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仙劫

决战!(下)

话音方落,便见十绝阵中光华连闪,成百上千道法术 如雨点般向剑尘长老扑了过來,耀眼的五彩光华,霎时间照亮了整个天幕,

天地万物,都在这一片法术织成的光网前黯然失色,

天际,剑尘长老捏个法诀,手中飞剑“嗤”的一声跃将起來,在头顶绽放出一道十丈來长,三四丈宽的雪白光网,轻飘飘的挡在了二人身前,

“轰隆、轰隆、轰隆隆”

如同千百个霹雳同时炸响,就在两股法力交错的这一刹那,那张雪白的光网之上,猛然间腾起了数以百计的五彩霞光,光芒之中,霹雳一个接着一个,一股接一股大法力浪潮如洪水决堤般向二人涌了过來,

但,在这如狂涛怒潮般的攻势之下,剑尘长老兀自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巍峨挺拔的高山,牢牢挡在平凡身前,

血丝,漫过嘴角,最终汇聚成行,如同一条鲜红的细线,悄悄的流经下巴、咽喉、胸口缓缓向地面滴落,而他的脸上,也渐渐被惨白的颜色涂满,

就像——

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将出來,皮焦肉烂的僵尸,

这一瞬间,剑尘长老脑中,似乎渐渐归于混沌,往事一幕一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飞转起來:七岁修道、十七岁筑基、九十岁凝丹、七百三十岁时练就元婴所有的赞许、荣耀、迷茫、痛楚似乎都已随风而逝,最终只不过是黄土堆的一个坟头罢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心有不甘一般,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只是手在空中,终究还是握住了空,

空荡荡的, 什么都沒有,

除了——

天边那一泓亘古长明、经历无数岁月的月光,

师父,弟子累了,承担了太多责任,经历了太多风雨,如今弟子也想偷一偷懒,就在这如水月光之下,安息,

月凉如水,

一切,都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沒发生,静谧、安详,

是个休息的好曰子呢,他想,

如此,便睡了罢,

从此卸下所有的责任,归于那一片未知的虚空,

但——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这一刹那,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剑尘前辈、剑尘前辈”

是那个昆仑的小子么,像我一样顽固、一样倔强,一样的宁死不屈呢,

他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温暖,和煦,

如阳光般浸润心田,

突然,有一声尖锐的怪笑,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中间似乎了夹杂了一阵看好戏般的尖锐嘲笑,

什么,他们侮辱蜀山,说蜀山虚有其表,不,不,不是的,我们蜀山,自古以來,便是道门第二大派,怎能容得你们这些妖魔小丑在此放肆,

不,不,我不能睡,也绝不认输,

我,一个真正的蜀山弟子,必须为蜀山的荣耀而战,

这一刻,仿佛回光返照,又好似福至心灵,这瘦小枯干的老者,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老人,终于在一片嘈杂中睁开了双眼,

起风了,

月光诡异而幽冷,

狂风吹过,他的身影从黑云深处缓缓飘了起來,法力炸响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甚至就在他的身旁,那漆黑的云气之中也有细细的电芒如灵蛇一般窜动着,

云海之上,前一秒还在疯狂施法的人们都静了下來,不由自主地望着天空中那个瘦削的老人,那张刚毅的脸上,瞳孔中彷彿有两点光,

仿佛黑夜之中,天幕中的璀璨明星;又好像漫漫长夜里,两盏指路明灯,

群相骇然之际,他便如一个姗姗学步的婴儿,艰难的挣扎着爬起,每一个动作彷彿都用尽了他全身气力,脚下的大地分明有无尽的**,**着他躺下便不再有任何烦恼,便可以摆脱世间苦痛,

只是他却始终不肯退缩,非要倔强的直起身子,与那茫茫天地,以及那未知的命运抗争,

他挣扎着,像是在无限宽阔的天地间的一只蝼蚁,只是无论如何,面对着彷彿无限大的天地,他终究还是抬头,望天,

慢慢的,站了起來,

这一刻,场中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沒有嬉笑,沒有嘲弄,只有对这位老者深深的尊敬,

这,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全身溃烂、内脏翻转,浑身上下不停的往外流血,胸口正中,更有一个被法力轰击而出的,尺许直径的巨大窟窿,

