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

群星之门!

群星之门!

隐匿于齐征南安全屋深处的秘境里, 有关于过去的沉重回忆正徐徐拉开序幕。

在齐征南的引领下, 宋隐步入了小楼一层的客餐厅。

这里的格局与宋隐的老家基本相同。只是窗明几净,桌椅橱柜全都是成套的新品,没有修修补补的落拓痕迹。

熟悉的湖蓝色双人沙发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柔软的真皮长沙发。直到落座时, 宋隐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提着装啤酒的塑料袋。他将袋子放在自己和齐征南之间, 而这显然是一个充满了不安全感的小动作。

“小隐……”齐征南看着他, “你已经后悔了吗?”

“不,我没后悔。”

宋隐不假思索地摇头否定,然后做出解释:“不过你得给我一个缓冲的空间……我不像你,没见过多少世面。你一下子和我说太多……我会短路坏掉的!”

“……好。”齐征南一直都是拿他没有办法的:“我就坐在这里,你消化好了, 再来找我继续。

宋隐点了点头,开始将目光从齐征南身上转向屋子的其他角落。一切都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他很快发现对面墙上挂着长长短短一大堆原木相框。

在他的老家, 这些相框里面应该装着家人的照片和妈妈手绘的植物水彩。然而眼前,他所看到的,却是一幅幅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照片。

“这个是…我爸?!”

他的目光首先落定在一张单人照上。那是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生着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 眼角唇边全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错不了的, 虽然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但是宋隐又怎么会认错自己的亲爹。

“所以, 我爸他真的曾经是一位执行官……”

他消化着这个已然显而易见的事实, 伸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亲人。过了好一阵子, 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转向单人照片右边的合影照。

参与合影的是四五个年轻男性,除去父亲之外,宋隐很快又发现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位看上去比父亲还要年轻许多岁的青年——甚至应该说是个好看的少年。少年身旁的众人全都展露着深浅不同、各具特色的笑容,唯独只有少年一脸漠然,两枚深色眼瞳如同混浊的玻璃弹珠,凝固了一切的情绪和生动。

“……云实?!”

说实话,宋隐并不能够百分百做出定论。但是这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忧郁少年,的确与齐征南的马甲“云实”有着七八成的相似。

“这就是你?当年的炼狱大神暮辉?可……这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吧?!”

宋隐又回头看了看沙发上那个成熟高大的齐征南,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这么说起来……云实才应该是你原本的模样?”

“什么才是‘原本的模样’。”齐征南反问他。

“嘶……就是一生下来就有的长相?原装的?呃,我没有反对整容的意思……更没觉得现在的你不是你本人……”

其实宋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嘴上修修补补的,反而越说越乱。

“别找补了,我能明白你的意思。”

齐征南苦笑了一下,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宋隐身边,同样看向墙壁上的那些相框。

“照片上的那个孩子是暮辉,一个无父无母、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有些人称赞他是过去三十年里最优秀的特选执行官。可是他却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台训练有素的生物机器。这张照片拍摄于他来到炼狱的第一年,当时的他只有16岁。包括你父亲在内的其他人,都是他的队友……对了,那个战队叫郁孤台。”

“郁孤台!”

即便在最荒诞的梦里,宋隐也没想过如此离奇的展开。但是仔细想想,一切又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他觉得自己有满腹的感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反复酝酿几次之后,还是决定继续观察眼前的照片。

宋隐那年轻父亲的身影几乎遍布了每一张照片。而少年暮辉也时不时地会出现——起初只是站在人群的角落,然后慢慢融入集体,甚至被同伴们搂搂抱抱。

所有这些照片上都留有时间戳记——不知是不是宋隐的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眼神、动作和整个人的气质都在悄然变化。

可从头到尾,暮辉的外形始终是那个青涩少年。就像童话故事里,坐在巨人花树上的那个神秘男孩。

“暮辉在炼狱里待了五年,但是直到他的□□死亡、化为灰烬为止,他始终都不知道21岁的自己,究竟应该是什么模样。”

说到这里齐征南停顿片刻,给出了最终的答案:“所以,那个成年的云实并不真正存在,那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一道幻影。我没有所谓的‘原本’模样……只有现在。”

“21岁……”

