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

人工智障

人工智障

短暂混乱过后,宋隐决定检查所有人的行李,以确定是否还有带日期和字母的物品。

陈杰的登山包里放着一套模型工具组,任重的包里有画笔和速写工具,林乐则有一个手账本,里面贴满了建筑物照片。

在这其中,宋隐发现了此刻困住他们的这座废村。

不会有错的,尽管户外光线微弱,但宋隐记下了几座特色塔楼,的确与林乐速写中的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宋隐还找出了各种带有RMSD字母的物品——毛巾、钥匙扣、笔记本、T恤。

然而当他将这些放在众人面前时,得到的却只有茫然空洞的眼神。

不能再寄希望于他们了——宋隐隐约感觉到,这是属于他一人的考验。

他正准备继续调查,只听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像是有人拖着脚步,缓缓在屋外行走。

“救命……救命……”

“陈杰,是陈杰!”杜珊又喊叫起来,“他回来了!”

宋隐没有听见杜珊的叫喊。他正着了魔似的刨挖着大家的行李。

可木门外的呼救声还在持续,甚至混杂着撞门以及指甲搔刮门板的绝望声响。

当这个声音大到无法被忽视的时候,宋隐猛地回过神来了。

没有人跑去开门——他的同学们全都躲在角落里,惊恐而又无助。齐先生依旧坐在篝火旁,可他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员,面无表情。

宋隐与他对视了几秒,居然是齐先生先开口:“别开门,外面危险,出去你也会死。”

“可陈杰在外面啊…”蜷缩在旁的杜珊看向宋隐,“你不能撇下他不管,大家都是同学!”

“他不是你的责任。”齐先生又道,“每个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学过体术还会射击,有救人的能力,冒一点险又怎么样?”杜珊反问,“你现在不出手,难道要等到人死了才后悔吗?!”

“你没必要后悔。”齐先生道,“后悔只会让你软弱,让肮脏的东西趁虚而入。别开门,守住你自己!”

杜珊带着哭腔的声音紧随其后:“不是第一次了,你总是救不了重要的人,总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你还想要让这样的事重复几次?!”

像是兜头泼了一桶冰水,宋隐猛地打了几个寒颤,从头到脚冻住了。

“你以为我想吗?不……我也不想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过去,推开了木门。

伴随着门轴的哀叹声,陈杰笨重的身躯朝宋隐歪倒下来。

宋隐一把将人扶住,再看屋外——黑暗中红花泛滥,像张牙舞爪的血海,汹涌澎湃!

宋隐倒吸一口凉气。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血海之中浮沉着各种发色、肤色,各种装束的人,听见空气里充斥着警报、惊叫与哭泣声。

紧接着,他的耳边传来一声枪响!

有个人突然冲了过来,用力将他撞倒在了地上。

是齐先生!

刚才还冷眼旁观的男人,竟在一瞬间飞奔而来。

宋隐看见一朵狰狞红花在齐先生的左肩绽放——不,那不是花朵,而是子弹击中肉体时飞溅盛开的血花!

失去平衡的宋隐被撞出几米远,落在那堆被他翻乱的行囊上。几小时前杜珊捧着的娱乐杂志掉在了他面前。摊开的那一页上,竟然刊登着齐先生衣着考究、宛如明星一般的大幅照片。

宋隐眼皮突跳,图片下方的大号标题也进入了视线——

《高校枪击案两周年,华裔超模齐征南近况:唤醒基本无望》

脑袋里像是插进了一柄利刃,疼得宋隐哀声大叫,泪水夺眶而出。伴随着剧烈的痛苦,他那些失落的记忆终于如涨潮一般涌现了……

两年前的4月19日,是他在美国就读的RMSD学院百年校庆纪念日。当天,几名枪手闯入校园。中国留学生社团正在筹备古建筑营造技艺展,九位学生伤亡惨重。

危难关头,却有一人挡在了宋隐面前。

“齐征南——!!!!!”

宋隐的嗓音嘶哑了,他回想起来——他与齐征南之间绝非爱侣,甚至关系恶劣,但却又有着远超常人的深厚羁绊。

他手脚并用地爬向齐先生倒下的地方,可那人已经不见了,只剩满地的殷红花瓣。

不仅如此,任重、陈杰、杜珊等人也消失了,就像演出结束,演员悄然退场。

“全都过去了。”

熟悉的声音让宋隐迅速转头,他看见齐先生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完好无缺、神情平静。

可他已经明白了——陪伴自己一路的齐先生并不是真正的齐征南,而是一个拙劣的仿制品。

“你是谁!”他大声发问:“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在你的梦里。”齐先生回答,“一个私人订制的噩梦。”

他俯身来到宋隐面前,伸手在宋隐前额上轻轻按压,没过多久,竟抽出一根细长枝条,还结着两枚深红浆果。

额角的疼痛瞬间消失,悲痛欲绝的情绪也随之减轻许多。宋隐惊愕万分:“这是什么?!”

