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

撒娇

撒娇

齐征南并不是第一次踏足游乐园, 更不是第一次进入赌场。长久以来, 这艘船上的规矩和门道,他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因此,他没有大费周章地搜寻每一座小厅, 而是走捷径来到中央大厅。

这里的墙上镶嵌着几十块液晶显示屏, 负责直播各个会场的赌局, 屏幕右侧还列有参与赌局的选手头像及代号, 以方便外场押注。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所有头像,目光很快就在其中一块屏幕上定住了。

没错,他看见了宋隐。

尽管对方假扮成了妙龄少女还用了马甲,可那又如何,反正只要是宋隐, 化成灰撒进河里、切成块放进锅里他都能认出来。

有宋隐参加的赌局才刚开始,比赛选手的资料还在陆续增加。

由于赌场并非彻底实名,显示在屏幕上的选手等级往往低于真实等级。

可即便如此, 除去宋隐孤零零的一个新手之外,其他人也大都是三四级的中级执行官,甚至还有一个与齐征南同为五级。

无论那个小疯子再怎么机灵,这亏恐怕都吃定了。

想起了盛行于各个小厅里的肉偿风气, 齐征南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首先将用户名切换成云实,再打开一个黑色app操作了几下, 然后迈开长腿朝对应的小厅走去。

————

“我去……云实?!”

宋隐睁大眼睛, 反复确认着与自己出现在同一个赌局中的名字。

炼狱不允许代号重复, 哪怕马甲也必须唯一。所以这铁定就是一口气打赏了他五万元的大金主,财神爷本尊。

宋隐摸了摸一通乱跳的心脏,又扭头去看安坐在一旁的沙弗莱:“某个自称是云实的大骗子,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沙弗莱早就想过会有被拆穿的这一天,面不改色地拍拍宋隐的后背:“要算账待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先出阵吧,我们都会买你赢的。”

根本不必沙弗莱提醒,宋隐的一颗心早就已经展翅欲飞。包厢的侧墙上出现了一扇小门,他看都没看就一头扎了进去,顿时没了踪影。

小门关闭消失,包厢内也安静下来。沙弗莱走到吧台边上,倒了杯威士忌。

“看起来小猫咪不止我们这两个朋友。”亚历山大走了过来,将这杯酒据为己有。

“啊,他的确很受欢迎,是这两个月入职新人里的人气Top。”

沙弗莱笑笑,又为自己补了一杯:“你之前一直说想见他,现在见了,总该告诉我原因了吧。”

“咦,我没告诉你吗?”

亚历山大打开吧台旁的迷你冰柜,拎出个冰桶开始往酒中添加冰块。

伴随着冰块与玻璃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他轻快地回答道:“我以前受过那孩子父母亲的很多照顾,如今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就想看看他有没有困难,日子过得好不好。”

沙弗莱捏着杯子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你见过闪蝶的父母?在现实世界?”

亚历山大没有立刻回答。他将被冰块填得几乎满溢出来的威士忌送到嘴边,闭上眼睛呷了一大口。那神态就像完成一件大事之后,给自己一点小小的犒赏。

这之后,沙弗莱才听见了一声轻得仿佛从过去传来的回答。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的呢?不妨猜一猜。反正你喜欢胡思乱想。而我,现在有更好玩的事要做。”

说完这句话,亚历山大仰头喝干了杯中酒液,站起身来。

————

一头扎进传送门里的宋隐完全没有听见两块宝石之间的对话。此时此刻,他满心满脑子全都占满了那个代号“云实”的家伙。

云实究竟长什么样?年龄多大?当初他是怎么摸到自己的直播间里去的?又为什么出手那么阔绰?

他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某个人?

宋隐越想越激动,事实上他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在赌局,而恍惚以为接下来要进行的只是一场网友见面会。

不过没关系,对于忘乎所以的人,现实永远是最好的一针镇定剂。

传送门内是一间酷似战斗准备室的亮白色房间,靠墙摆放着一溜长沙发,沙发对面的墙上则是一整面的大屏幕。

此刻,除去宋隐之外的二十余名竞争者或坐或站,正在等待鸣锣开赛。

宋隐的兴奋中还带着一丝小紧张。

他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所有人的脸,但令他失望的是,这其中并没有他所熟悉的面庞。

二十多个人中,女性(或者外表看上去像女人的)只有五位,余下的全都是高矮胖瘦各具特色的男人。

基于丽春楼副本时短暂交流的感受,宋隐觉得云实性别为男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一步步朝着沙发走去,故作漫不经心地将在场的男性逐一细细打量——只能说越看心里越凉。

第一个男人是个身高一米六、腰围一米六的球体。第二个是有啤酒肚的秃顶。第三个身材正常发量正常,但看起来醉醺醺的,一走近就是一股酒气冲天。

宋隐正心想着“怎么什么鬼都敢出来秀”。就看见第四位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倒还可以。虽然铁定比不上齐征南,甚至和沙弗莱比也差了一大截,但好歹四肢匀称、肌肉结实,像是个正经的练家子。

虽然有些老大不情愿,可他还是主动凑过去,小声对起了暗号:“云实?”

