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煎熬
秋风越来越凉，寒意越来越重，林浩安排好工作开车去山里接自己的父母。 他一路踌躇，想了很多往事，心里也凑合了一下见着父母该说的话。
山上树木种类繁多，各样树叶被秋风染红染黄，火热热地亮出自己一年中最后的热量，将山也变得多彩起来。 林浩极目望去，只看得见尽然层林和飞鸟，心旷！
林老爸坐在小池塘边上给金鱼喂吃食，林老妈收拾竹簸箕上自己晒的菜干。
林浩笑嘻嘻凑老爷子边上，看小桌子上摆的棋盘，道，“老爸，今天没人陪你下棋？”
“嘿，打遍四方无敌手，高手寂寞啊！”林老爸做势哀叹几声，看看儿子空着双手，道，“怎么这一次没大包小包带东西来？”
林老妈想起来就好笑，这个儿子看起来精明，有时候却再糊涂不过，明明是叫他来接人回家的他却带了大包的补品过来然后又几百里地拉回去，真正的糊涂人。
林浩笑，坐林老爸边上看鱼。
池塘清澈，睡莲的残枝泡在水里，透过水还能看见那些水中丝状的藻类缠绕在睡莲残枝上。 几条金红色的鱼挥洒着柔软飘逸的尾巴在水中慢慢游荡，自在悠闲竟有说不出的意味来。 池塘里有黛青色大山的倒影，沉重的底色映在池塘底部，更显得金鱼那红色醒目好看。
林浩长长吁一口气，“爸。 你说这人跟鱼一样多好多自在？饿了有人给吃的，困了就沉下去睡一下，啥都不用想。 ”
林老爸笑一下，把装鱼饵地小口袋丢一边，拍拍手掌道，“自在什么？还不是人的玩物！我说，无缘无故说这些丧气的话做什么？”
林浩耸肩。 看着老爸头顶颤巍巍的白发，道。 “你也老了啊！”
林老妈一边把菜干往口袋里塞，一边看林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道，“林浩，我说你发啥神经？一来就又是叹气又是感怀的，你要真体贴你爸就给他找个媳妇。 再给他生个孙子！”
林浩咧嘴笑，明亮的眼睛里神光奕奕。
“咋？有消息了？”林老爸首次见儿子没反驳，马上来精神了。 也不能说他这老头不开明不民主，实在是林浩这小子太混了，以前借口事业未成不能立家，后来又借口年纪大了没合适的对象，真正就没认真给他们谈过这个问题。 他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背对着青山。 面向平原，看春来草绿花开秋来叶落鸟潜，看起来自在不过，其实也不过是等死二字。
“我跟你爸啊经常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对着一天也没啥话说，这里山清水秀地。 可这院子里愣是没点生气。 我在想，我和你爸都是快死的人了，身上地老人气太重了，长久下去肯定不好，得加点新鲜的血液来恢复点生气。 ”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人家修道的人都讲究阴阳平衡生死平衡，咱们家几十年没生气太不正常了。 来，给我说说是啥人家的姑娘？”
林浩不着急，起身进屋里给自己倒热水喝，然后才慢吞吞地走出来。 “爸。 那要不是一个姑娘呢？”
林老妈的脸僵了一僵，这都什么话？
林老爸脸色一板。 “这话怎么说？”
“爸爸，妈妈，你们都过来坐，我得跟你们约法三章！”林浩笑嘻嘻拉了老娘坐老爸边上，两位老人好整以暇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半个字，不耐烦道，“约法啥？只要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咱们还有啥挑剔的？你这不小瞧人？”
林浩忙陪笑，“我这不是在婚前解决两个家庭地差异性吗？老爸最最崇拜的周总理不是说过，求同存异，我呐就是那个同，她和你们俩呢就是那个异，我得在你们这里协调协调，免得以后相处有困难。 ”
林老妈撇嘴，林老爸居然点头。 林老妈斜眼瞄自己儿子，没吱声。
“第一，人是生而平等的，你们不能看不起别人！”
林老爸伸直了脖子，“我说你这臭小子还真就是来讨打的！”林老爸起身往四周看想找棍子，林老妈忙把自己平时翻菜用的木头棍子给递了过去，林老爸操起来就两下，打得嘣嘣响，可林浩还是笑嘻嘻的，可见一点没痛。
“你看，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欺压？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啊！”林浩道。
林老爸瞪圆了眼睛，老脸涨红，这都打顺手了几十年，一时间恐怕难以改正。 林老妈想想也是，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在媳妇面前给人没脸是没意思的事情，于是拉了拉老头子地衣袖，老头子只得丢了棍子，恨恨了半天才勉强点头。