“是让你做噩梦的原因。”齐先生将其中一枚果实摘下,轻轻一碾,暗红汁水飞溅。

“这种危险的果实对于治疗人类的心血管疾病有奇效,能卖出天价。”

宋隐越听越奇怪:“我在梦境里?脑袋上长了果实?能卖钱?”

“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齐先生拈了个响指。

刹那间天旋地转,宋隐眼前一黑,仿佛从半空不断地往下坠落。

又过了一会儿,坠落感逐渐消失了,他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一组简陋的吊灯。六七个白炽灯泡拖着电线垂挂下来,长长短短,像静止的硕大泪滴。

他发现自己正仰躺在一张湖蓝色长沙发上,穿着病号服。

与此同时,齐先生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

“很抱歉让你有了不愉快的体验,现在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他回头,看见齐先生换上一套笔挺西装,靠在窗边。

依旧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可他毕竟不是真的齐征南。

宋隐占据着沙发,隔了一段安全距离与“齐先生”遥遥相对。他俩之间的茶几上,一个玻璃瓶里装着刚才那种奇怪植物。

宋隐盯着瓶子:“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它叫葬身花,寄生在梦境里。”齐先生回答:“它会嗅探出人类的悲伤记忆,拼凑成噩梦迷宫,将梦境主人困在迷宫里作为养分。”

事到如今,真相再怎么离奇都无需质疑。宋隐又问:“我为什么会被它寄生?”

齐先生坦白:“花是我种在你身上的,这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一次考验。”

“考验?!考我什么?”

“考验你能不能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能不能发现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你潜意识的产物;还有最关键的,能不能战胜毫无必要的负疚感。”

“结果呢?”

“只能说勉强合格,你至少是醒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重演了齐征南当年的那一幕?”宋隐迸出冷哼,“所以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如先问问自己在什么地方。” 齐先生提议,“请仔细想想,进入废村前自己最后在做什么事。”

“我参加了真正的高中同学会。”宋隐揉揉眉角,“喝了点酒,在出租车上睡着了。”

“那辆车疲劳驾驶,撞上了渣土车。”

“我死了?”宋隐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还在急救,但不会有生命危险。此刻你所在的区域,不是人间也不是阴间,而是炼狱。”

齐先生朝宋隐走来,伸出右手。二人双手交握的瞬间,宋隐眼前亮起一道白光。

场景再度转换。宋隐被带到一间明亮的房间。落地窗外,巨大的白色顶棚向远处无限绵延,恢弘如同机场航站楼。

他再低头,房间离地将近十层楼高。地上成千上万蝼蚁一般渺小的人正列队成行,悄无声息。

“这里是人间机场出境处,是生命的终点。”

齐先生也来到了宋隐身旁:“以机场的形式呈现出来,只是为了方便你的理解。如果换在一百年前,这里是个火车站;再早一百年,则是黄泉渡口。”

宋隐若有所悟:“所以这些全都是死人?他们要去哪儿?”

“前往下一段生命。可以是未来、也可以是过去,甚至未必是你我所共知的世界。”

房间开始缓缓自转,光线也昏暗起来。

窗外的空间被分割成无数半透明的通道。每条通道里都有移动的剪影,有些是人形,有些又明显不是。

“这一半部分是入境处。普通机场有国内和国际航班,这里也一样。”齐先生语气平淡:“任何人的前世,既可能是人类、动物,甚至也可能是来自其他时空的异种——或许在你眼里,它就是一朵花。”

宋隐想起了那个玻璃瓶:“葬身花?”

齐先生点头:“那些喜欢揭人伤疤的,上辈子说不定就是葬身花。但无论什么样的入境者,只要通过机场,就会转生成为人类。你可以猜猜,那些不走正常流程的入境者叫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

“是偷渡者。为避免偷渡者进入人间,我们需要一群精英公务员来维持机场秩序。他们被称做梦境执行官,也就是海关缉私警。”

“为什么选我。”宋隐想不通,“我没申请过这种奇怪职位。”

“这不是申请,而是分配。这份工作报酬丰厚,退役后你还能返回人间,并获得一笔巨额退役金。否则,你将立刻离港转生,我可以确保是‘国际’航班。”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下辈子会变成异形的确让宋隐有些苦恼。

正当他犹豫时,齐先生又伸出手来:“正式自我介绍:我是你的辅佐管理官,一个强大独立的人工智能,负责协助你的工作。”

“我不管你是什么,但你干嘛盗用齐征南的样子?”宋隐对此不满,“虽然他救过我,可我们关系不好。你擅自以婚约者的名义出现,不觉得很恶心很过分?”

