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颗蛋
明煜对他人情绪一向是无视态度,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是他人的恶意排斥，还是感激欣赏, 对明煜来说都不重要。
人类的情绪总是千变万化, 前一刻艳阳高照，下一刻就能雷霆大作, 他不想受他人情绪影响，做好自己最重要。
“什么事？”面对她们，明煜态度依旧冷淡。
哪怕两个女生认为，她们三人已经是共同经历生死的同盟关系, 理应比他人应该更亲近一些才对。
“我们……我们是想要谢谢你。”
明煜认真跟她们解释：“歹徒是因为突发急症, 并不是我出手救下你们。”
短发女生坚持：“可你没有像明干一样，丢下我们独自逃跑。”
到现在回忆起明干脚底抹油一幕，她仍觉得恶寒阵阵, 怪她天真，过去没有发现明主|席真面目, 今天不仅是幻想破灭, 血淋淋人性用近乎残酷方式, 直白地剖给她们看。
对比之下, 至少明煜没有第一时间逃跑, 当时歹徒距离他还有段距离, 他有足够时间转身就逃, 像明干那样。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也不像是被当场吓傻，眼神异常透亮坚定。
短发女生怒气上涌, 咬牙补充, “而且明干并没有报警, 他竟然跑回家去了，警察给他打电话询问，他开始支支吾吾都不肯说实话，孬种！”
女生们同仇敌忾，对明干恶劣行径好一通批判。
明煜低头看背包，迅速回缩的小怪兽正不安扭动，背包里趴得太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她浑身不舒服，扭来扭去，扭去扭来，没个安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招招手，刚好有辆刚按下指示灯的出租车停过来，等人下车之后，明煜钻进去。
短发女生追到车门旁，“明煜，我叫刘楚楚，我们明天学校见！”
明煜冷淡对她颔首，让司机发动车子。
终于回到家，明煜一打开车门，恢复精神的小怪兽便嗷呜一声，兴奋从背包里跳出来，哪怕屋内没有开灯，都能看见一道白色闪光，朝卧室的窝窝冲过去，四爪有力，踩在地板上哒哒哒作响。
明煜笑笑，将屋内的灯都一一拍开，小怪兽马马虎虎，一个不注意或者冲得太狠，容易撞到障碍物，到时候肯定会撞得自己眼冒金星，叽里咕噜滚成一团。
终于回家了！
窝窝里的小怪兽疯狂转圈圈，有力的大尾巴噼里啪啦，衣柜柜门几乎要被敲破。
明煜的旧衣物被她卷成一堆，丢得到处都有，蛋壳在卧室咕噜噜滚动，碰到墙壁转停，又会遭受小怪兽尾巴抽打。
这回蛋壳转到客厅，明煜看一眼，经过它走到卧室门口。
见小怪兽仿佛小猫小狗一样，正追逐自己的大尾巴，精力十足，早已摆脱病弱模样，明煜这才放一半心下去。
小怪兽追到白鳞大尾，嗷呜一口咬进嘴中，鼓着奶膘嚼了嚼，眉头位置很快隆起疙瘩，“呸”一声吐出去。
呕，尾巴味道有点臭臭的，鳞片比过去坚硬少许，咬起来咯吱咯吱，如同在嚼砂砾，口感味道都十分差强人意，最后得出结论——尾巴不好吃！
小怪兽正吐舌头“呸呸呸”，阴影忽然流水一样覆上来。
戴繁星疑惑抬头看，明煜神色喜怒不辨，目光微沉，暗藏一种威慑力。
“嗷呜！”
预感要不好，小怪兽腾一下站起身，竖起尾巴，摆出戒备姿势。
明煜开口训斥：“尾巴在地上拖一天，脏不脏啊，就往嘴里咬！”
不理会小怪兽自认很威武的“咆哮”，明煜一把将这不卫生的小东西提溜起来，往卫生间送。
“病还没好，什么都敢往嘴里送，万一病毒感染发烧，烧成个小傻子，我就把你送马戏团踩皮球去！”
小怪兽刨水一样，四个爪子扑腾腾地，大声反驳。
“嗷呜！”
我尾巴不脏！
