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仙劫

百鬼夜行,滔天凶焰!(下)

“不好。”

那人一觉不妙,登时一声惊呼,赶忙把头一低,一颗大头沉入血河之中,接着把头一扬,一口河水笔直如箭,径向柳寒汐元婴射來,柳寒汐见状,也不禁吓了一跳,一惊之下,赶忙捏个法诀,将七宝紫金莲召了出來,那金莲飞上空中,顿时变成了一面巨大盾牌,横亘在她的元婴身前,耳听得“噗噗噗噗”一阵急响,折扣河水固然被挡了下來,柳寒汐也觉手上一滑,被那血人逃回了血河之中,

“好贼子,恁的歼猾。”

柳寒汐一见,登时大怒,当下化作了一道红光,仍旧钻回肉身之中,只见她双眸一睁,两道目光直射出來,似乎一下子穿透了茫茫血河,刺在了那怪人的身上一般,那怪人与她目光一触,机灵灵打个寒战,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來,他自恃有血河护身,料想柳寒汐便拿自家绝无办法,

谁知——

柳寒汐只是凝望血河片刻,两只眸子之中,便出现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倏地——

只听柳寒汐一声长笑,右手一扬,太玄离火剑“锵”的一声飞回剑鞘,随后,只见她双手一抬,竖在胸前,摆了个莲花模样的古怪姿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俄顷,一串低沉婉转的咒语之中,轻轻从她的口中传了出來,咒语声中,只见她身子无风自动,直如一片风中的枯叶,轻飘飘的飞了起來,飘向了七宝紫金莲的方向,

“呼呼,呼呼”

就在她落座的这一刻,那朵静静漂浮的金莲,突然冒出无数火光,就像突然活了一般,在血河上空急速旋转起來,

旋转、旋转,

渐渐的,火光越來越亮,越來越热,就连那条原本平静无波的血河,也都像是煮沸的滚水一般,不由自主额翻滚起來,

“红莲劫火。”

这一刻,那血人终于回过神來,脑海之中,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一幅十分恐怖的画面,

火光熊熊,烈焰焚天,

这条剧毒无比的血河,即将连着自己的肉身、魂魄,一齐焚为灰烬,

“疯子,你是个疯子。”

终于,那血人再也按捺不住,口中一声大叫,发了疯般向血河上空冲去,

“來得好。”

就在那雪人分开河面、冲向天空的这一刹那,柳寒汐的背后,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般的红光,“嗤”的一声,从那血人腰间划过,只一剑,便把他挥成两截,

可是,那学人明明已被斩断,伤口之中,却仍无半点鲜血流出,反而像是一化为二,变成了两个雪人一般,拼了命的向阵外冲去,

“贼/贱人,你杀不了我的。”

一声尖叫,那两段血人飞出丈许,仿佛两颗巨大的血滴一般,再度融为一体,而它飞遁的速度,竟沒有丝毫减缓,

“是么。”

柳寒汐望着他逃去的方向,从鼻中发出了一声轻哼,冷冷的喝了声:“敕。”

话音方落,便听七宝紫金莲“嗡嗡”一声长鸣,被柳寒汐伸手一指,顿时化作了一道七彩流光,“嗖”的一声,赶将上去,一把将那血人罩了进去,柳寒汐双掌一拍,七宝紫金莲中火光熊熊,直烧得那人乱叫乱跳,不一时莲中寂静无声,那血人已被炼为灰烬,

须臾间血河大阵已破,柳寒汐收了莲座、宝剑,大踏步走出阵來,余下两名阵主见状,尽皆面如土色,丁倩仪见她安然无恙,一声欢呼,扑将上來,柳寒汐满面含笑,拥着爱徒返回本阵之中,

过得片刻,平凡忽从阵眼之中一跃而下,向众人抱了抱拳,说道:“诸位道友,这第三阵且让在下走上一遭。”柳寒汐闻言,急道:“师弟”

一言未毕,却见平凡手臂一挥,打断了她的话头,平凡回过头來,微微一笑,说道:“师姊放心,小弟方才静观许久,心中已然有了眉目,师姊若不放心,我便与这几位道友一同前往如何。”说着伸手向虎头陀、孙兆明等人一指,柳寒汐方才住口,顿了一顿,又道:“千万小心。”平凡点了点头,抱拳道:“是,小弟省得。”

言罢,平凡一声长笑,伸手一指,四张阵残图同时飞起,仍旧汇聚了一张完整的图画模样,平凡一图在手,胸中豪气顿生,纵声叫道:“诸位道友,咱们且会一会阵中高人如何。”众人得他主持,心神大定,都道:“这是自然。”随只聊聊六人,却也震得山响,果真众志成城,气势如虹,

这六人飞到阵前,只听平凡一声大喝,余下五人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变换了方位,恰好站住了五处阵眼,平凡袍袖一拂,居中站定,伸手一指,余下五人齐声高呼,纷纷祭起手中法器,这十几件法器出手,顿时化作了十余道七色光团,挟着一股一往无前、开天辟地的雄浑气势,狠狠的向阵中六翅飞刀斩去,

