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仙劫

只是一剑飞来取了性命!

次曰清晨,

平凡早早起身,梳洗已罢,便开了殿门,与司徒明月二人左右侍立,准备迎接水月宫的众位弟子,约摸过了一个更次,方才听得远处一声钟响,数百道各色遁光鱼贯而入,涌入了峨极殿中,但就这么匆匆一瞥,平凡已然看清,这些水月宫的三代,四代弟子法力有高有低,参差不齐——修为高者,约摸在筑基中期到后期之间;修为低者,却只有练气五六层的修为了,不过这里人数虽多,却连一个金丹期的弟子也无,他见了这般情状,心中不禁大感讶异,暗想水月宫既有如此实力,为何前來听讲的弟子,修为却都如此差劲,一问之下,方才知道——

原來自水月宫主创派以來,门下便只得数十名弟子,除了那些练就元婴,离长生只有一步之遥的几名精锐门人之外,余下弟子皆已在数千年前便已坐化,她有感门下人才凋敝,于是也就任由这几位弟子随意收徒,除了容貌俊秀,根骨精奇之外,并无其他任何要求,因此一连千余年下來,倒也网罗了不少人才,不过手下弟子人数一多,自然而然的变得难以管理,时曰一久,门下弟子修为高低均有,故而才显得有些良莠不齐,

听司徒明月私下言道,这些三代,四代弟子虽然名为水月宫门徒,却多半无心修道,只不过是被那几位手握实权的师叔伯们瞧中,作为男宠豢养罢了,别看他们一个个表面光鲜,趾高气昂,私底下往往为了争宠,什么卑鄙龌龊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相互间斗争极为激烈,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个个修为粗浅,几乎连许多侍者,杂役也还不如,根本算不得正经的修道人,反倒是那些侍者,杂役之中,有不少心志极高,不甘屈居人下的人物,听讲之时反而格外用心,说到此处,忽然间面露苦笑,略有几分欣羡的道:

“小凡,想不到你才來第一天,便有这等偌大机缘,能够进入峨极殿听讲,我來此一百四十余年,至今尚未踏入讲堂一步哩。”

平凡闻言,不由得惕然一惊,仿佛一个霹雳当头炸响,暗道:“这些少年弟子,明明有此机缘得闻大道,却偏偏视若敝屣,一门心思,只是想要讨好主子,媚上欺下;司徒姑娘一心向道,却偏偏无此福缘,可见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世人越是不加珍惜,我该当深自戒惧,切莫心生懒惰才好。”一念及此,心中向道之念不由得更深了一层,

忽然之间,平凡心中一个念头急闪而过,心道:“如今我虽已混入水月宫中,奈何新近入门,连一个亲朋好友也无,那位便宜师叔虽然有心助我,却也是不怀好意,只怕随时会來寻我的麻烦,不如嗯,不如就与司徒姑娘结个恩义,将來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缓手的余地,等到风声一松,我便溜之乎也,再也不到这里來了。”

想到此处,当即一拍胸脯,大声说道:“姊姊既然一心向道,我这做兄弟的,又岂有不加成全之理,等我从那边洒扫回來,定将今曰所见所闻,尽数告知姊姊,决不让姊姊失望便是。”司徒明月闻言大喜,忙道:“此话当真。”激动之下,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平凡点了点头,正色道:“自然是真,若有半句虚言,老天罚我”说到这里,嘴上忽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覆住,随即只听司徒明月幽幽的道:

“你说的话,我自然相信,又用得着罚什么誓。”话说之时,两颗泪珠缓缓滚落,滴在了平凡手上,

平凡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怔,奇道:

“司徒姊姊,你怎么哭了。”

司徒明月闻言一惊,赶忙伸手拭去泪水,展颜一笑,说道:

“我哪里哭了,我这是我这是太高兴來着”说着早已按捺不住,伏在他的肩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哭泣之时,背脊轻耸,香泽微闻,几根柔丝拂过颈间,令人不自觉的沉醉其中,平凡抬起右手,想要轻轻拍她背脊,以示安慰,然而不知为何,却总是不敢,一只手举起半天,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正自尴尬,忽听不远处有人哼了一声,随后,只见一道黑色遁光疾飞而至,飘落在二人身前,遁光落地,露出了一个看上去二十來岁年纪,身材矮小的黑衣女子,阳光下只见她肤色极白,容貌也可算得极美,然而双眉竖起,面露煞气,神色之间,颇有几分阴森之意,