明煜貌似听懂，揪起小怪兽尾巴尖往她眼皮子底下送，“你看看，上面沾得是不是泥？”
看到鳞片上沾染的污点，小怪兽立刻……
“呕！”
听到小怪兽干呕，明煜紧张起来，由提改抱，“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小怪兽将脸埋进明煜胸口，嫌弃地将脏兮兮的大尾巴推开，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错误，无颜面对明煜。
见她尾巴怏怏垂着，像个钟摆，晃动时一卡一顿，明煜脸上霎时铺开柔和笑影，“知道错了就好，我给你洗干净就去做饭，晚上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小怪兽发汗一整天，如今身上黏答答，放任不管，反而不利于身体恢复，蟒妖强调过，再怎么说，小怪兽也是一只妖怪，没那么娇气，明煜才会决定给她洗澡。
一听说有好吃的，小怪兽更是乖巧，软乎乎一团，脸扎在明煜肩颈，轻轻蹭蹭，又很快移开，装作是不经意。
狭窄卫生间，头顶灯光黯淡，可能是电线接触不良，时不时要黯上一下。
明煜抬头看一眼，上世纪出品的老房子了，线路已经老化，之前也有这种情况。
洗手池里，小怪兽不情不愿顶着泡泡，表情看起来委委屈屈，大尾巴被她抓着，故意搞破坏，时不时挑起一点泡沫，往明煜身上抹，他的衣服裤腰位置已经湿一大片，明煜只是看一眼，继续给小怪兽搓洗鳞片。
“忍一忍，洗干净可以去我**躺着。”
一听被允许上床，小怪兽两只大耳朵支棱起来，主动低下头去，将耳朵往明煜掌心放。
明煜放轻动作给她揉搓，拿起沐浴乳的时候，他看看成分，眉峰攒起，犹豫是不是要买宠物专用沐浴乳，毕竟人用的成分可能会刺激性太强？
但是小怪兽不是小动物，而是妖怪啊，目前售卖的宠物沐浴乳，多数也是针对猫猫狗狗那些长毛动物吧。长鳞片的该用什么？
明煜决定晚上睡觉前搜一搜。
他拿着软毛刷，格外照顾小怪兽的大尾巴，小东西还额外要求多洗两次尾巴尖，她怕自己晚上做梦，又会不知不觉将嘴巴嚼进嘴中。
搓洗的差不多，明煜将小怪兽用清水冲洗干净，将水淋淋的小东西从洗手池里抱出来。由于她本能扑腾了几下，水溅出来少许，把明煜拖鞋打湿。
不仅是沐浴乳，明煜又在考虑要不要买个小怪兽专用澡盆，小孩子洗澡用的就可以，往里面注满清水，夏天高温，实在难熬的话，小家伙可以扑进去降降温。
不过，前提是要换好房子再说。
当时从警局出来之前，负责案子的警察已经给他打过招呼，走完程序，他就可以得到一笔丰厚奖金。
由于两个歹徒穷凶极恶，所犯案件社会影响恶劣，单人奖金已经由二十万升至三十万。
当时明煜虽然表面没看出什么，神情堪称平静，可其实内心好一阵翻涌。
三十万，真的可以首付买一套小房子！
他跟小怪兽有了安身之处，以后可以一门心思赚钱还房贷，至于装修，家具家电什么的，都可以慢慢攒，只要有房子就好。
小怪兽被提到凳子上，她乖乖蹲坐，忽然摇头晃脑地，扑棱棱甩水，又甩明煜一身，包括脸上。
那张好看的脸被笼在晕黄灯光下，完美如雕塑，明煜无奈地瞥一眼小怪兽，拿毛巾过来，他犹豫了一下，干脆拎起已经被打湿的T恤下摆擦脸。
男生夏天T恤里面很少穿打底，小怪兽自然而然看到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咳咳，没想到明煜虽然瘦，身材倒是意外有料。
明煜擦完脸，低头就能注意到小怪兽落在自己腹部的目光。
“小星星。”
听到明煜低声叫几次，可能是灯光昏昧，听起来特别具有磁性，戴繁星的耳朵都忍不住扇了扇。
“嗷呜？”
小怪兽疑惑抬头看明煜。
明煜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小家伙的大脑壳，“……涩涩。”
