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秦

第四章 血舞南屏

秦王政三十五年,始皇帝十年,十月,会稽郡吴中南山风云大作,直近地不足十余尺,农人樵子皆不得入,逡巡半月方歇。月中,风云裂,山间道开。少时,帝奇服,出,少而容甚伟,时人异之。

少顷,暴尉至,令下,士卒蜂拥欲执。帝奇之,不得中而伤,乃大怒,举而冲突,奔城,逢会稽公,甚异之,乃赠兵,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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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帝十年,帝出吴中南山,容貌宏伟而时人甚异。

卒,暴尉攻,伤帝而不得执去,乃逢会稽公,赠兵衣,之北!

后人惜之,谓公兄子期不聪明也,而使帝三岁不得举,秦将辱之。嗟乎,奈何从龙义军拱手送人,令子弟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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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残阳沥血般妖冶的黄昏,李寇记得甚是清楚。

他本是当代人,二十多岁,正是大学毕业意气奋发的时候。但他却一直以来都不能与时代相容,一生愤世嫉俗,将所谓“现代文明”几乎不屑于学半分,却在走入社会时候发觉,自己几乎是一个废人。

谁也不希望手下有一个整天沉默着不说一句废话只有时间就挑出兵书战策古人历史来爱不释手的家伙,偏偏很有才华的李寇就是这样一个人。

年少而不得志,社会上又那么多看不惯听不得的黑暗,眼看着有弱者孤寡,虽然心怀怜悯却有心无力,李寇觉着自己要疯了。

偶尔一次,他听了一首歌后,一时冲动便想将“步踏幽莲舞南屏”试验一次,期望能够证明孔明先生一生中最得意的“八阵图”的确有翻江倒海神鬼莫测的机能,便在一个黄昏时候跑去会稽山中,用石头仿古籍中说明的“八阵图”又加上自己学习《易经》的一点知识,确定方向之后便堆砌了一个自以为仿真的“小八阵图”来,矮身便钻了进去。

然而,他失望发现根本没有一点动静,自己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正要坐下来想想哪里出了问题时候,忽然之间方圆不过数十丈的小八阵图却风云大作,阵中杀气腾腾四面有钱塘江大潮来临时候的怒涛声音响起,片刻便汹涌到了自己身边。

大骇之下正要逃出来,却绝望发现自己身子已经不能由自己指挥了,那四面八方的无形力量不住向自己身上压过来,只听惊天巨声当中自己骨骼噼里啪啦作响,俄而传到了自己的头顶,七窍直欲碎裂,自己的身子好似在增长,又似却在缩小,千万次痛楚袭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欣喜之下他直仰天吼叫:“八阵图,果然还是存在的,是真实的,天可怜见,老祖宗没有欺骗我!”

然后,阵内云雾散尽之后他却发现那数百块作阵的石头一个都不见了,自己只置身在苍茫山林中,隐约有残阳在头顶透过云雾射进来,小鸟欢唱清泉淙淙,哪里有半点现代空气污浊的样子。

大骇之下他举步便循着山泉叮咚的方向过去,只在一片宁静小湖边上低头去看时候,却将自己惊得呆了。

水中是一个身高足足一米八的十四五岁少年,清秀面庞上,隐约能从双眉间看到一点威武的样子,却不正是自己少年时候的加长版?!

在这时候,李寇脑子里轰的一声炸裂了一般,什么都不能去想了,他茫然不知所措沿着山林里的小道向山下行去,只希望改变的仅仅是自己,而身边万物没有丝毫改动。

然而,山腰上看下去时候,茅屋竹舍鸡鸣狗吠,远处也只有灰色城墙散发和煦光芒,安详而自然的古城,分明不是现代社会那黄昏喧嚣的样子。

心中一点希望破灭之后,他便身子不由自己大脑支配,双脚不由自主直向着冒烟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人,他们见了这个身材高大衣着怪异的少年,先是大吃一惊,后来有人见他只顾赶路没有伤害别人的意思,便大着胆子上前问他姓,也有里典乡老要问他看行路证明,却给他不闻不问骇住,便有人急急忙忙去报官了。

李寇只管走路,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他也根本没有去在意——脑子混乱一片的人,你让他能在意什么?!

