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以缘传
“这是敝小师叔当年所题，不知渊齐以为如何？”
许渊齐忽的转身，见玉峰子拍着手向自己走来。他脸上一红，便道：“晚辈只学过一年的诗词，粗浅认得几个字而已，哪里懂得贵师叔的思？不过……”
他拉长了声音，玉峰子却急忙问道：“不过如何？”
许渊齐一笑：“不过我却觉得这诗读起来爽朗的很，合心的很。也真是奇怪了，我与贵师叔素未谋面，但看这首诗却是仿佛多年好友一样。”
玉峰子一听，脸上竟洋溢出极度的高兴欢喜，一双大手拍在许渊齐瘦小的肩膀上，朗声道：“自该如此，自该如此呀！”
清溪见师傅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恐怕是忘了自己待人私闯禁地这回事了。心里想着还是快溜的好，没想到刚刚转身就听得身后一阵假惺惺的咳嗽声：“清溪啊。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许来这里吧”
清溪一听是被发现了，心里大呼不好，本来是还人家一个人情，反而变成了自己讨骂。清溪灰溜溜的转回来，半身藏在许渊齐身后：“师……”一声师父还没说全，就哇的大哭起来，手背不停的搓着眼睛：“师父不要责罚清溪啊…啊…啊！”整个山野似乎都回荡着“啊”的声音
许渊齐被这阵势吓得不轻，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师父还没说什么就能吓成这样，这平日里玉峰子得多凶狠啊。
“你这是干什么！”玉峰子也一副无奈，见渊齐像是心里犯了嘀咕更是觉得老脸无光。“为师还没说要惩罚你，你居然这般模样是不是许小友在这里，长本事知道耍心思了？”
知徒莫若师，更何况是从小养大的半个儿子
许渊齐听玉峰子一说，也看出来点端倪，但是也不能弄的师徒太过尴尬，只好一边替他抹了把眼泪，一边替他解围：“清溪是怕我在里面无聊，才想到这里。”
玉峰子瞪了清溪一眼，清溪忙点着头，眼神里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清。
“今日许小友在这里，为师就不跟你一般见识。”玉峰子仍旧留有愠色，清溪则趁势跑开了。
许渊齐摸摸脑门道：“那我也不打扰道长清修了。”
“不忙。”玉峰子道，“清溪是擅闯禁地，你却是来的正好。我正有一样东西给你，算是贫道的见面礼。”许渊齐一阵狐疑，自己又不是什么高人，见面礼实在是不合适。可是未及婉拒，玉峰子已经迈开步子沿着溪水往上走，许渊齐只好跟着，他其实……对见面礼什么的也很感兴趣呀。
玉峰子带他一直走到小溪的源头，是一方清泉。潭面上星星点点的浮萍躺在上面，微风拂过，鳞浪点点。常言“静水常深”，此潭必定深厚而甘冽。潭水旁一座古朴的木屋，居然比玉清观还要致古朴许多。
玉峰子推开门，做一“请”的姿势，径直进入正前的屋子
屋门一推开，不由得使许渊齐这个刚刚出世的小娃子大吃一惊。屋内空间极大，却硬是被洒满了书籍。一丛丛、一排排，杂乱中却不失规矩，填满了地板、抓到了房顶，却小心刻意留出肩宽的小路，仿佛圣人卓尔不群，与人保持距离又不厌恶后生学子。
许渊齐大叹，说是汗牛充栋真是一点不为过，身处其中竟有压抑的感觉，倍感人之渺小。
正当许渊齐感慨到不知所措的时候，玉峰子从门后拿出一架梯子，搬到一排书前，从最上面够下三本书。玉峰子朝封面上使劲一吹，顿时一阵灰土，呛得他使劲咳嗽几声。
玉峰子把书全部塞进他手里。
许渊齐一阵错愕，低头看着三本书。三本书无一题有书名，翻开之后也全部是手写，字迹有的潦草有的工整，逼急也各不相同，里面更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画，虽莫名所以却感觉奥妙无穷。
