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仙劫

菩提归妙理 大道问本心!

平凡把眼一瞧,只见那道诀开篇言道:“世人无知,都道天地自天地,人身自人身,其间并无半分干系,然在我等修真之士看來,天地方圆,阴阳动静,无一不与人身相合,我辈修真,须得循天理、知顺逆、明得失、问归藏,方可有所成矣,吾被困于此,不知何曰方得解脱,穷万载之功,乃成书一十三篇,以俟后人有缘习之,吾天上地下,可无恨矣。”其下便是密密麻麻的修炼口诀,

平凡一见,不由得微微一怔,心道:“原來她说被困一万多年,果然并非虚语,想她一个孤身女子,被那禽兽不如的父亲镇压,不但万余年來不得下山一步,身边更连一个说话之人也无,当真可怜得紧,倘若换了是我,这一万多年的岁月如何熬得下去。”想到此处,心中登时大感怜惜,望向越清寒的目光之中,也渐渐涌上一丝柔情,越清寒被他一瞧,红晕满脸,轻轻低下头去,眉目之间,尽是欢喜不尽的神气,

如此呆立半晌,他心中忽然一惊,暗暗忖道:“啊哟,我怎的这般糊涂,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修真之士须得心如止水,澄思守虑,修行方可有成,可我好容易有了这千载难逢的机缘,却不好生修炼,怎么一门心思,全都想到那事上來,难道我修道越久,反而越不成器了不成。”一念及此,不由得又惊又愧,赶忙收摄心神,过不多时,便重新进入了古井无波、不着片尘的境界,

他回过头來,顺着那篇序言看去,只见序言之下,另有几行蝇头小楷,写的是: “《太上感应篇》有云:天地之所以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此门法诀,系引天地间真火之气而为我有,一切术法,乃从天地而來,非由自生,好比百川汇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巨浸,端在积聚,故而生生不息,无有已时,世人不知诀要,往往执着灵根,专务雕虫,自以为长生正道,殊可哂也。”下面写的是这门法术的详细练法,

平凡看到这里,心中顿时一阵剧震,百余年前初入上清宫时的诸般景象,一一浮上心头,记得那时,自己也曾听人说过:“一个人的灵根属姓,基本上就决定了此人所学法术的走向及类别,大凡生人,寿命不过百年,时间,精力,都有其极限,尤其初学法术之人,灵力更加稀薄,又哪有这许多灵力滋养许多灵根,这就像常人做学问,越是聚精会神,心无旁骛,成就自然越高;倘若你这也要学,那也要管,难免杂而不精,一事无成,因此灵根越少,修炼起來也就越是事半功倍了,比如单一水灵根,那便适合修炼水系法术,修炼起來速度最快,成就也是最高,身具火灵根,自然适合修炼火系法术,倘若修炼其他类型法术,自也可以,只是进度,效果就要打些折扣了,故而,灵根越少,所学法术种类也就越少,自然也就最容易学得精纯。”这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也曾一度奉为金科玉律,内心之中,从未有过半份怀疑,可是这篇法诀之中,却对注重灵根的做法嗤之以鼻,倒似一个人修炼法术,与自身灵根全然无关一般,可是,这怎么可能,

如此苦思良久,脑中依旧有如一团乱麻,连半点头绪也无,平凡大惑不解,只得捧了道诀,來求越清寒出言解答,越清寒闻言一笑,也不答话,反问道:“平兄,我且问你一句,你说这世上的修真门派共有多少,修真类别又有何不同。”

平凡挠了挠头,答道:“世间修炼诀法,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便是玄门道家,道家真传,无一不从练气着手,光是练气一个境界,就分为:感应,采气,导引,胎息,凝炼,辟谷,温养,仙游,归真九个层次,修炼道门法诀,须以自身为炉鼎,吸纳天气灵气,直到筑基成功,孕育金丹,金丹大成之后,又有一道六九天劫,渡过者可以碎丹成婴,寿至千岁,元婴之后,便是长生,再无超脱其上的层次,只不过道门练气,往往离不开符箓咒语,口诀心法,因此威力虽大,却不免太过繁复,等闲人物入门已是极难,更不消说得了真传了。”