反应了有一会，戴繁星才明白明煜在说什么。
他竟然说自己涩涩？
“嗷呜！”
小怪兽才不搞涩涩！
她是一只纯洁的小怪兽来着。
小怪兽气哄哄，扯着嗓子大叫，若不是有鳞片遮挡，明煜应该会发现她鼓囊囊的脸颊红红的。
明煜被小东西过激的反应逗笑，倒好像被自己戳中心思一样，是心虚反应。
不过一只破壳不久的小怪兽而已，又能懂什么呢？明煜自己也不过是说着玩的。
若是戴繁星知道明煜心底怎么想，肯定会回一句：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懂得可太多了。
明煜拿干净毛巾，抱住小怪兽又是好一顿揉搓，奶膘都被他长指按出坑坑，起初戴繁星没觉得什么，直到眼角余光注意到明煜嘴角挂着得逞的笑，稍纵即逝那种，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嗷呜！”
你故意的！
明煜将小怪兽用浴巾擦干净，可身上鳞片摸起来仍有点潮湿，于是转身去柜子里翻吹风机。
小怪兽不依不饶，咬他湿淋淋的衣角，势要给自己讨公道，明煜憋笑戳戳她粉嫩嫩的鼻子，“别动，我来给你吹干。”
“嗷~嗷~”小怪兽从鼻腔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明煜行动受限，抬起一条腿，上半身倾斜着，才勉强够到插座，试了试吹风机，一年多没用，倒是没放怀，就是有些劣质，用得时间久一点，后面风扇位置会发烫，毕竟是赠品来着。
明煜又在想，要买个新的吹风机，贵一点，不会有安全隐患那种，给小怪兽洗完澡吹风用。
沐浴乳、澡盆，吹风机……都是钱啊，真是只名副其实的小吞金兽。
明煜耐心给小怪兽吹干鳞片，重点照顾长着茸毛的大耳朵，内心忍不住叹气，为补偿自己，抓着她那对大耳朵使劲揉揉，手感真不错，软弹软弹的。
**耳朵猝不及防被揉，痒得小怪兽嗷呜起来都带着颤音。
终于将小家伙吹干，明煜收拾好卫生间，又急忙转战厨房，为安抚受惊的小怪兽，答应了晚上给她做好吃的，可不能食言。
明煜在厨房收拾食材，一一清洗干净，正要开火，忽然觉得不对劲……
怎么半天，习惯吵闹的小怪兽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煜蹙眉，疑惑地洗手，走出厨房，结果，看到一只安安静静的小怪兽，正埋在自己的被子里睡觉。
小小的呼噜声很均匀，粉鼻子时不时抽颤一下，睡得很安稳的模样。
明煜站在原地，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他扭头看窗外，灯火万家，终于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
等明煜做好晚餐，都不用他叫，小怪兽嗅到味道登时清醒，当即嗷呜叫着，甩甩神气的白鳞大尾，前爪猛刨，朝餐厅奔过来。
饿死兽啦，干饭，干饭！
起初明煜担心小怪兽生病不能吃流食之外的东西，咨询蟒医后，老蟒妖让他不必紧张，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再怎么说，小怪兽也是一只小妖怪来着，没人类那么娇气。
再者说，正值她二次发育之际，营养更是要跟上。
“嗷呜~嗷呜~”
明煜惊讶盯着小怪兽，她已经在吃第二盆饭……
看起来身体是真的不再难受，吃起东西来，恨不得将脑袋扎进饭盆的架势，也不怪她最近越长越圆润，如今抱起来都坠手。
明煜吃饭慢条斯理，一口米饭要咀嚼好多下，他专注盯着小怪兽吃饭，尽量将她喜欢吃的都推过去，再时不时嘱咐上一句，慢点吃，真是怕她噎到。
小怪兽吃掉两盆饭，才勉强感受到饱意，今天又是发热，又是折腾，体力一早耗空，明煜做得美食抚慰了她空空的肠胃，也给她的精神注满能量。