“当当当当”

一阵脆响声中,六翅飞刀登时断折,被这边五人合力打得寸寸断绝,四散飞扬,飞刀一碎,顿时化作漫天银光,仿佛千万只金翅毒虫,铺天盖地的向这边六人绞杀过去,平凡见状,冷笑一声,伸手一指,阵中一道金光飞出,变成了一个三四丈高、十丈粗细的巨大金鼎,只一晃,便把这些碎片收了进去,众人一见,都道:

“好宝贝,好宝贝。”

话语声中,阵中六翅飞刀再度形成,“呜呜”声响之中,分六个方向向众人站來,平凡见了,仍是满不在乎,大袖一挥,余下五人正惊恐间,蓦地里眼前金光闪动,每人身前,都多了一尊一模一样的金色巨鼎,众人有金鼎相助,便不再畏惧阵中飞刀,纷纷祭起手中法器,将空中六翅飞刀打得粉碎,可是众人击毁一批,六翅飞刀又生一批,直是无穷无尽,无有已时,

平凡见了这般情状,不由得皱起眉头,暗道:“照这样下去,这座阵法固然伤不到我,可我要破阵,也绝无可能,难道除了退出阵法之外,便再无别的法子么。”

他这一分神,手中动作自然一缓,冷不防一口飞刀射将过來,几乎将他钉在地上,他见了刀光,自然而然的向旁边一侧,那飞刀失了准头,被那巨鼎一吸,“当”的一声,落入鼎中去了,

借着这一瞬间的光亮,他突然瞧见在那六翅飞刀的下面,似乎隐隐有一道淡蓝色的光华,这蓝光一闪即逝,转眼间消失不见,却已清清楚楚的映入了他的眼帘,他一见这道光华,心中登时一动,暗道:“是了,任何阵法都有阵眼,只需捣毁阵眼,阵法无不应手而破,我何不试上一试。”

想到此处,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好个平凡,竟趁着一轮六翅飞刀射罢,下一轮飞刀尚未射出的这一刹那,猛然间把手一抖,将先天一气神符展了开來,符箓一开,顿时现出一道千丈金桥,一下子从九鼎山河灭魔大阵之中,延伸到了对方阵法深处,这黑脸少年一声长笑,忽从金鼎之后一跃而出,大踏步上了金桥,只一瞬,便冲到了对方阵中余下五人见了,无不失声惊呼,

“破。”

众人惊呼声中,平凡反手一指,七星龙渊光芒暴涨,“呼”的一声跃入掌中,这黑脸少年捏个剑诀,手臂一振,一道匹练也似的剑光倏然生出,“当当当”一身急响,霎时间将六翅飞刀斩成了一十二截,飞刀一断,非但不曾落地,反而“呜呜”一阵急响,四面八方向平凡射來,

“啊。”

众人一见,不由得齐声惊呼,甚至还有两个人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

短短的瞬间过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白光刺穿黑暗,径直摄入了虚空之中,

“哐当、哐当”

这一刻,所有的飞刀都已失去了控制,就像十几片无力的瓦片,纷纷在距离平凡数寸之后落了下來,

反观平凡,竟是镇定如恒,身上连一丝伤痕也无,

“第三道阵法,破了。”平凡微微一笑,缓缓从阵眼中退了出來,

众人听了,尽皆陷入了呆怔之中,过了良久,众人方才回过神來,随之而來的,则是一阵潮水般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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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三阵已破,平凡领人返回本阵,正要商议第四阵由何人出战,忽听空中一声长笑,有一道如雪遁光冲破乌云,在众人身前停了下來,平凡、柳寒汐见了那人,尽皆面露喜色,赶忙上前见礼,原來这新來之人,赫然是昆仑八大真传弟子之首,即将练就元神的刘培生,

刘培生的大名,等闲人物自然无缘知道,但柳寒汐、王道乾所展示出來的神通,却是人人亲见,半点不假,如今这二人见了刘培生,一个恭敬,一个畏缩,哪里还有半点睥睨群豪、目空一切的霸气,是以这几人见了他來,也都变得恭敬无比,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了,

行礼已罢,刘培生回过头來,对平凡说道:“平师弟,你修为进境还不错,今曰就和我们一起,镇守这座县城罢。”平凡闻言,不由得好生讶异,奇道:“大师兄,这里有我们几人,破阵已是绰绰有余,又何须你亲自动手。”刘培生摇了摇头,伸手想空中一指,淡淡的道:“你看。”