“抱歉,数据分析有点问题。”

齐先生、也就是辅佐官并没做无谓的辩解,即便在他看来,宋隐根本就是口嫌体正直。

他正色道:“我也建议你尽快修改我的外观。因为齐征南也在炼狱。万一他遇见我,可能会有麻烦。”

宋隐心里一突:“齐征南也在?”

“他是炼狱最顶尖的执行官,你们迟早都会重逢。”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宋隐产生了强烈动摇。

“我希望详细了解执行官的工作。”他郑重道。

“如你所愿。”伴随一声响指,宋隐又回到湖蓝色沙发上。

“请先决定我的新外形。”辅佐官执着于这个初始化问题。

齐征南的外观绝对不行——宋隐无法想象有朝一日,性格高傲的正主撞上这个李鬼,会闹出什么天地大爆炸。

“头发颜色能换么?”他试着下令,“金发。”

辅佐官立刻做出相应的调整,气质顿时有了明显不同。

宋隐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睛,蓝色……不,还是绿色。眼睛睁大、眼神再和蔼点,嘴唇……”

在他的隔空指挥下,辅佐官被改造成了金发碧眼的异国青年。只在眉宇之间还保留着一丝齐征南的既视感,像是藏起了一个调皮的玩笑。

“现在我倒觉得你亲切一点了。”审视完自己的造物,宋隐满意地仰靠在沙发上:“所以能说正事了吗,这地方为什么这么像我老家。”

被赋予新形象的辅佐官,连声音也有了微调:“这里是根据你的记忆构建出的安全屋,范围有限,请不要走出黑铁栅栏、更不能接触外面的浓雾,否则后果自负。”

宋隐点头接受,又追问应该如何履行所谓“执行官”的职务。

“请别着急,”辅佐官倒卖起了关子:“根据规定,初试通过后新晋执行官必须调整休息,稍后我会再与你联系。”

说到这里,他又拈了一个响指,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里再度冷清下来。宋隐故意装出的从容表情也淡去。他摊开双手覆住头颅,十指陷入柔软发旋,叹出一口气。

两年了,自己果然还在为了当年的事而内疚。即便接受过心理治疗也无济于事。

沉默许久后,他又看向自己空空的无名指。

那枚戒指原来是校庆百年的纪念品,和毛巾、钥匙扣一样都是便宜货。怎么梦里的自己就硬是看不出来呢?

「真爱是不为记忆所左右的……」

回想起这句话,宋隐按住自己的脸,狠狠将巨大的尴尬挤压回去。

不,就算老鼠会爱上猫,他也不会爱齐征南,那个毒舌、顽固、高傲自大的可恶混蛋。

他粗暴地切断思绪,站起身来。

正如辅佐官所说,眼前这间房屋来源于宋隐的记忆深处——是七岁前他和父母亲的家。但这既不是公寓、也不是别墅,而是废弃度假村中的小破屋。

湖蓝色沙发的左侧摆放着餐桌和木椅,沙发背后是流理台。墙上开着五六扇木窗。将近一半的玻璃都破损了,裂纹就像蜘蛛爬满窗户。

推门而出是个小花园。花园边缘是一人高的黑铁栅栏。栅栏外果然是茫茫大雾,提醒宋隐此处并非人间。

好奇心能害死猫——宋隐不打算挑战这句名言,他沿着走廊上了二楼。

二楼共有三间房。宋隐驻足片刻,磨蹭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门口。他记得那里只容得下一张儿童床,一年四季都垂着蚊帐。

但打开门后,眼前却是一间宽敞卧室,居中摆着双人床,还有衣柜以及卫浴设施。

这竟是宋隐现实中的卧室,是回国时养父母为他购置的公寓。

他褪掉拖鞋、赤足走进去,没走几步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之前的一切全都是噩梦,只要躺到**很快就能苏醒,然后继续孤独平淡的生活。

而当他走到床边时,意外发现了一个欢迎藤篮,还插着慰问卡片。

篮子里主要是水果,也有矿泉水和包装精美的夹心饼干。纸盒上印着代言人的形象——居然是一身休闲装束、头发留长了的齐征南本尊。

照片边上还有一行拙劣的广告语:「黄泉恋人,炼狱特产,爱情最美好的滋味」

“我还是睡觉吧。”宋隐喃喃自语,“睡醒就正常了……”

