻的手就停住了。

“你干什么呢?舞台上还没疯够吗?”沈清野的声音是带着笑的,还有些调侃,全场都陷入在狂欢中,气氛被点燃了,他也不例外。

奚闻的手缩起来,像个傻子一样嘿嘿地傻笑。他的脸和脖子因为激动和运动而红通通的,眼尾熏染出一点殷红,嗓子唱哑了,音色变得很低沉。

短短一个晚上,他感受到了太多东西,已经远超出了语言能表达的范围。

他说不出什么话了,把手搭在沈清野的肩上,像个孩子一样靠在他的胸前,耳边传来沉稳的心跳,代替了之前挥之不去的音乐,一点一点让他平静下来。

他们进了后台,到处都吵吵闹闹的,所有人都在庆祝,没人在收拾东西,啤酒被打开,蛋糕扔来扔去,也有人即兴高歌一曲的,唱得荒腔走板,但没有人在乎,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奚闻紧紧抓着沈清野的手,穿过人群,掌心汗渍渍的,有一种隐秘的兴奋,神经还在突突地跳,好像偷到了宝藏。

七弯八拐,推开了不知多少个醉汉和啤酒瓶,才摸到场馆单独给他们辟出来的休息室兼化妆间。门没有关紧,开了一道缝,里头黑乎乎的,应该没有人。

奚闻推开门,摸索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刚刚摁下开关,却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呻吟。声音压抑,好像被人用手捂着,一听就知道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奚闻脑子嗡了一下,敢情自己这是撞破别人好事了。

他的脸一下就红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过这种狂欢后谢幕的时候,总难免有些控制不住。他不是也一样吗?

可惜手太快,电灯白光刺啦一下大亮,照亮了屋里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奚闻原先只想嘻嘻哈哈赔个道歉就识相地给小鸳鸯腾出地方,可看清了两人是谁,却当场怔住。

屋里头,一双又冷又酷的浓黑眉眼扫过来,“出去!”

还是沈清野拽着他胳膊往后一扯,把他拖出来,顺带把门带上了。

奚闻走出来,还懵着,“我是在做梦吧,你快掐我一下。”说着拉他的手往自己胳膊上挨。

沈清野面上也有些尴尬,也没舍得掐他,就装模作样地捏了捏他的后颈,“行了,你没做梦,总不能我两一块儿看错了。”

奚闻感慨,“这两人什么时候搞上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隐蔽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

两人换了间化妆室卸了妆,用卸妆水和矿泉水简单洗了洗,头上都是发胶弄不掉,手上粘乎乎的。

“匡尧和姜信文?”奚闻坐在椅子上,跟瘫了一样,倒抽一口气,“天天跟我呆一块儿的两个人,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人前给我装得假正经,我还以为这两都不食人间烟火呢,原来早搞一起了。”他语气恨恨的,颇有一种被背叛的委屈感。“说好的兄弟一辈子,居然还瞒着我。”

沈清野拿了块湿巾,掰过他的脑袋,给他把脖子上沾着的粉擦掉,“人家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说好了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这种事怎么能瞒着我呢?”奚闻成语瞎用,愤愤不平。

不过刚开始那种吃瓜吃晚了的委屈过去了,奚闻想想又高兴,觉得他们两的个性能凑一起很有意思。“姜信文以前还有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呢,后来嫌他搞乐队没出息才分的手,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笔直笔直的直男,以前觉得刘然出柜了都轮不到他。”

“这种本来就看不出来吧。”

奚闻眼睛转了转,突然把矛头指向了沈清野,“沈老师,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沈清野挑了挑眉,简单地回,“没有。”

“那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谈不上喜欢,只能说有好感。就那种像看到梦境成真一样的感觉。”

梦境成真?还怪理想化的,奚闻有些吃味,“谁啊?男的女的?”

“女的,我还很小呢,学钢琴时候认识的,只见过没几次。”

奚闻更醋了,“她很好看吗?什么样的啊?有我好看吗?”

沈清野忍俊不禁,“这是怎么回事,查户口啊?你怎么还跟女孩子比起来了?两者能一样吗?”

“不行吗?”奚闻抱着胸,“我那些黑粉都说我好看得不男不女。”

沈清野差点被他笑死,“黑粉的话你还拿出来说?”

奚闻嘟了嘟嘴,“你比较不出来吗?”

沈清野静静看他一会儿,眉眼弯下来点,“好了,你好看行了吧,你超级无敌好看。”

奚闻撇了撇嘴,竟然一点没觉得心里舒坦,“那人叫什么名字啊?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沈清野摇了摇头,“都说了是小时候,都快十年没见过了,样子都忘了,别说名字了。”

原来是小孩子啊,奚闻稍微舒服了点,又问,“那你喜欢姜信文吗?”

沈清野被他的脑回路跳跃到了,“我干嘛喜欢他啊。”

奚闻哼一声,“谁知道呢?匡尧那块又冷又硬的铁疙瘩都沦陷了,也许他就特别招人喜欢呢?”

“别瞎想了,总不可能人家喜欢什么我也喜欢什么吧。”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沈清野想了下,老实说,“不知道。”

奚闻皱眉,“你怎么连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啊。”

沈清野摇摇头,“这种怎么会有标准呢?喜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呗。”

“那这样说的话,既然什么都可以,你也有可能喜欢上男的咯?”

沈清野却顿了顿,把脏了的湿巾扔到垃圾桶,头转开了,“不会的。”

奚闻僵住,“啊?”半晌,尴尬笑笑,“再好的也不会吗?万一丘比特就给你射中了个男的,你还要拒绝吗?”

“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男人的,”沈清野说得很快,声音很压抑,他皱着眉,眼中又是那种奚闻曾经看到过的厌恶。

奚闻震惊了一下,感觉被人用手扼住了喉咙,呼吸都不顺畅了,情绪如潮水般从全身褪去,一下子冷静起来,勉强开玩笑说,“都二十一世纪了,沈老师你不会恐同吧?”

“也不是。”沈清野有些烦躁地用拇指摩擦着指节,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解释,“我以前没跟别人说过,是我自己家庭的原因。”

奚闻大睁着眼睛,脑子里糊里糊涂的,这一连串变故快把他砸蒙了,都没办法顺畅地处理听到的话。

他轻轻叹了一声,“我爸就是同性恋,当初迫于父母压力和我妈结婚了,但结婚后还经常出去胡搞,还跟他的学生不清不楚的,后来被我妈发现大闹了一场,闹到了单位,他失去了在音乐学院的教师职位,算是彻底葬送了职业生涯,最后和我妈离了,情人也走了,他毁了自己,也害了别人一辈子。”

“所以我从小就告诉自己,”沈清野说,“我永远不会变成他那样。”

这是他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它,小心翼翼地避开,才能防止过去的阴影像条疯狗一样突然从记忆深处窜出来将他撕咬。

奚闻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还在重复一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男人的。

作者有话说:

歌词来自隔壁团乐队的《再见18岁》,是我理想中闻闻他们乐队的歌曲风格~非常好听

明天还有一更哈。第一段回忆到这里结束了,这段是所有回忆里最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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