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虚无之梦(1)
那一日，墨简、李天鹰、段十二等人说了许多，或是离愁，或是回忆，又或是那些无法获悉的将来，然而将他们唯一所联系的却只有那些与环绕他们之间的醇厚友情。
千金易求，一友难得，朋友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有不懂友情的人，才会将朋友冠以好坏之分。
或许他们并没有相识太久，然而伴随他们走来的记忆却如同与生俱来般的漫长，所以那一天，他们无一列外的统统醉了。
翌日，清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内，教导主任面色铁青的看着呈一字型站在眼前的五名少年。
此刻，他可以清晰的从那一张张苍白而憔悴的面孔中解读出那些只有醉过的人才会明白的痛苦。
他醉过，所以他明白，所以他会知道，这几个面色惨白的学生，至今还没有从那浓郁的醉意中醒来。
然而他却清楚，他们所说的却并非醉话，只因那一双双闪烁出信仰般坚毅的眼眸。
“梦吗？”他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上方那洁白的楼板，沉默了许久，直至指尖的烟蒂传来一阵刺鼻的焦味。
“愚不可及！”他重重的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猛的站了起来，一脸凝重的看向眼前那一张张相同而不同的面容。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三流的学校？廉价的旅馆？休闲用的活动场所？！”他那严峻的面色中浮现出一抹令人恐惧的怒意，“我告诉你们，这里是dp，是国内知名的高校，如果你们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你们，你们该自豪、骄傲，只为你们身为这所学校的学生！”
“但可惜的是你们却并没有这份自觉！”他重重的吐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冰雪般冷酷的寒芒，“你们只是蝗虫，啃噬着你们亲人血汗，啃噬着本校声誉的蝗虫！”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过分！一定会觉得我很苛刻！一定会觉得我冷酷的不是个人！”教导主任扫视着那一张张静若止水的脸孔，“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为你们付出过了，而你们呢？有没有为你们的双亲，有没有为这所学校而努力过付出过？！”
教导主任冷冷一笑，完全不给几人开口的机会，说道：“你们没有，或者说你们根本未曾想过，而你们只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学校在迫害你们，学校在逼你们死读书读死书，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们，前途只是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而我只负责用你们严重的‘迫害’将你们引导向最为正确的方向。”
“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张宝最终还是沉不住气的昂头说道。
“想法？！”教导主任闻言再次冷笑了起来，“让我们告诉你们，你们所谓的想法，不过是无知的衍生！”
“你！”教导主任不给张宝反驳的机会，便指着张宝说道：“仗着自己有个做教育局长的爹，成日里只知道胡作非为！”
“你！”李天鹰仅随张宝之后，“你本并没有什么不良品行，但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你看是冷静却不知律人律己！”
“还有你！”在被教导主任盯上的瞬间，田鸡仔也顿时缩了一截，“成日里嘻嘻哈哈，只知道泡妞，这里是学校！”
“你还要说吗？！”教导主任青筋暴现的指着顾绝，“从你进这所学校开始，就喝酒打架泡妞，而最可笑的是你居然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顾绝这一刻居然被说得满面羞色的垂下头去，然而教导主任却并没有就此打住，直至他将目光移向了那个如同一杆标枪般笔直的身影。
“你一定很骄傲，一定认为自己很好，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错！”教导主任陡然间猛的一拍桌面，声色俱厉的说道：“但我告诉你，你不但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因你受伤，又知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因你而改变！现在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并不是什么dp的骄傲，而是dp的耻辱、毒瘤！”
“你说完了？”墨简毫不退缩的与那双冷酷的视线对视着，淡淡说道：“我尊您为师长的听完了您的教诲，那么您是否可以站在一个学生的角度听听我的请求？”
“冥顽不灵！”‘砰！’咆哮与重击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然而却在下一瞬间便为一道更为洪亮的声音所吞没。
“冥顽不灵的是你！”
教导主任怔住了，然而怔住的却并不是只有教导主任，还有同样一脸震惊的李天鹰等人，他们实在很难相信，向来脾气内敛的墨简今天居然性情大变卯上了教导主任，这又如何令李天鹰几人不去讶异？
“你说什么！你敢吼……”
“事实！”墨简冷冷的打断了教导主任的话，接着说道：“难道学生就不该有梦想，难道一切都只能等到木已成舟才能去做那些已遥不可及的梦？！”
沉默，无声的沉默之中散发出一阵凛冽而森冷的萧杀之气，不论是谁都可以轻易在教导主任那张抖动的面孔之中读出那些即将浮现的愤怒。
然而他却依旧再说，挺着那道笔直的身影，用那没有丝毫犹豫与畏惧的语气接着说道：“学生是什么，难道在你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种工具，一种提升知名度的工具？当然你可以否认，但你又如何解释这些机械式的教育，你大可以说你为我们努力过付出过，但你却是否曾立于我们的角度看过想过，难道你没有少年时，难道你没有少年梦，难道你已忘了站在这里的初衷，只为了一个愚不可及的理由不断扼杀一个又一个有趣而美丽的梦？！”
教导主任此刻就像一具不会说话的雕像般沉默，只能怔怔的看着那个义正言辞的少年，他该怒吼、该愤怒、甚至该用那他积蓄了几十年的人生去告诉这个少年何为现实的残酷。
然而他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只因他无法反驳，只因他曾经经历，只因他还未曾遗忘人生最初那一个最美而最真的梦。
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只有失去才会为之后悔，只有后悔才能使人翻然醒悟，那些名为回忆的曾经究竟有多么的美好。
他失神的瘫坐在柔软的皮质转椅上，他失神的看着眼前那几个即便一脸苍白却依旧泛出令人无法动摇信念的少年。
而今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愤怒、为何会咆哮、为何会想要扼杀那些愚不可及的梦，只因梦并非愚不可及，愚不可及的只是单纯没有实现，只是单纯不再相信的他而已。
烟，在指尖袅袅升腾，无声的沉默与繁杂的思绪之中，他最终还是缓缓的开启了那僵硬的唇角。
“如果没有实现，就按我说的去做。”
“我们会实现给你看，一定！”
墨简他们走了，最终像是没有来过一般的消失在了厚厚的门板中，然而他们却又留下了来过的证据，虽然只有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却令不苟言笑的教导主任流露出了一丝纯真的笑意。
“谢谢。”
他静静的躺在转椅上，看着那扇早已静止的房门，喃喃道：“今年的冬天意外的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