抬头向那古城去看时候,已经在百步之内了,李寇迷茫心下直有一个声音在道:“走进去,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迎面奔来几个“怪模怪样”的人来,他们在靠近李寇身边丈许之处时候,李寇直觉心中一阵不舒服,来人似乎要对自己不利,便抬头看看,闪身避开在路边,要这几个人过去。

“怪模怪样”这个定语,正是这一次的抬头他心里面闪现出来的对来人的评语——感情下山以来路上人们的穿着样子,他根本就没有看见过……

那几个人身着黑色大袍,右胸前作对襟,盘下腰间有带子扎着,却是古人的衣服。这几个人身材只有一米六左右,手上却都拿着链子,看不出什么材料,只是黑幽幽甚是难看。

李寇只看了他们一眼便闪身让开,却没发现那几个人面色喜悦,满眼都是看着钱财的神色。

那几人奔过来围住李寇,哗啦啦将手中铁链摆地作响,当先一人戟指问道:“汝,何人?可有路引文书?”

李寇看他们半圆围住自己这边,以为他们问话是向自己身后的人,便也不言不语再次向旁边斜移一步,侧身让了开来,却没发现自己身后有的只是空气。

那来人领头的见这高大少年不语,又闪身避开,直以为这人定然是来报告的百姓所说“反贼奸细”,却心中存了畏惧,便赶忙后退一步向同伴叫道:“此乃行刺不成逃亡山野的奸细,拿下他,皇帝自有大封赏!”

那几个人眼看着李寇,虽然心下腹诽这刺客数年前可能也要比现在这人大上几岁,却也眼红那不菲的赏金,呐喊一声执起手中链子便来锁少年,另几个人拔出黄澄澄的短剑来,也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李寇。

李寇心下乱成一团糟,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肩头给人紧紧一掰,接着脖子上便挂上了两条黑乎乎的链子来。

登时积攒了一辈子(上辈子已经过去了,现在等于重活啦)的憋屈和怒火都升了起来,见多了不平和无奈的李寇马上便身体有了反应,双手抬起向后狠狠一撞,虽没有挣开那两条链子,却听“嘎嘣嘎嘣”两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猛然间白乎乎红艳艳的**便从身后飚了上来,等他转身去看时候,却正是那低矮的两个锁拿自己的人给他双肘顶破天灵盖,死了。

李寇吃了一惊,不顾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反应,他便举起双臂来向自己胳膊看去——粗了很多,长了不少,再也没什么改变啊!

却此时已不容他多想,那两个死者的同伴见他举手便杀死了两个差役,一起惊恐向后倒退数步,瞪大眼睛惊骇看着李寇心中直想道:“不说咱几个在吴中没人敢惹,就是皇帝的律法,那也是杀人也要判罪的呀!”

只那领头的吃惊过后冷笑连连,心想即便你不是以前那刺客,但今儿杀了人,又杀的是官府的人,谋反的罪名可就落实到你头上啦!

他看出李寇是力气奇大但不晓厮杀格斗的技巧,便也不通知手下上前夹攻,只想着这杀死或者擒获反贼的功劳,少一个人便自己能多得到一些赏赐,贪婪之心顿起,便悄悄拔出了长剑来,趁着李寇伸起胳膊发愣的片刻,突然抢步上前将手中利剑向他胸膛刺去。

李寇不料有这个异变,虽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好似已经通知了自己有敌人袭击,却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只让过的致命处,眼睁睁看着铁剑插入自己的胸脯。

疼痛传来,顿时便将迷迷糊糊的李寇疼醒了,前世无法发泄的戾气,给这一剑便都引了出来,伸手抓住剑刃,任由锋利的铁器划破手掌散出潺潺鲜血他也不管,怒吼一声声震四野,瞪眼直向一脸惊慌的那偷袭者瞪去。

旁边见得差役拿人,百姓早纷纷躲了开去,有乡间豪帅一类人物,却也不惧这场面,乐呵呵站在一边看热闹。

那差役头儿偷袭时候,几个指点着李寇取笑他板寸头发的泼皮一类汉子纷纷大笑,有的双手环抱胸前便要向这头儿道喜祝贺,他们知道,不论这次拿的是谁人,只要给拿住了,这差役头儿升官发财是不在话下的。

却还没走前几步,忽然异变突生,那高大的“野人”(李寇身上穿着的是现代衣服,自然古人以为是深山野人)中剑之后忽然仰天大吼,猛虎一般的声音直震得他们耳朵嗡嗡作响,那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剑刃,有口角胸前双手血流直下,再听他一声大吼中夹带着无尽的愤怒悲戚。

盏茶功夫那吼声方停顿,再看他忽然又全部给疯狂代替了的脸庞,众人骇然倒退几步,只他血红眼睛说不出的暴戾残狠,早已没有了勾践阖闾那些祖先血性了的吴中人不敢去再看一眼这个几欲择人而嗜的大汉。

那将铁剑刺入李寇胸脯的差役头儿首当其冲接受着李寇愤怒的咆哮,只觉自己双耳都要聋了,瞪呆呆也不知弃了长剑逃命,双眼中邪了一样,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留在了李寇的眼前。