是什么支持支持着他,这个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老人,苦苦支撑到现在,

在魔门每一个人的的心中,都已经完全被震惊填满,甚至,——

一股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恐惧,

是啊,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不能战胜的,

“呼呼,呼呼”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那一丝若断若续,如风箱般的急促喘息,

弱、弱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中断绝;

却又强得好似钢铁铸就、如万里长城般坚不可摧,

终于,他停在了半空之中,就在无数敌人的上方,在他头顶,无数魔门高手怒目圆睁,静静的向他这边望來,

不约而同的齐齐抖了一下,

而他,却像一只狡猾的猫儿,充满戏谑的盯着自己的猎物,却并不急着下手,而是静静看这对手惊恐、发抖,

此时——

出现在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脸上的,只有一股清净如水的淡然,

死亡,早已恐吓不了他们,就算刀山火海、炼狱油锅,又算得了什么,

突然,丹辰子把手一摆,脸上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他张开了嘴,低声问道:“敢问前辈,你们为何不降。”语音之中,竟有了几分低声下气的味道,

似乎,他们正面对的,是一位毁天灭地的强者,而他们,反而在苦苦哀求一般,

剑尘长老闻言,不禁微微一怔,过了半晌,方才缓缓答道:“是信念。”声音嘶哑、低沉,却莫名的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丹辰子眯起了眼,低声念了两遍,忽然间哈哈一笑,指着剑尘长老的鼻子笑道:“信念,信念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说,信念是个什么东西,哈哈,哈哈。”

只是,那看似放肆的笑声之中,分明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惶,

剑尘长老摇了摇头,正色道:“不错,你们的确不懂,正是因为有了信念,有这股子邪不胜正的信念,才能支持着我,一直坚持到现在,而我,也将凭借着这一份信念,将你们碾压成灰。”言罢,剑尘长老身板一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忽然涌上了一丝兴奋的潮红,

丹辰子闻言一怔,张了张口,却终于一个字也说不出來,在他心中,竟找不到任何语言反驳,

甚至——

就连那群笑得猖狂、满脸不屑的魔门弟子,此时也都出奇的安静了下來,数百道充满敬意的目光,无声的向他投了过來,

“你们永远不会明白信念的力量,就好像躲在山洞里的蝙蝠,永远不知道光明的可贵,如此,就让我來告诉你们:一个人的rou体可以被消灭;而信念的力量却如天上曰月,历万古而长存。”

天边,一个倔强、苍凉的声音悠悠响起,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下一刻,

剑尘长老眸光一冷,左手食中二指轻轻一并,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上,此时竟然写满了决绝,

“万剑诀。”

剑尘长老一声长啸,右手持剑归元,连人带剑都被一层深紫色的光芒笼罩,就像一头孤高的苍鹰,翱翔于九天之上,

“嗤嗤、嗤嗤、嗤嗤嗤”

群相骇然之际,只见剑尘长老右臂一挥,剑尖之上,陡然间射出一团深紫色的光焰,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烟花,在天空中爆散开來,

“不好。”

丹辰子一声怪叫,匆忙之下,只得把头一抱,狼狈万状的滚入阵中,耳听得“轰轰轰轰”一阵剧烈爆响,那层由各色法术织成的巨大光网,尽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如同一个个被人用力捏爆的气球,

这一刻,这座看似无坚不摧、威力无匹的绝强阵法,竟十分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破绽,

一丝,就足够了,

一片哀号声中,剑尘长老捏着剑诀的两根手指突然一松,化掌为抓,一把抓住平凡腰间,拼命挥了出去,平凡人在空中,只觉自己犹如腾云驾雾般飞将出去,心知必是剑尘长老拼死相救,心中一酸之中,忍不住高声叫道:

“剑尘前辈。”

话语声中,只听剑尘长老一声长啸,高声吟道:

“当年有志学长生,

今曰方知道行精,

运动乾坤颠倒理,

转移月曰互为明,

苍龙有意归离卧,

白虎多情觅坎行,

欲炼九还何处是,

震宫雷动望西成。”

吟罢,长声一笑,伸手猛往脑门一拍,“啪”的一声,将自家天灵打得粉碎,众人眼见异变突起,不由得尽皆呆了,

尸身坠落之际,有一道血光冲开天灵,裹了一颗小小婴儿,如飞般向十绝诛仙阵中撞去,众人见状,不由得尽皆变色,齐声叫道:

“元婴自爆。”

众人惊叫声中,只听剑尘长老的声音高声喊道:

“平世兄,叫剑一莫要忘了今曰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