如今又是一只活力满满的小怪兽。
填饱肚子，小怪兽惬意地伸伸懒腰。倚在宝宝餐椅的扶手上，软成一团，毫无坐像可言。
明煜正收拾餐桌，忽听窗户那边传来响声。
失踪半日的方蛇忽然现身，从动作声都能看出谨慎卑微，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咳咳，今天小妖怪生病了，我没找到药……”方蛇尴尬地用蛇尾挠脸。
下午那会，它心急火燎地去找明煜求助，循着他的气息找到养老院去，刚巧目击明干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注意力当即被转移，跑去厕所吓明干。
吓完人，方蛇便随便找个角落窝起来。
由于与人类产生纠葛，且不是正向纠葛，伤害人类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程度不严重，就算不会受到法则惩戒灰飞烟灭，可身体或多或少会受影响，比如出现眩晕症状，再不然是昏睡一阵。
对于它们妖怪来说，司空见惯，统一说法叫与人类结下恶缘，只是程度比较轻而已，法则施以小小惩戒就可解决。
在过去，方蛇留在明煜身边，吸食他的气机，偶尔也会出现被法则警告的情况，当时它的处理方式就是消失一段时间，等法则威力一过，身体恢复如常，才会重新出现，这就是明煜过去为什么并不能够时时见到它的原因。
今天下午也是类似情况，不过休息了数个小时，便缓解过来。
等方蛇从昏睡当中清醒，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事情，担心小妖怪情况，心急如焚往回赶。
见她生龙活虎坐在餐桌边干饭，这才放心。
只是，面对一人一兽难免心虚。
明煜视线扫过去，眼神始终如一，没有任何温度，像沉黯夜色，无边无际，“你跟于蟡是兄弟吗？”
方蛇愣住，原以为会受到责骂，明煜却意外发起一个新话题，让它无来由觉得心更慌了。
“……不是，我们只能勉强算作是同类而已。”毕竟都是蛇妖来着。
明煜一脸了然神色，轻轻点头，“好像蛇妖的智商跟记性都不大好。”
一句话，让方蛇瞬间反应过来，拿那个蠢不拉几的于蟡跟自己做对比，明煜是在讽刺他。
由于气恼，方蛇身影微微膨胀，可当听到小妖怪冲他呲牙哈气，犹如一盆冷水将方蛇里外淋透，老蛇妖骤然清醒，面对可爱的小妖怪，羞愧的头都要抬不起来。
“……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嗷呜！”
滚吧！
“好嘞。”方蛇干干脆脆往后一仰，啪叽！
这次它可没脸嚎叫，身形火速遁入楼群之中，不知道又去跑去哪个犄角旮旯里窝着。
休息过，现在又吃饱饭，如今小怪兽精力充沛。
明煜忙忙碌碌，她围在脚边打转，还故意甩出长尾巴，虚虚一圈将他脚踝缠住，只要得逞，制住明煜动作，让他扯不动腿，便会发出得意的嗷嗷笑声，十足一个捣蛋鬼做派。
“别捣乱，去那边玩，没看我在忙？”明煜手上端着碗盘，轻踢脚下的大尾巴。
白鳞大尾跐溜一下缩回去，夺取到明煜注意，小怪兽的尾巴尖便会快乐地左右摆动，是她当下心情的写照。
等明煜又忙起来，没顾上搭理小怪兽，蓄势待发的白鳞大尾便会故技重施。
明煜无奈死了，好不容易才收拾好餐桌，洗干净手，头疼地揉揉眉心。
十分钟搞定的工作，为了应付小怪兽，硬是拖了近半个小时，真是小坏蛋一个！
“小东西，你给我过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接下来，明煜故作生气，满屋子去捉小怪兽，快乐的白色身影到处撒欢，跟明煜玩起躲猫猫。
明煜从后面看，可能是他地板拖得太干净，小怪兽好几次跑起来，四个爪子直打滑，幸好它平衡能力不错，每次都能转危为安，没有摔出去撞桌腿一类，倒是挺惊险刺激的。