宋隐咀嚼着这个特殊的数字,按照人间的方法来计算,齐征南今年也恰好正是21岁。

一种年华,两段人生。如临水照镜,不知此岸与彼岸,何处是过往、何处又是现实。

也难怪,面对吐真兽时的齐征南,会无法回答那么简单的问题。

设身处地思考过后,宋隐隐约难受起来。他抬起双手,捧住齐征南的脸颊。

“世上或许没有21岁的暮辉,但却有着21岁的齐征南,而且一定还会有23岁、40岁、60岁、80岁……120岁的齐征南。……如果你找不到自己了,就来看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里,永远都会有最好的你。”

说着,他稍稍用力迫使齐征南低下头来,而自己则努力仰起头,试图让对方看清楚自己双眸中的倒影。

顺应着宋隐的好意,齐征南眯起眼睛与他对视了几秒钟,而后低声纠正道:“……确切地说,你现在看到的,是两年前的我。毕竟我已经在病**躺了两年。”

宋隐不同意:“你这两年一点也没变,我隔三差五的就去看你,还能不知道?”

“……”齐征南没有再说什么。他只继续凝视着宋隐的脸庞。

距离实在太近了,气氛也开始变得暧昧起来。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只听“啪嗒”一声,一个老旧的相框忽然掉到了地板上。相片里的宋爸爸,笑得有点令人心里发毛。

“……”

原本差不多都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顿时又分开了。齐征南弯腰收拾镜框,宋隐则将目光继续转向余下的照片。

他很快就有了新的疑问——

“你说,我妈和我爸一样也是执行官,可是这墙上为什么没有她的照片?”

“很抱歉,其实我对你的母亲并不熟悉。”

齐征南提醒宋隐,这里毕竟只是他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不过,我记得的确有一张她的照片……”

说着他亲自走过来,帮宋隐从高处取下了一个特殊的白色相框,夹着一对男女的合影。

这张照片中最醒目的颜色是蓝紫色。那是执行官俱乐部庭院里的蓝花楹。而画面的中央,是依偎在窗边共赏美景的一对俊男靓女。

“爸、妈……”宋隐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是你妈妈离开炼狱之前的合影。那之后她就回到人间去了。而我才刚来炼狱几个月,差不多就是为了补她的缺。”

“我妈先回去的?”

宋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我爸还留在炼狱啊?他们难道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那又怎么样。人类活着并不只依靠爱情。人间毕竟还有很多同样值得她回去的理由。”

“……”宋隐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确有道理,只是有些事又开始不对劲起来。

“不是都说离开炼狱就会被洗脑吗?那我妈怎么后来还会和我爸在一起?我也没见过她和家里亲戚来往啊。”

“她的确经历过一次洗脑,也的确忘记了身在炼狱时的记忆。是你的父亲又一次找到了她。”

齐征南的目光再度暗淡下去,道出不可思议的真相:“她回到人间之后,成了那一次星门事件的受害者之一。你的父亲为了救她而背叛了郁孤台、背叛了整个炼狱。”

“……怎么会?!”

毫不夸张地说,宋隐此刻一阵汗毛倒竖:“可是我们身为噩梦执行官的任务,本来不就是拯救受害的梦境主人吗?!”

“但星门副本是个例外。”

话题终于绕回到了核心的事件上。

“你知道星门最可怕的一点是什么吗?”

虽然是提问,但齐征南很快就给出了正确答案:“星门副本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规模巨大,也不仅在于能够将众多的偷渡者直接带进人类的梦境。而在于,它无法被独立收容。”

“独立收容?”

来到炼狱的第三个月,宋隐已经很少接收到什么新鲜的词汇了,“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词?”

“那是因为,无法独立收容的偷渡者,少之又少。”

说到这里,齐征南又进行了自我纠正:“不对,群星之门并不是偷渡者。它是一扇门,或者说,是一座机场。”

“机场?!”

宋隐自然立刻就联想起了那个令他生畏的人间机场,仔细想想,如果星门的确能够让众多偷渡者来去自如,那么它所起到的,还真的就是一个“黑空港”的作用。

也正因为星门的本质是一个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会起到传输作用的“出入口”,所以独立收容只不过就是将这扇门拆下来人、按在房屋的其他部分。如果要想彻底封住通道,还必须将门装进箱子里去。

“那个用来装星门的箱子,是人。”

齐征南说出了那个残酷的事实——为了解决众星之门对于现实世界的影响,感染星门的数千名受害者被集中到了东海边上的无人群岛。

在那里,人间执行部队将他们进行了归类划分,最后选出了十名精神素质最好的人,作为容纳星门的“箱子” 。

而作为退役执行官,宋隐的母亲,正是被选中的人之一。

噩梦执行官会将星门逼退到这十位受害者的体内。然后,人间执行部队将奉命销毁受害者的□□,将星门连同梦境主人的意识一起困在虚无的梦境之中——就像一座座孤岛、游离在炼狱之外的无边黑暗与迷雾之中。