“此乃我玉清观三代观主手记，载有经脉、阵法和诗。虽然不如那传世专著，却也是三位前辈毕生心血。”玉峰子捋着胡须，样子极为自豪。
“那这是……”许渊齐心想，不会是送我了吧。
“送你的。”玉峰子语气淡然，与刚才视之骄傲的表情太不相称。许渊齐一口回绝：“晚辈不能收。既然这是观中精品，我非玉清观弟子，怎能乱收这样珍贵的东西。”
玉峰子暗自佩服此子不贪财货，却也无奈他实在是太过于死板，这三本书实在可以帮助他早日顿悟，他竟然沉溺尘世繁缛节拒而不受，实在可气。
许渊齐把书塞回去，玉峰子哪肯再收回来。一来二去，推推搡搡，好不热闹。
玉峰子实在无奈至极，转念计上心来：“贫道又不是传你一人。这东西早晚也是要交给清溪的。可是这个孩子资质平庸了些，心眼也太偏，怕一时半会儿学不会这其中精妙。今日你小子能来我这里，就是天命所归。贫道就认为是这三位前辈上天有知派你来继承的。再说了，若是你学会了，既可让清溪求教于你，也可保我玉清观传承。”
许渊齐犹豫一下。
玉峰子暗笑这孩子虽然颇有灵气还是涉世未深，这样也可以打发了他，就接着说：“贫道知许小友聪慧，可这三本也实在是难学。这样做实在太为难你，但也请你就算是帮贫道有个忙，至少让列祖列宗知道我玉峰子还是记得传承这回事儿，没把这些老骨头们忘了。要是他们晚上因为这个于我纠缠不休，这可怎么睡觉啊……你也知道，人都是要睡觉的嘛，你就当是帮帮我吧……”
玉峰子还不忘行礼，许渊齐忙扶起他，这理由真是有点……太有说服力了：“道长不嫌晚辈才疏学浅，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恭敬不如从命？玉峰子狠狠抖了抖眼角，我啥时候沦落到求着毛孩子学禅道绝学的？这才真是愧对前辈呀，呜呜……晚辈可是为了大计呀，先辈们这回可真的千万不要生气哇！
“我见小友身体好转，不如即刻启程去寻仙药。贫道虽不知那‘神仙指’在哪里，但贫道曾亲眼所见北山东面的断崖上突然射出数道光芒，光芒飞射发到对面高山，瞬时击落数块巨石，像极了武林中的深奥指法，会不会与那仙草有关？想来这般威力，也只有神仙才办得到啊。”
许渊齐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全然不见玉峰子眼中一丝不合时宜的得意，傻乎乎的问着：“是在北山东吗？”
玉峰子点点头：“北山正东一处断崖上。”
许渊齐心里热忱一下子被浇灭了一大截，严重怀疑自己能否平安下崖，但是考虑父亲的咳疾，还是决定立刻回去收拾东西离开。
玉峰子笑道：“贫道知道你是一定会去的。这里有一些衣物干粮和一些绳索，你可以立即前往。”说着从身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此去一定小心，不可大意。”
许渊齐听不出他话里有话，只当是关心了，就抱拳施礼：“晚辈多谢道长，还希望道长代我向清溪道别。他日有幸父亲康复，晚辈必定向道长致谢。”说完就钻进了无所规矩的山林里。
玉峰子目送着他，笑容满面，心情大好，嘴里念叨着：“天命如此，这小子命好碰见我啊。”
一阵细弱蚊翅的声音从身后钻出来：“命不好的也会遇见师父啊。”
玉峰子果断转身，清溪躲在身后吓了一跳，转身就想逃，却感觉一双大手紧紧拉着他的衣领拽回来：“臭小子是长了胆子了？”
清溪咧开嘴，皮笑肉不笑：“我见师父这几天总是跟在许大哥后头，怕许大哥被欺负啊。”
玉峰子听罢觉得一阵呆滞，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半晌过后，屋内爆传出一片悲惨的狼嚎，在山林里久久不断地回荡……回荡
于是乎，玉清观的弟子清溪好几天都没敢平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