一人一兽追逐一会，明煜起初还只是应付，最后越玩越认真，小怪兽屏气凝息，跑得呼哧带喘，偶尔发出兴奋地嗷嗷声，仿佛在说好好玩，好好玩啊。
没一会，楼下上来敲门。
“这么晚了，能不能照顾一下我们的感受，太吵了。”
明煜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忙真诚道歉。
邻居走后，明煜关门，转身与躲在桌腿后的小怪兽对上视线，无奈捂脸发笑。
没想到，他也会有因为太吵闹，被邻居找上门提意见的时候。
“不玩了，你身体不是还没好利索，今天允许你上床休息。”
明煜毫无商量余地，一把抄起小怪兽，抱着她放到**去，硬要她睡觉。
屋内有些闷热，坐上床，戴繁星后仰，敞着肚皮将气喘匀，活动下来，身上好像又有点出汗。
看出小怪兽是觉得热，明煜将落地扇搬过来，调整好高度，对着小怪兽吹。
小怪兽享受地眯起眼睛。
明煜继续收拾餐厅，偶尔经过卧室门口，转头就能看见小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电扇前面去，张着嘴巴，“嗷~嗷~嗷~”
扇叶旋起的小风将小怪兽的叫声搅成颤音，明煜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现在回忆，行为上虽然幼稚，可画面却是幸福的，当时生活也是完满的……
“嗷~嗷~嗷~”
小怪兽精力无限，嗷个没完，明煜端上做好的绿豆汤，送进冰箱，稍微凉一会，等小怪兽觉得热的时候可以喝。
终于可以歇一歇，明煜回到卧室，倚到床头，看看手机上有没有需要处理的消息。
点进聊天软件，第一眼便看到加好友申请，备注上写着“刘楚楚”。
明煜稍稍犹豫，最终还是同意申请，添加好友。
这次的奖金，由于明煜说歹徒是突发急症才会昏倒，没有将功劳完全揽自己身上，当时刘楚楚跟另一个女生在场，她们肯定会知道悬赏奖金这件事。
主要是，明煜十分担心中间会因为这两个女生出现颠覆性变动，导致他没能成功拿到奖金，毕竟事无绝对。
等尘埃落定之前，明煜想着稳住两人，这笔钱对他来说，真的足够重要。
他想让小怪兽每天都无忧无虑地坐到电风扇前面“嗷~嗷~嗷~”。
通过申请之后，刘楚楚立刻发来一个表情。
“你的联系方式我是经过多方打听才拿到手的，过程特别不容易，现在这个时间没打扰你吧？吃饭了吗？”
“还没休息。”
几乎是消息刚发出，刘楚楚的消息紧接着又进来，一连发来好几条，话题主要围绕今日的惊险经历，还说起警方就今日情况，已经联系学校，明干的气人行径也瞒不住，学校老师同学肯定会知情等等。
明煜不擅长跟人聊天，刘楚楚一连发来一大串，他偶尔才回个单字。
而且，他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聊的，简直是浪费时间。
之前加过他联系方式的女同学，起初都挺热情的，结果没坚持几天，就被明煜冷淡态度伤到，很少再发消息过来。
估计这个刘楚楚也是这样。
“叮咚。”
又一条消息进来，正回高巍消息的明煜顺手点进去，这次刘楚楚发来链接，鼓励他报名参加校草评选。
明煜不懂，怎么身边人都在劝他报名。
就算他能够评上，成为校草又能怎么样？
不过是个虚无的头衔。
正要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参与报名，刘楚楚立刻说：“评上校草，赞助商会送上电器当奖品，有冰箱，据说还有电动车，为什么不试试，哪怕最终是个人气奖，也可以将养生壶带回家。”
明煜视线随即被电器两个字牢牢吸引。
电器啊，冰箱……现在冰箱容量都不小，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冰箱，用来装于蟡送来的海货。