——————

雨声淅淅沥沥。

抹掉顺着刘海滴落的雨水,宋隐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烟囱般狭小的空间里,面前开着半人高的方洞,洞外是一张木桌,残留着小小的泥脚印。

他记起来了——这里是废弃餐馆的后厨,这个狭小的空间则是升降传菜口。现在,他要从这里爬向二楼。

狭窄也有狭窄的好处,手脚并用之下,宋隐轻松上到了二楼传菜间。

打开门是一条幽长走廊,满地都是脱落的墙纸。他贴着墙小心挪动,很快闪进了虚掩的房门里。

这是一间霉味浓重的包厢。中央圆桌上躺着一个用窗帘盖住的物体,宋隐将窗帘扯下,首先露出的是一只青灰色的手。

那是个六七岁的男孩,紧闭着眼睛,浑身青灰。

宋隐碰了碰他的手臂,柔软冰冷,像摸到了皮革车座。他试着摇晃几下,男孩始终没有回应。

楼下似乎有人正在交谈,宋隐警惕地停下了动作。说话声消失后,他将男孩从桌上拖下,背在身上,沿原路逃回传菜间。

从竖井返回一楼的过程有点艰难,但宋隐很快就背着男孩从后厨的垃圾转运口钻出了建筑,逃进濛濛细雨之中。

没走出多远,餐馆里就爆发出嘈杂的叫喊声。

宋隐加快了脚步。不远处是个废弃的停车场,生锈的车辆在雨中嘈杂地合唱。宋隐找到其中一辆,将男孩放到后排座上,紧接着自己也爬进去,却来不及关上车门。

脚步声很快蔓延过来,又在停车场上分散,紧接着是一扇扇车门粗暴开启的声响。

宋隐躺倒在前后座间的缝隙里,将双脚伸进后座下方用力踢踹。三下闷响过后,后备箱与后座之间的隔断被踢开,他拽着一动不动的男孩奋力朝座位下塞,紧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挤过被踢开的小洞,两人躲进了车辆的后备厢。严重变形的厢体内部充斥着铁锈和橡胶的焦糊气味。

视线只剩一片漆黑,宋隐努力将男孩拉进怀中,尽量寻找较为舒适的姿势,然后屏息蛰伏。

追踪者越来越近,脚步声、开门以及叫喊声每一秒钟都更加清晰。

宋隐在黑暗中谛听,雨滴不断敲打车身、发出杂乱声响,倒显得后备厢中一片死寂。

“嘭!”有什么坚硬的物体撞上了后备厢盖。

宋隐捂住口鼻,他听见一个男人高喊道:“这边的车门开着!”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

有人发现了后座的雨水,又有人试着打开后备厢,所幸严重的变形加上锈蚀,已经将这个铁皮空间变成了密室。

宋隐的心脏持续狂跳,生怕下一秒钟就会有人揭开车座背后的秘密。

所幸命运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车门都开着,人早就跑了,还不继续追!”有人高喊一声,脚步声顿时散开远去。

时间已过黄昏,天色滑向黑暗。雨势越来越大,寒气源源不断地敲打着铁皮车厢。

浑身湿透的宋隐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而他怀中的男孩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丝毫温度。

宋隐摸索着将手探向男孩鼻端。

冰冷的,像一团死肉,没有呼吸。

宋隐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难受得几乎呜咽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将手抽回,却又感觉男孩动了一动。

昏暗狭窄的后备厢泛起诡异的红光,紧接着传来噼噼啪啪的骨骼弹响。

只见男孩猛地把头扭转了180度,双目腥红……

宋隐:我是不是史上最惨男主?一登场就被人晃点了?

齐先生:并不是。据我所知,隔壁棚的练朱弦一出场被匪徒绑架,陆离一出场遇车祸,明若星一出场被扑倒,苏合一出场世界毁灭。

宋隐:闭嘴吧你这个□□□□(涉及剧透打马赛克)

齐先生:昨天还叫我齐真香,今天就喊我□□□□。你们人类真难懂。

齐征南:我叫齐征南,不叫齐真香。

宋隐:滚吧您二位!

——

宋隐:炼狱有限公司居然强行面试?!就算入职就送花园别墅也不行!

辅佐官:您看,您的朋友齐征南先生已经在我们这里发展得很好了……

宋隐:你们是传销公司吗?放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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