林浩这才又继续说下去，“基于第一个条件，衍生出来第二条，不能挑剔人家的出生经历家庭工作等等等等。 ”
林老爸炯炯有神地看着林浩，想看这人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请回家的祖宗。
“第三，不能对我和她的相处发表任何消极性的言语。 ”
林老妈脸凑过去，“你说，我们都能说些啥？”
“说地可多了。 你们可以关心下她的身体，体谅下她工作辛苦，或者帮她打理一下家庭生活也可以啊！不可以做的只有这三条，可以做的那就多了，你说是吧老爸？”
“呸！”林老爸气极。
“唉，老头子，先别生气，得先看看他说的是哪一个啊！”
林浩看外面的竹林，做神秘状。 林老爸看着眼前的池塘，等他主动坦白。
林浩站了半晌，林老爸气得手一甩，转身道，“看他这个样子，神神秘秘地见不得人，准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也别期待了。 走，收拾东西回家去。 ”
林浩忙跑去。 道，“爸，我那是在组织词汇，这不头一次正式带人回家去，难免么！你以前带老妈回家见奶奶，还不是一样的？”
林老妈忙笑道，“你明知道你爸最恨人这样遮三掩四的。 你还偏这样，你越这样你爸对那人印象越不好。 ”
林浩忙点头，道，“爸，她那人脾气性子都急躁，我这是怕一不小心冒犯你了。 再说了，她就不是你喜欢地那种斯斯文文地样子，我得给自己争取权益啊！”
林老爸坐在廊檐下面的一个逍遥椅上。 椅子摇晃半天，林老爸沉吟半晌，道，“得，别花言巧语，给咱说实话。 那人有啥毛病？”
林浩咂舌，这说了半天还是没混过去啊！
“其实，是我还没拿准心思。 她并不是特别喜欢我，好像也不怎么想跟我在一起地样子，我这是想让你们帮我争取点印象分。 ”
林老爸眉头皱两下，“人家都没同意你瞎咋呼啥？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我是这样教你地啊？”
“爸，你教我教得好，不过就是教得太好了导致我的眼光太高，一般地女人看不上，看上的都不一般；这不一般的女人当然就不把我当回事了。 我得罪了她一回。 她放话说要我不表现好一点就没戏了。 你说这事咋整？”问题丢回去，林浩感觉有曙光了。
老爷子果然来了兴趣。 “咦，啥样的？”
“在我看来，特别漂亮，特别有个性，特别会生活，特别会照顾家庭。 ”林浩一说，就又想起她在阳光下温润丝滑的皮肤来，那触摸的感觉就是想想也让人销魂。
“这样好？”老太太果然起疑心了，这年头这样好的姑娘少了点儿，要真能遇上一个还是很不错地。
“当然好！”林浩硬着头皮答。
老爷子目光沉静，林浩说话越是肯定越是不留余地那说明他闯的祸越大。 他还记得那一年，林浩每天回家笑眯眯说工作绝对没有问题前途绝对是光明的他的能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于是他就真相信了，结果最后却爆出了一个大篓子。 这个篓子，让他提前退休，让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只停留在那一年，让他现在就可以看到自己十年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让他在这个小院子里等死也让林浩迅速地从一个锐气千条的青年变成一个油滑地社会人。
林浩被老爷子看得有点心虚。
“说实话，有什么大的问题你没说？”
林浩不说。
老爷子用力拍打逍遥椅的扶手，砰砰响。
“老子送你去读书，托人教你怎么做律师，不是让你学会那些东西来欺骗老子的！给说实话！”
林浩马上乖顺道，“就是上次那个文玉巧！”
林老妈张大了嘴巴，合不起来，她就知道有问题，怎么莫名其妙突然带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来这边！果然有问题！
林老爸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抬高的手慢慢放下，最后动动嘴角，叹气道，“还好，离过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怎么不是大问题了？她还有个女儿呢！”林老妈马上尖声道，“什么不好找？找个二手带拖油瓶地？”林老妈脸涨得通红，那是羞耻。 常年陪伴老头子在这个山里生活枯燥，很多事情还要自己动手，可是本着是他老婆的观点她都忍受了，也受了往日那些玩伴的奚落，这都是命。 可是，为什么还要让她唯一的希望，她的儿子来给她脆弱的心里压上最后一根稻草？难道要她给别人说，她老公仕途没落了，儿子风流浪荡了，连儿媳妇也是一个离过婚带拖油瓶的？那样她就是把她放在油锅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