明煜绝不会报名参与角逐的决心在这一刻产生动摇，要不，试试？
手指刚要点进链接，明煜忽然感觉肩膀发沉，视线上移，对上小怪兽翠绿色的大眼睛，灯光下忽闪忽闪，充满好奇。
明煜这才反应过来，有几分钟没听见它对着电风扇“嗷~嗷~嗷~”了。
小家伙把全部重量都压到明煜身上，那条灵活的大尾巴懒懒地搭在他腰部，尾巴尖正一下一下，时轻时重杵到他腰侧，有点痒痒的。
明煜：“……”
可能是长时间没关注它，小怪兽为了引起他注意，开始耍一些小把戏。
“别挠我，痒。”
明煜将小怪兽尾巴尖挥开，小家伙锲而不舍，又追上来，明煜侧身躲避，小怪兽坚持不懈，最后整个身体都已经压到明煜背上，大尾巴虚虚圈住他的腰，使劲磨，使劲蹭，眼看要把他的T恤蹭上去，露出一截隐约腰线。
让你不许我动，我偏要！小怪兽气呼呼地想。
明煜被她挠得发笑，脸埋在枕头里，无声笑出来，“下来，你太沉了。”
明煜抖抖肩。
小怪兽爪子扒着他不肯放，她刚刚可都看到了，明煜跟别的女生聊天，半天没理她！
女生很热情，每次都打出大段大段内容，一定是个追求者。
戴繁星第一次想到，如果明煜未来交女朋友怎么办？
那会不会没时间陪自己？
他还会哄女朋友开心，给女朋友做饭，然后两人亲热同居，自己一只小怪兽，说不定不被她女朋友接受，只能背着蛋壳被撵出去！
心底里忽然升起一种凄风苦雨的氛围，小怪兽被自己的联想气得呲牙，嗷呜一口，咬上明煜肩膀，大尾巴啪啪两下，学着明煜曾经的手法，往他屁股上抽。
小怪兽用牙时没有真的用力，不过大尾巴可是来真的，明煜被打，有点懵。
自己竟然会被小怪兽打屁股？
好啊她，反了天了！
明煜立刻绝地反击，一个猝不及防翻身，身影将小怪兽笼罩在下面，压着小东西，顺着粉肚皮往她腰上摸。
小怪兽被摸到痒痒肉，嗷嗷笑起来，四个爪子凌空乱蹬，软成一团。
那边，刘楚楚等半天没等来回复，在室友催促下，失望地放下手机关灯睡觉，梦中出现一张帅破天际的漂亮面孔，正是明煜。
刘楚楚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另一边，等明煜跟小怪兽玩闹结束，才想起报名，顺利填写信息，提交之后，显示报名成功，距离活动截止日期还有半个月。
按理说，明煜晚上要画画，可看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他无奈作罢，只能明天再赶工，好在过去他速度不慢，工作已经进行到尾声，只需要进行最后的调整就可以。
身边，小怪兽玩累，已经睡下，照例是敞着肚皮四肢，一副毫无防备的乖巧模样。
睡梦中的她会无意识抖尾巴，小毛毯被蹭下去一截，明煜帮她重新盖好，轻拍小东西胸口，关灯后，挨着她一起睡过去。
他们头蹭着头，嘴角在不知不觉间都浮现出笑容。
小怪兽不安分地大尾巴自动往明煜身上爬，圈住他手臂不放。
睡着睡着，原本是平躺的一人一兽，不知不觉间蹭到一起。一个伸臂揽着小怪兽，另一个往他胸口埋。
更阑人静，月影婆娑，夜半虫鸣为夜色平添一份朴实气息，晃动的树影都柔和下来。
明煜是被热醒的。
至于为什么热醒……
黑暗中，明煜睁开眼睛，低头看埋在他胸口上的小怪兽。
她的爪爪无力地抓着明煜的衣服，大耳朵垂在脸侧，大尾巴也是软软一长条，有气无力地，尾巴尖时而轻轻颤动。
小怪兽再度发热。
蟒妖当时告诉明煜，这段时间反复发热是正常现象，因为身体需要适应时间，完全不需要过度关注。
明煜旋开小夜灯，晕黄光线笼罩小怪兽，睡梦中似乎也不得安宁，奶膘都鼓着。
尤其是，可能不舒服，时不时从喉咙里挤出让人心疼的呜呜声。
明煜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自己生病发烧的时候，为了让他好受一些，母亲会抱着他一整晚，用自己纤瘦的臂弯充当摇篮。