那人的目光首先落在宋隐穿着黑色蕾丝袜的长腿上,然后才一点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猥琐油腻的笑容:“嘿,小美女,找你哥哥我有什么事啊~”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宋隐一秒变脸,转身观察下一个目标。

“妹妹别走啊。”或许是见他长得实在漂亮,那男人居然还想要追着纠缠。

宋隐也不和他虚与委蛇,直接关上变声器来了句:“兄弟,女装大佬了解一下。”

好了,这下子满屋子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了。

这个小疯子,还是不按套路出牌。

齐征南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将这一幕默默收入眼底。

记忆里的宋隐,做事一直都是这样不让人省心。但如果因此而以为他是个直来直去、胸无城府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条直线或许一览无余,但无数条直线连在一起,照旧能够建立起一个复杂迷宫。

眼下,刚才那个男人觉得自己被宋隐戏弄了,表现得极度不满。不过宋隐已经铁了心不再搭理他,笑吟吟地转向了其他人。

一大屋子的人很快就被问了一遍,偏偏就剩下了站在角落里的齐征南。

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

其实宋隐早就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男人——谁叫他个子那么高、身材还那么好,简直鹤立鸡群,想让人不注意到都困难。

在宋隐的记忆里,这种世界级的好身材他可是一点儿都不陌生。

再大言不惭地说一句:他曾经亲眼见证过这样的身材是如何一天天练成的。而且还摸过、搂过、抱过;也被搂过、被抱过。

当然也有些时候,他会和拥有这种身材的男人扭打在一起,用自己的拳头乃至牙齿打下独一无二的烙印。

不过眼下,这副好身板的主人并不是齐征南,而只是一个长得挺帅的陌生男人。

但如果一定要从这一屋子的人里头挑一个出来命名为云实的话,无论选几次宋隐都只会有他这一个答案。

所谓的“合眼缘”,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宋隐反倒不急于上前与正主儿搭讪。

他对于这个云实的疑问实在太多,而有些时候直接询问的效果远远不如旁敲侧击。

所以他选择了先与其他人说话,闹出点动静来,再暗中观察云实的反应。

知道宋隐最擅长故布疑阵的齐征南,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于对方所布下的迷宫之中。

等到彼此都互相暗中观察够了,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终于正式对上了目光。

“云实?”宋隐主动走了过来,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男人。

“你哪位?”齐征南明知故问。

“我是闪蝶啊,闪蝶!”

宋隐撩起假发自带的空气刘海,又摘掉一片美瞳,露出了浅淡琥珀色的眼睛,好像光凭这样就能被人认出来似的。

齐征南在心里嘲笑他近乎谄媚的殷勤,脸上却依旧装作无动于衷:“我们认识吗?”

别装啦,你早就露馅儿了。故作殷勤的宋隐同样在心里冷笑。

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打从他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起,这家伙的视线就全程粘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他还是继续出动出击:“丽春楼你要我退出副本,还打赏了我五万块钱!”

再装作不记得就有点假了,齐征南这才“慢慢想了起来”:“抱歉,我最近打赏过的人不少,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给你个台阶下,你还真把尾巴翘上天了?做人要不要这么齐征南啊。

宋隐突然笑出声来:“那可太好了,我原本还以为打赏这么大一笔钱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呢。没想到你只是单纯有钱而已。是我的眼界太低了,那就谢谢了啊!”

这小混蛋是准备顺势赖账?

意识到自己要玩脱,齐征南赶紧揪住险些溜走的狐狸尾巴:“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特别不要命的家伙。那时候是你在直播里问我借五万块钱的,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忘了?”

“哈哈,这是哪儿的话。”宋隐笑得人畜无害:“只不过我现在穷得叮当响,这不都过来赌一把运气了。诶,话说云实哥你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也缺钱不成?”

他仗着自己此刻一副女孩装束,居然没脸没皮地用起了美人计。云实哥这三个字是百转千回、朗朗上口,叫人耳根酥麻。

齐征南并不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各种场合上遇到的撒娇男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小小的宋隐也曾有过那么一段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喊“哥哥”的日子。

那时的宋隐刚从度假村被接到齐家当养子没多久,做什么事都是怯生生、小心翼翼的。大人们让宋隐管年长几个月的他做“哥哥”,宋隐乖乖地依了,一口一个叫得软糯。

后来呢?后来是怎么改的口?

齐征南回想起来了——是自己阻止了他、当他的面说讨厌他像个跟屁虫似地跟在自己身后,甚至让他别再总是捧着他爸妈的蝴蝶标本在自己身边瞎晃悠,否则见一次摔一次。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宋隐就不再主动找他搭话了,就算迫不得已,也绝不会再追着齐征南一口一个哥哥。

不过一个称呼的消失并没有真正改变什么——再接下去的十多年里,他们依旧在彼此的生命里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小宋还没确定云实就是齐征南,但潜意识里多少有点想法了。毕竟炼狱这小破地方他认识的人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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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夫齐心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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