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皇后

312 忽然笑了

旁人体谅吕意和楼玉笙情深,都理解她此时的悲痛,很有默契地纷纷出去,把这空间留给她们二人,就是珠兰,总不放心,哪怕吕意说了那样的话,至少在楚宣死之前,她不会寻死,珠兰也仍然害怕,因为吕意说的那句“我不会让你孤单的,我会陪着你,一辈子”,她真的怕,怕没有旁人劝解的时候,吕意会一时想不开做傻事,最后是阿缘安慰她,她会一直注意着才让珠兰敢离开。

灵堂里安静了下来,没有扰人的哭声,没有呼呼的风声,安安静静的,只剩她们两个。

吕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一样,想说些什么,张不了口,最后也不过一场叹息。

只是可怜这玲珑剔透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便香消玉殒;

只是可怜那无辜稚子,竟丧生于生父之手。

阿笙,你可曾后悔?

可后悔又有何用?从一开始的遇上,从来也没能逃脱他的掌控,或许连死,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阿笙……

吕意漂移不定的目光陡然僵住,紧紧盯着她耳廓上一颗小小的黑痣,悲伤的仿佛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忽然在那一刹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明明记得,阿笙肌肤如瓷光洁无瑕,身上没有任何痣,怎么会突然多了一颗痣呢?

莫非,莫非……

她目光惊疑不已,伸出颤抖的指尖,缓缓摸向楼玉笙那白皙无暇的颈,可半晌,没有任何异样表示这只是人=pi面具。

但即使如此,因为心里存了疑,吕意也不会轻易放弃。

她和阿笙认识十多年,彼此十分熟悉,一颗小小的痣都能泄露,如果这具尸体果真不是阿笙,破绽一定很多,而最大的破绽应当就是……

吕意惊疑的目光落在那隆起的肚皮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恰好就能找到跟阿笙身形相似怀胎八月的孕妇呢?也许那肚子……

她伸出手,掌心一直在颤抖,甚至浸出细微的汗意,期待又害怕地缓缓落下,落在那隆起的肚皮上,软软绵绵的,并不是她以为的垫了软垫枕头,但也确实不是怀孕的触感,倒像是,像是胀气。

对,是腹胀,一定是服了什么药而在短时间里胀起了肚皮,让这人看起来像是孕妇!

她不是阿笙……

阿笙没有死!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吕意喜极而泣,那悲伤的落不下来的泪忽然又绵绵不绝地落下,一时间竟哭得肝肠寸断。

太好了,阿笙没死!

她没死!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可是,既然阿笙没死,既然她只是假死,她为何要假死?为何要瞒过所有人假死?她一个人,又如何能瞒过所有人而让自己假死?何况楚宣是真真切切杀了她,难道她是提起知道楚宣要杀她而先算计好自己的死?可这世上除了公子贺,还能有谁让她如此信任,把自己的生死交予那人?

无数个疑问窜至脑海,将她才确定的阿笙假死的消息又推翻了。

吕意绝望又悲哀,不甘心地在死者身上不停地找出那不是阿笙的证据。

她抓着死者的手,肌肤柔嫩,却远不如阿笙那般滑如凝脂,且死者手指上还有浅浅的薄茧,那是常年刺绣造成的,而阿笙,从来不愿做女工,手指才嫩如初生;

她又看,死者虽然身量苗条,却始终不如阿笙纤细,或许是因为阿笙在孕中,有些丰腴,可那一双脚呢?不但比阿笙的双足宽厚,还长了少许。

她已经能断定,这不是阿笙!

哪怕无数人告诉她,的的确确是楚宣亲手杀死了阿笙,被许多人亲眼所见,她也不会再相信。

阿笙没死,她只相信阿笙没死!

可是阿笙啊,究竟是谁逼得你要假死来逃脱一切?

是楚宣?还是天子?

不,至少不是天子!

哪怕天子怨她移情别恋和吴王在一起了,看在她腹中骨肉的份上,至少也要等她生产之后才会要她的命。

那是楚宣吗?

想起方才见他时他满眼的冰冷和讥嘲,哪怕吕意不愿信,也不得不信,他杀了“阿笙”,逼得阿笙要假死来逃过此劫。

可她怎么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转眼转性,前一刻还情深意重,后一瞬便要生死相见?

既然阿笙察觉到楚宣要她死,为何吴王会无所觉?

这当中的漏洞实在太多太多,可她见不着阿笙,无法判断一二。

而现在,她也不敢去查探阿笙究竟身在何处,以免为人察觉,又给阿笙带来杀生之祸。

她只要知道,阿笙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就好。

只是那杀人凶手楚宣,哪怕他杀死的并非阿笙,她也仍要替阿笙报仇,也免将来阿笙再出现之后,他仍狠心待之。

可楚宣身在重重保护之中,如何能害得了他?

此事,的确需从长计议。

……

吕意从灵堂出来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众人却都等候在那里,看她依然通红着双眼,想起她方才的失声痛哭,同情怜惜地很,甚至连那句“节哀”的话,竟都说不出口,唯有阿缘,冷淡地看她一眼,那一眼淡漠幽沉,似乎别有深意。

吕意到了公子贺跟前,微微颔首,“王爷,阿笙的死已经传开,她家中尚有老父幼弟,我担心伯父承受不住这样的噩耗,是以我不能在此久待,阿笙在此举目无亲,她的后事劳您费心了。”

公子贺点点头,“吕姑娘放心,我必不会委屈了小玉,小玉家中,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姑娘尽管开口就是。”

“多谢王爷。”

公子贺偏头对青雪说,“青雪,天色不早了,开饭吧,你带她们过去。”

“诺。”青雪福了福身,“三位姑娘,随奴婢来吧。”

待他们一走,这灵堂之前,也只剩公子贺了。

他幽幽地看着随着天暗而起的寒风,寒风里刮起了地上没有融化的雪,凄迷风雪中,仿佛响起一曲哀歌,不过一眼,他转身进了灵堂,顺手关上门,也不走近,就站在门口,看着那黑黢黢的灵柩,满目的白帐,忽然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