小小的明煜，梦境是也是摇晃的，很轻盈，很温暖。
导致他脑海之中，至今深深刻印着这段记忆。
明煜凝视着睡梦中的小怪兽，她依赖地靠在自己身上，攥着爪爪，呜呜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密集，而额头上，已经顶出两个小包包，应该就是蟒医说的犄角。
眼见小怪兽的尾巴尖痛苦抽颤，明煜心口洇上水痕一般微微发凉。
他起身，将小怪兽紧紧抱在怀中。
学着母亲曾经的手法，手臂托着小家伙的背，让它倚靠到自己的臂弯当中，穿鞋下床，明煜抱着小怪兽，边摇晃边走。
“睡吧……睡吧……睡醒就好了……”
明煜绕着卧室缓慢走动，动作温柔，温暖臂弯晃动着，犹如平静河面的小舟。
渐渐地，小怪兽停止呜咽，虽然爪爪仍然紧揪明煜不放，可眉间总算是放松下来，挂下去的嘴角也重新上扬，笑容爬上小怪兽脸颊。
睡着的她在笑呢。
明煜很有成就感，忍着手臂酸痛，继续摇下去。
当晚，明煜抱着小怪兽近两个小时，见她不再难受，高热也慢慢退下去，重新躺回**时，明煜手臂酸疼酸疼，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嘶，希望明天还能拿得动画笔。
古宅，月亮隐去踪迹。
庭院角落，一团黑影蠕动了一下，山冕终于从昏厥中醒来，“咳！咳！”
今天凶残的蝴蝶妖忽然现身，山冕为守护小妖怪，与它“恶战”一场，最终不敌，因吸入大量蝴蝶翅膀上抖落的鳞粉，导致昏睡至此刻才终于得以清醒。
山冕醒来后，兢兢业业在宅院周围巡视，没想到自己昏睡的功夫，人已经走个干净，小妖怪也不见了。
山冕内心一阵失落，怅然地爬上院中大树，缠在枝干上，仰望夜空。
“唉，好寂寞啊，小妖怪，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另一个头深沉地叹口气：“唉……”
忽然，它感受到什么，心口猛痛，两个头在寂静深夜泪水涟涟。
“他不在了，他走了，是啊，人的寿数是有限的，我陪了他几十年啦，他还是走啦……”
一个头哭出宽面条眼泪，另一个头则含蓄地滴滴答答掉眼泪。
“……人真讨厌啊，寿命才短短一百年……”
……
明煜起床时，精神有点跟不上，偶尔会忍不住，轻声打个哈欠。
恢复精神的小怪兽正扒着他的腿，嗷呜催促。
“起开点，烫到你怎么办？”
“嗷呜！”
我不！
“要是你被烫到，就会变成一只丑不拉几的小怪兽，妖怪们会不喜欢你的。”
“嗷呜！”
例行“争吵”出现在清晨，窗外栖在枝梢上的鸟雀都忍不住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脚上坠着小怪兽，明煜行动受到限制，还要担心她被烫到，低头看小家伙，胆子真是越来越肥。
回想起初的时候，那会儿小怪兽比较腼腆，虽然看他做饭会馋，不过都是装作追逐扫出去的尾巴，玩欲盖弥彰那一套。后来，她就蹲到厨房门口等啊等。
到现在，竟然直接站起来扒着他膝盖。
“别拉了，裤子都要被你拽掉了，马上好，马上好！”
明煜今天穿得是运动裤，他人瘦，小怪兽力气可不小，着急情况下又什么都不管，好几次差点把明煜裤子拉下去。
明煜一边拉着裤腰，一边掀开蒸锅，水汽扑到他脸上，人也精神起来。他真是无奈死了，小东西怎么这么贪吃？
明煜早上只是简单做得红豆粥，不过他哪怕做得再简易，都能轻松俘获小怪兽的胃口。
戴繁星被烫得直吐舌头，仍是忍不住埋头狂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可见吃饭的时候她有多投入。
明煜联想到拱槽子的小猪崽，几次差点憋不住笑，他要是真笑出声，小怪兽肯定要发恼。
见小怪兽精神不错，明煜今天打算带她去学校。