最后,阿克夏系统会将这些孤岛作为目标进行收容。

“天呐……”

一想到自己的母亲曾经面临过如此恐怖的遭遇,宋隐接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虽然这三个月来的经历让他知道了梦境副本的残酷和收容的必要性,但他还是无法毫无芥蒂地接受这种代价沉重的收容形式。

“那些和星门困在一起的受害者,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吗?知不知道自己被收容了,收容的感觉又是怎么样的?……难道他们就这样和星门捆绑在了一起,永生永世不得自由?”

他一口气抛出了许多个问题,即便明白齐征南或许并不能解答所有的疑问。

但是齐征南却意外地给予了他十分明确的答案——

“并不是永远——星门的衰亡是个非常迅速的过程。短则一两年、长也不过十年,它就会自动分解、消失得无影无踪。到了那时,那些被迫成为‘箱子’的受害者们,也都会被从炼狱收容处释放,送往人间机场转世投胎。”

这还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宋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同时若有所思:“所以,那些牺牲者差不多就相当于是陪着星门一起蹲了几年的监狱,是这意思吧?”

“不,没有那么简单。”

齐征南将目光从宋隐身上挪向不远处的湖蓝色木窗,又透过干净整洁的窗玻璃,看向春意盎然的庭院。

记忆中的景色在篱笆后面戛然而止,然而宋隐却觉得,齐征南的目光还在慢慢地朝着更远的地方延伸——或许是看向了刚才他们一路走来,所经历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

大约过了三四秒钟之后,一个低沉、迟缓,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出现在了宋隐耳边。

“星门是一扇门,它不但能够让外面的东西进来,也可以让关在里面的东西离开……在被收容的那些年里,与星门困守在一起的人们,无时不刻都在想着摆脱掉无穷无尽的噩梦和黑暗。所以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走进那座星门。有的是出于希望,而有的则是出于绝望。”

“走进星门?!”

宋隐惊讶得简直能够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大睁着双眼,仿佛从未真正地认识过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不久之前,还像是个普通人那样,与自己谈笑亲昵的对象。

“他们……在星门后面看见了什么?”他小声问道。

“许多无法用语言来表述的东西。”

齐征南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眼皮微微眯起,好像看不清楚记忆中的真相:“……或者说,是千千万万个,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世界。”

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又一个并非人间的奇异世界。幽邃却又轻盈的深海时代;潜藏着巨大沙虫的炽热沙漠;遍地血色的、流淌着酸液的恐怖山谷……

他甚至也到过居住着“生命”的地方,那是与地球上的动物完全不同的生物,有些只有巴掌大小、有些则高过巍峨的摩天大厦。

而当他从巨大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返回星门的归途……

南哥要吻小隐,小隐也做好了准备

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相框掉地上了——

宋爸爸:爸爸不同意!!!爸爸不允许!!!小隐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齐征南:岳父你已经死了,请安静地做一个死人吧

——

这一章可能是我写过的少数最疯狂的章节之一了,很过瘾,我真的好喜欢荒诞的情节。虽然我觉得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齐征南身上发生了什么,相信大家应该已经能够猜个七七八八了吧。他其实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

以下是我昨天发在微博的一些关于设定的碎碎念,如果纠结于“重生”这个问题的同学可以看看,希望能有所帮助。没问题的话也可以跳过不看的~~

不记得是不是出自斯蒂芬金的《rose red》还是别的作品。有一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时间是一场雨,不是每一滴雨水都按照顺序落在地面上。

也就是说,时间其实是非线性的。

噩梦执行官这个故事里也借用了这个时间非线性理论。通过人间机场投胎的人可以投胎到现在,也可以到过去甚至未来。

也就是说,你的长辈或许投胎比你迟。你的晚辈也有可能是五千年前投胎来到人间的。

基本上这个设定因为太缺乏真实感,我不会刻意提起。但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

因为它是用来解释我一直很头痛的“重生”问题的。

从戏骨开始,我就摆不定重生前后两个人物彼此间的关系。而且我也发现了很多读者也存在类似的错乱问题。

不过在时间非线性这个设定下面,重生对我来说就好解释多了。

重生之前那具躯壳的主人,只是被安排到那个时间点,为重生者准备的一具躯壳而已。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重生这个需求,这具躯壳就不会被创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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