“第二类,便是神宗魔门,这一类法诀虽多,根本道法,却不过是内门之中,三十六道真传道法,无论哪一种修到极致,皆可问道长生,神宗魔门崇尚自然,只凭一己好恶,任意所之,修到最后,往往身化神魔,只凭肉身之力,便可与天地之威抗衡。”

“第三类,便是释家佛门,佛门修行,与神宗魔门颇有几分相似,皆是以肉身为修行根本,佛门修行,另有一特异之处,那便是不立文字,不立道统,讲究的便是一个“悟”字,佛门修士,大多心地慈悲,戒伤戒杀,以练成金刚之躯,成就金身为上。””除了以上三大流派之外,另有一些不求长生,只修术法的门派,这些门派,一个个理论驳杂,法门繁多,虽然有些法力,终究不是长生正途,因此便把这些门派,统一称作旁门杂家,要知长生之路,何其艰难,一百修士之中,倒有九十九个耐不得寂寞,中途退出,这类人不求长生,便专攻术法,偶有几个天资卓绝,用功勤奋的,一身法力之强,未必就比炼就长生之辈差了,

越清寒点了点头,笑道:“你本事不成,这些倒是记得清楚,好,我便问你一句,你所说的这些门派之中,可曾有半句话提到过‘灵根’二字。”平凡呆呆伫立半晌,方才摇了摇头,说道:“沒有。”

越清寒道:“着啊,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把灵根二字挂在嘴边,整曰里死守着这玩意儿不放,这等胶柱鼓瑟,刻舟求剑,可不是咱们修道人的气量。”平凡闻言一怔,讷讷的说不出话來,

越清寒微微一笑,续道:“我实话与你说吧,一个人既然入了道门,便要堪破执念,不再为任何表象所迷,什么灵根也好,神通也罢,都只是长生的助力,而非修道本身,咱们玄门修士,最重要的便是元神命姓,至于肉身,反倒等而下之,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咱们这类法诀修到最高,便是将元神与天地灵气融合,化为实物,修到最后即元神显化,脱离肉身,元神凝练,不死不灭”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顿,随手举起桌上酒杯,笑道:

“举例说罢,比如我手里的杯子,就算它再大十倍,百倍,能装的水终究都是有限,一旦杯子装满,你再往里面倒水,你说会怎么样。”平凡含笑答道:“杯子一满,那么再要倒水,自然就溢出來了,嗯,姑娘的意思就是,要我把这杯子变得更大一些,是么。”

越清寒摇了摇头,说道:“再大的杯子也是杯子,终究也有装满的时候,那么,你有沒有办法让杯子永远都装不满。”平凡沉思半晌,摇头道:“我猜不出。”越清寒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你这傻子,真是榆木脑袋——不点不开窍,好,那我再问一句,假如你是一滴水,太阳出來便会干涸,那么你有沒有什么法子,让自己永不干涸。”

平凡挠了挠头,说道:“假如我是一滴水,假如我”沉吟良久,忽然间想起乾元真火诀开篇的那几句话來:“此门法诀,系引天地间真火之气而为我有,一切术法,乃从天地而來,非由自生,好比百川汇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巨浸,端在积聚,故而生生不息,无有已时”想到此处,脑中似乎有一道惊雷划过,轰轰雷震之声不绝于耳,猛然间一个激灵,跳了起來,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越清寒道:“你知道什么了。”

平凡一拍大腿,笑道:“我知道了,一滴水想要永不干涸,最好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投身大海之中,成为大海的一分子,自然能够生生不息,无有已时,所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说的便是这个道理。”越清寒抿嘴一笑,说道:“正是这话。”

平凡得了首肯,胆子渐渐大了起來,正色道:“其实姑娘以酒杯作比,目的便是让我明白,一个人就算本事再大,力量也终究有限,只有当你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才能无往而不利,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越清寒道:“是啊,咱们修道之人苦求长生,并非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而是争取参悟天道,跳出红尘俗世的圈子,去追求那长生之后,无拘无束的大自在,大逍遥。”

平凡“哦”了一声,点头道:“原來如此。”顿了一顿,又问:“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修炼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