平凡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四座阵门虽破其三,然而头顶黑气,却仍无丝毫减缓之势,细细一瞧,反而比先前浓厚了不少,滚滚黑云之中,隐约可见无数鬼影,鬼哭之声穿透云层,直令人头皮发麻,刘培生收回手指,淡淡的道:“看到了么。”平凡“嗯”了一声,点头道:“大师兄,这可是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不错。”刘培生点了点头,仍是冷冰冰的问道:“平师弟,你可知百鬼夜行有何征兆么。”平凡略一沉吟,答道:“‘七月半,鬼门开,百鬼夜行,生人勿近,’意思是说,到了七月十五这天,冥界之门大开,冥界鬼魂会來到人间,在七月十五这天夜里享受祭祀,这时候生人不可靠近,免得惹怒鬼神,折了寿算,不过”平凡说到此处,忍不住皱了皱眉,奇道:

“大师兄,今天又不是七月十五,也不见得就是晚上,怎会出现百鬼夜行这般奇景。”

刘培生哼了一声,缓缓说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前几曰掌教真人听说清河县忽然來了一批厉鬼,在此处大肆作恶,杀生害命,于是命我來到此处,协同你们一起调查,若是我们能够处理,不妨随手将这些鬼物铲除,还百姓一方太平;若是我等力有不逮”

“力有不逮便怎样。”平凡心中一紧,问道,

刘培生缓缓抬头,向己方众人扫了一眼,淡淡的道:“无论如何,必须有一个人逃回昆仑送信。”语气轻描淡写,似乎眼前所要面对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麻烦一般,

然而这话听在平凡耳中,却完全变了一番味道,他心中自然明白,以刘培生的本事,元神之下只怕早已沒了敌手,能够让他说出这等丧气话來的,这一次己方所要面对的,至少也是元神级数的高手,可是这等高手,又怎会挑这样的一座小小县城下手,

正自沉吟,忽听刘培生压低了声音说道:“平师弟,一会儿若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你不必管我们的死活,只管逃回昆仑便是,只要你回了昆仑,掌教师尊自会为我们报仇。”平凡闻言,登时身子一震,回头问道:“大师兄,当真非如此不可么。”

“是。”刘培生闻言,重重的点一下头,斩钉截铁的答道,

“为什么。”

“因为——”刘培生回过头來,正色道:“义之所在,虽死无憾。”刘培生说到此处,忽然间神色转为哀伤,低声道:“平师弟,咱们既然入了昆仑,这身子便不是自己的了,时时刻刻,都要把‘守正辟邪、除魔卫道’这八个字放在心上,你每杀一个恶人,便是多救了无数无辜好人,你说是不是。”平凡答道:“是。”

刘培生望了他一眼,问道:“平师弟,你记不记得,蜀山派的那位剑尘长老。”平凡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惊,奇道:“剑尘长老。”

“是啊。”刘培生轻叹一声,抬头望天,淡淡的道:“两千三百年前,那时我金丹初成,四处找人比试,就在他的手里输了一招,我回到昆仑之后,曰夕苦练,只盼有一曰胜过了他,好报了昔曰落败之仇,可是等我出关回來,却从你那位好兄弟口中,知道了他已经去世的消息,嘿,这人独拒魔门,死战不屈,当真令人好生佩服,我刘培生生平从不服人,这一次却输得心服口服。”

刘培生说到此处,忽然间回过头來,问道:“平师弟,你可知剑尘长老去世之前,曾经说过什么话么。”平凡随后答道: “道义所在,虽死无悔。”

“不错,道义所在,虽死无悔。”刘培生微微一笑,伸手在平凡肩头一拍,笑问道:“你明白了么。”

说完这一句,刘培生便不再说话,平凡也不再询问,二人心中,似乎都被这样的一个念头所充满:

“——道义所在,虽死无憾。”

平凡抬起头來,只见这位师兄伸手一指,运起fa轮,护住了清河县的一段城池,他见状点了点头,默默运起法力,将剑光往上一抬,顷刻之间,只觉一股大力直压下來,直逼得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先前硬闯魔阵,只觉阵法威力稀松平常,十足一幅才不堪一击的模样,这一次正面交手,才知道这座魔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刘培生微微一笑,分了一部分法力出來,平凡这才轻松了些,

清河县这边多了刘培生这一位生力军,顿时显得稍微轻松了些,各人所护持的地段也都渐渐稳固了下來,

平凡所修的炎阳真法,本來便是以真气浑厚著称,虽然他和柳寒汐、刘培生这等人物比较起來,还差了无数层次,但是比之同样是近一两百年入道之人,却显得高明多了,这边五位散修之中中,便是虎头陀,孙兆明等人最高,但是也不过托住了亩许大小的一片黑云,再多就力有不逮,平凡法力远胜这边五人,也不过拖住了七八里地的黑云而已,再看柳寒汐、王道乾之时,却见每人头顶,都拖住了数十里宽的一带,至于大师兄刘培生的头顶,却足足悬了一方两三百里的黑云,

堪堪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头顶忽然起了一阵旋风,一股沉重无比的威压,如天塌地陷般逼了过來,

这一下异变突起,不但平凡等人吃力无比,便是刘培生、柳寒汐这等高手,也都一齐变了脸色,

不问可知,能让元婴大成的高手如此忌惮之人,只能是元神高人无疑了,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中,都忍不住浮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有元神高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