放小怪兽一个人在家，明煜担心她时不时发作的症状，万一没有人或者妖怪在旁边看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看到熟悉的背包，小怪兽嗷得特别响亮，跟第一次时一样抗拒。
没办法，明煜再次发挥他的钓小怪兽绝技，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奶黄包。
于是，十分钟以后，背包中，肚皮上揣着热腾腾奶黄包的小怪兽才后知后觉，自己被明煜算计了！
到学校后，就如刘楚楚所说，校领导果然第一时间找到他，就昨天的事情了解情况。
明煜跟导员一起去说明当天情况，顺便再去配合警方工作。
有人抱怨：“昨天那个通缉犯，哭着喊着说是看到怪物，看到一只没有翅膀却会飞的黄鼠狼，还有一只屋子那么大的巨蟒，嗤，我看他就是想钻漏洞，伪装成精神疾病，好逃脱法律制裁，不过我们工作很严谨，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明煜最关心的还是奖金问题，调查接近尾声的时候，明煜得到确切答复，他们已经往上面打过报告，审批完，他登记留下的账户就会收到钱款。
明煜心定，计划回去看看郊区的楼盘，首付不能超过二十五万的。
再怎么说，他所在的城市也是省会，二线城市，房价不低，二十五万首付的小房子也不太好找。
明煜决定咨询下高巍，他是本市人，之前聊天时高巍透露过，他有亲戚是从事地产销售的，说不定能给点有用的意见。
信息发出去，明煜就坐上导员的车，往学校赶。
导员十分平易近人，车上还安抚他，应该是担心明煜情绪受影响，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可是说不准，难保会不会留下点影响终身的心理阴影之类。
其实他完全多虑，想到那笔即将到手的赏金，昨晚完全没睡好的明煜精神得再通宵一次都没问题。
上午课程已经错过，下午没有课，导员直接将明煜送回家。
明煜是在街口下的车，昨天答应帮吴伯照看院子，没想到突发变故，他都没来得及喂鱼浇树。
现场调查工作已经结束，明煜想着过来看看，带着小怪兽一起，里外来个大扫除，再拍上几张照片，等下个星期去养老院的时候，拿给吴伯看，让他安心。
只是，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一阵低泣。
“呜呜呜~走之前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背包里窝着补眠的小怪兽蠕动了下，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山冕在哭？
明煜见四下无人，拉开拉链，让小怪兽钻出来。
打开院门，明煜走进去，一眼看到缠着树枝上的两头蛇，正哗啦啦掉眼泪，跟下雨似的。
山冕见到小怪兽，嚎啕一声，跟一片烂叶子似的，从树上扭下来，往她身上扑。
对于明煜来说是只陌生妖怪，连忙把背包里的小怪兽高举过头，山冕围在他脚边，嚎啕得更起劲了，脚下的砖石都快被它夸张的眼泪淹没。
“他走了，我看着长大的小屁孩走了，呜哇哇，他走之前都没回来看我，这可是他的家啊。”
山冕无所顾忌地宣泄情绪，它已经痛哭一晚上，见到小怪兽，情绪更是收不住，另一个头还内敛一点，不过也在默默用蛇尾巴抹眼泪。
明煜提取山冕话中关键词，心头猛地一跳，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插嘴问山冕，“谁走了，是离开？还是……去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