李寇一声咆哮之后,心中暴戾越来越浓,只觉冲地自己那受伤的胸口都没有了疼痛感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声吼道:“杀人吧,杀人吧!在这未知的地方,放开胸怀发泄吧!”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脸上能浮现出那令一个汉子牙齿格格作响的狞笑,毫不犹豫,他便伸手过去抓住那人的衣襟,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自觉轻轻一提,便将那人举了起来横在头顶上。

嘿嘿一阵笑,疯狂而绝望,李寇只觉自己的心神都快要消失了,只有无尽的、原本没有机会发泄的杀气指挥着自己。

他将横在头顶的那人轻轻摇了摇,却在那人感觉来直如地动山摇,忍不住便呼痛起来,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直顺着脸颊往下倒流。

目光落在那铁剑之上,自己殷红的鲜血似罂粟引诱自己将这刺伤自己的仇人杀死。想到便做到,不顾仍然流血不止的左手,李寇将那铁剑抽出,刷的一声鲜血飞溅,他却视而不见向头顶手舞足蹈的汉子狞笑一看,便握着剑刃要将这人的头颅斩下来。

便在他铁剑架在那人脖子上,那人怕得晕了过去时候,忽然寂静无人的道上本奔来一村妇,远远便放声呼道:“先生留我家丈夫性命,先生留我家丈夫性命!”

女人的声音,只要不是穷凶极恶的,都会不由自主带着呵护一切的母性,李寇虽几近疯狂,却在这黏黏糯糯中带着无尽惊慌的声音入耳时候停住手,不是很锋利的铁剑堪堪只将那人皮肤划破而已。

女人发足疾奔,却这地方的道路不甚好,坎坎坷坷总有凹凸的,待得她眼看就要到达李寇身前时候,足下石头一挡,这快奔的女人便向前飞了起来,直扑下尘土中溅起一道土雾,原来余势未消带着她紧贴地上向前窜了数步。

这女人也顾不上擦地流血的皮肤,奋力爬起来想要再奔,却一拌之下骨头受伤,再也爬不起来。她满脸满头都是血泪和尘土,见得自己不能站起来便一步一步向李寇爬过,不住磕头直道:“先生留我家丈夫性命!”

李寇本来便给她一声呼唤惊得从疯狂中醒过来,又见这女人可怜,一身的粗布衣衫沾染的破损不堪,头发都散开了下来,心里面的柔软一面便都升了起来,望着在自己脚前三四步处的女人,微微一叹怅然道:“我既已是可怜身,何苦迁难与他人!”

当下弃了铁剑放下那汉子,向前两步想要将女人扶起来,忽然心中浮光掠影一般一个惊涛骇浪声音道:“这女人说话颇有苏杭地方的口音,看这些人衣服有与中国古人相熟,莫不是我便来到了古代的时空?”

这么一想他便停住脚步,低声自语道:“古人大防甚严,不可接触这个可怜的女子!”

中国古代不经意接触了别的男子,为了所谓“贞洁”而自杀他杀的可怜女子,那是数不胜数的,李寇既然隐约明白自己不明不白来到古代,又给这女人惊醒了疯狂,心怀感激便不会害了她去。

那女子见得李寇放下了自己男人,便欣喜又向李寇磕了几个头,惊得李寇慌忙闪开身躯,万万不肯再受她大礼。

想了想,李寇向这女人道:“大嫂,你男人无碍,只是晕过去而已,你……你便带着他回家去吧!”

那女人爬过去向昏迷的那人一探手试试鼻孔,果然大喜便能够站起来,弯腰背起这人,举步便要向旁处去了。

走了两步,似想起李寇放过自家男人,她又回头来向这高大从未见过的男子歉意一笑,李寇也微笑相对,便见她暗暗向自己使个眼色过来,又急忙便走了。

李寇不明白她眼色什么意思,正要细想时候,身后尖锐的利刃破空声袭来,原来这女人不敢明显提示自己,又感激自己对她男人的活命之恩,便以眼色示意。

……

胸口猛烈的疼痛传来,似那铁剑插破的伤口又复发了,却怎么好像更疼痛了?两年时间里,这本来近寸深的伤口已经结疤,再没有意外了,突然之间怎么又破开了呢?

李寇低下头去,却正见自己脚下的影子远远拉开向西北而去,原来正当朝阳初升!

日当初升?!

李寇霍然而惊,想起自己是在草原上,是在杀了几十个匈奴人的山丘下,身旁,却是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的!

果然,他向前猛地一窜脱离开伤了自己的利器后转身看处,正见帖孛尔这匈奴人狞笑还露在嘴边,却惊骇升上来占据了大半表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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