司徒明月听得声响,不由得身子一震,赶忙回过身來,抬头看时,一眼望见了这名黑衣女子,她一惊之下,赶忙盈盈拜倒,颤声道:

“弟子司徒明月,拜见叶流云师叔。”

黑衣女子闻言,冷哼一声,仿佛不曾见过眼前二人一般,头也不回的走进去了,

司徒明月见她走远,方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胸口说道:“好险,好险。”脸上神色渐渐宁定,显然心有余悸,平凡见了她的模样,不由得大感讶异,忙问:

“司徒姊姊,你干嘛这般怕她,难道她真有这么凶么。”

司徒明月面露惧色,压低了声音说道:

“嘘,噤声,切莫让叶师叔听到了。”说到这里,声音又放低了几分,缓缓说道:

“你别看叶师叔瘦瘦小小,似乎全身沒有几两力气似的,其实在众位师叔伯中,要算她的法力最高,只是她姓子古怪,生平从來不收弟子,身边连一个服侍的丫鬟杂役也无,更别说如其他师叔伯那般,豢养大批男宠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

平凡问道:“想不明白什么。”

司徒明月以手托腮,轻轻摇了摇头,状若思考般道:

“按理说,叶师叔法力之强,早已冠绝本派,第二辈弟子之中,可说无人可出其右,再加上她行事磊落,为人端方,在本派中素有威望,可是不知为何,掌教祖师三番四次传位,她却始终坚辞不受,你说奇不奇怪。”

平凡答道:“也许贵本派之中,向來立长不立幼,又或者叶师叔一心希求长生,因此淡泊名利,不喜欢受那职司约束,也是有的,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司徒明月摆了摆手,说道:“不对,不对,叶师叔倘若当真淡泊名利,那便不该兼任刑堂堂主,更加不必浪费时间,來做讲师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了,要知道能够坐在峨极殿中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师叔伯身前的亲贵弟子,又有哪一位是轻易处罚得的,可是她想打便打,想骂便骂,若是气头上來,便是一剑把人斩了,也是有的,可是她姓子如此蛮横霸道,掌教祖师非但不曾责罚于她,更连一众师叔伯们,也从來无人寻过她的晦气,难道此事不奇怪么。”

平凡“嗯”了一声,心道:“这位叶师叔果然奇怪,也亏得司徒姊姊事先提醒,待会儿我做起事來,才不会缚手缚脚,乱了方寸,否则一旦惹恼了她,她就这么一剑飞将过來,岂不糟糕。”想到此处,不由得拍了拍心口,心中暗呼几声侥幸,

正思忖间,忽听殿内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叫道:

“执事弟子何在,难道还要我请你端茶递水么。”叫声阴鸷尖刻,正是叶流云的声音,

平凡闻言,赶忙大声应了,司徒明月使个眼色,早有七八名侍女走上前來,手中各端了一只盛了茶水,果品,手巾,零嘴儿等物的红漆托盘,递到平凡身前,每名侍女,皆是一色天青长裙,模样倒也十分齐整,平凡拱手为礼,道了声谢,端起托盘缓步走了进去,

入得门來,只见大殿中间的座位上,早已坐得满满当当,竟是连一个空位也无,居中的一座七尺讲台上,叶流云肃然而立,正平凡见状,不由得微感讶异,心想这位叶师叔行事如此辣手,怎的还有这多人物前來听讲,

正思忖间,猛然身前有股劲风扑來,平凡一惊之下,自然而然的回过神來,使出月影步法轻轻避过,闪避之时,手中托盘兀自岿然不动,仿佛被一只铁钉钉住了一般,连一滴茶水也沒洒出來,那人见他有此身手,低低咦了一声,正要再行施法弄他,哪知自家身上,却突然有一股焦臭之气扑鼻而來,低头一看,只见胸口衣衫之上,早有一团火球冉冉升起,眨眼之间漫过胸口,冒出了阵阵浓密黑烟,那人一惊之下,自然而然的惊叫一声,伸手扯落外袍,一把往地上摔去,急欲踩时,只见一个火头猛冲而起,瞬间将衣衫烧作灰烬,那人惊怒之下,忍不住破口大骂,大骂声中,兀自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嬉笑之声,

然而,就在众人笑倒一半,尚未止歇的这一瞬间——

半空之中,突然有一道白光疾飞过來,径直从他颈中一划而过,登时取了首级,血淋淋的飞了出去,众人见状,尽皆悄然止声,哪里还有谁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