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天

第32节

钻出去,我拉手榴弹跟他们王八蛋拼了。”

“二叔,你”小石头喊着。

“别管我,快。”他搡了孩子一把,然后假装把手探进怀里,这时候,除了几条不懂人话的恶狗,继续狺狺狂吠外,那些怕死惜命的奴才,豁拉一下往四处散开。于二龙跳出重围,小石头早蹿到门边,把两根门杠拽倒,但他不懂得机关消息,那门闩怎么也拉不开。

“过来一个把门打开,要不,咱们谁也别想好看。”

“是,是,你别拉弦,我们开,我们开”

大门刚刚拉开一道缝,赵亮、芦花和同志们就蜂拥地挤了进来,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庄上人,也跟在后面来凑热闹。

“反啦,反啦,你们干什么半夜三更,来打扰老爷。”一个狗腿子,横着枪大声吆喝。

于二龙把他拨拉到一边:“甭拿烧火棍吓唬,要怕它就不登门了。”

“你们打算”

“找王敬堂谈点事。”

“老爷睡了。”

“睡了也不是死了,去把他叫起来。”

他刚转身,于二龙和他们一群人也随之而进,在一连三间装着镶花玻璃扇的大厅前,从来不敢进高门楼的穷苦渔民,竟指名道姓地大声喊着:“王敬堂,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在高门楼里,直呼老爷大名,简直如同触犯天条,亵渎神灵。

一个打着光脚的渔花子,竟敢踏在花厅的瓷砖上吆五喝六,那还了得。

王敬堂,石湖首户,县太尊都要卑让三分的大人物,气得发昏过去,吩咐两边的仆役:“给我掌嘴”

但他话音尚未落地,于二龙一个箭步蹿了进来,满屋里那些铜锡器皿,玻璃屏风,相框衣镜,灯伞挂钟所发出的光亮,使得在黑暗里战斗了半天,气还喘不均匀的年轻渔民怔了一会儿。然而,躺在藤榻上的王敬堂,使他定下神来。

“看谁掌谁的嘴,王敬堂”

他一手揪住他的夏布汗3,把那摊肥肉从鸦片灯旁提起,足足有两百多斤分量,他也不知从哪来的神力,王敬堂并不比打谷场上的石碌碡轻多少。

忽然,从屏风后边闪出一个人来,瘦瘦的个子,高高的身挑,文质彬彬地说:“放下手来,有话慢讲,用不着动武。”话说得慢吞吞地,但那是相当自信,带有命令的口吻。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于而龙记得很清楚,热得令人烦躁不安,闷得连脑壳都快迸裂。远处,滚动着隆隆的,不绝于耳的低沉的雷鸣;近处,在高门楼院墙外面,一个妇女在凄厉地叫喊,那是妈妈为她的孩子叫魂:“回家来吧,孩子,回来吧,听见妈妈在叫你吗回来吧,孩子,快回来吧”

是的,该回来啦,在这群奴隶的心胸里,作为一个真正的人,那种有着最起码的尊严,能像人一样生活的灵魂,应该回来啦

王纬宇,穿着派力斯长衫,挽起的袖口,是雪白的杭纺褂子,戴着一副金丝克罗咪的眼镜。于二龙打量了一眼,跟刚才在廊檐下发令往死打的那个人,有点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现在他不是那种无情狠毒的口吻,而是婉转地说:“都是一个庄上的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讲的呢”

于二龙把王敬堂扔了回去,虎生生地盯着王纬宇:“那好,咱们把话摊开,谈谈。”

王纬宇才不怯阵,一个渔花子再跳,最后,也得落在舱板上:“过去家父对列位有些处置失当之处,驱逐你们出了庄子,流落外乡,受了几天苦,委屈了众人,从现在起,可以收回成命,大家回庄来安居乐业,不好吗”

那时于二龙胸无点墨,王纬宇的酸文假醋,并不完全听懂,但大致意思是明白的,回答着说:“用不着,脚长在自己腿上,我愿意走就走,我愿意来就来,那张屁告示不顶用的。”

“那么列位光临舍下的来意”

“你是个读书人,大学生,日本鬼子打到什么地方,该比我们明白。今儿我们来,是来朝府上借枪打鬼子,保家乡。”

“哦借枪”他惊诧地反问,这是他不曾料及的。

“说借是客气,该是物归原主。”

王纬宇笑了笑,他需要延宕一步,以便思谋对策:“这话我倒想请教请教。”

赵亮向前迈出一步:“就你们高门楼一个鱼税卡子,收了打鱼人家多少自卫捐”老林哥在人群里嘟哝:“我们从湖里打上一条鱼,这捐那税,还能剩个啥,吮鱼尾巴都没份啦”

王纬宇做出一副光棍模样:“大家既有爱国热忱,我们也应鼎力协助,只不过,枪支弹药,一向由家兄经手,等他从省里办事回来,咱们再议好不好”

“少说废话”芦花从人群里挤出来,逼近王纬宇:“你给大伙说个明白,借,还是不借”

“大姐,我难道说过不借二字吗你,你”他显然不大愿意正面接触那火一般的眼光。“你,用不着发这大火。”

赵亮趁此机会向他宣传了党的抗日救国纲领,他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冷笑一声:“**的主张,鄙人略知一二,关于借枪的事,我可以替家兄做主,只要他回陈庄,我去把枪给列位取来,如何”

于二龙一拍那红木八仙桌,震得几个茶碗都跳起来:“到时候就怕你做不了他的主,倒是他要做你的主呢”

这句话实在戳王纬宇的肺管子,他脸一红,但旋即镇定下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枪支弹药都在区公所,我拿什么借呢”

于二龙哼了一声,指着那几个持枪的家丁:“他们身上背的什么”

“那是我们家自己的。”王纬宇不以为然。

“我们就借它”

王纬宇脸沉了下来:“咱们先礼后兵,我们已经答应你们,再要蛮不讲理的话,我王纬宇也不是好欺侮的。”

于二龙大喝一声:“下枪”

王纬宇也吼了出来:“谁敢动一动,就开枪”一眨眼间,花厅里的空气紧张起来。

只见那位复仇之神芦花,一个箭步跳到藤榻上,踢倒了烟灯,碰翻了烟枪,抽出那把亮晶晶的柴刀,像机枪点发似的,从她嘴里迸出话来:“要枪,要命,你们挑吧”

王敬堂一生养尊处优惯了,从来不曾被人这样粗暴对待过,刚才经于二龙一抓一搡,气还没有喘匀,哪想到一个女人,一个他视为妖逆的下贱女人,竟然高踞在他的头上。而且伸出来一只脚,一只女渔花子的脚,踩在自己身上,真是天大的晦气,永远也洗不净的邪秽。他马上想到可以辟邪的太上感应篇和易经,想叫佣人们赶紧找来。但一看那女人手里明晃晃的凶器,和那一脸杀气,他吓坏了,连忙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叫了声:“老二”王纬宇咬咬牙,横下心:“好吧,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给他们一杆枪”他向那些看家护院的吩咐着。

“二先生,你可太大方啦”于二龙嘿嘿冷笑。“我们不是朝你讨饭来的,三文两文就想把人打发走。你就痛快地发个话吧让他们乖乖地把枪交了,省得动手动脚麻烦。你别指望区公所保安队会来搭救你们,他们都跟着你老哥串州逛府去啦,小快班也开走啦,余下的虾兵蟹将,慢腾腾地摇着船来,只怕日头都老高了吧”

王纬宇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渔花子,完全上不得台盘的乡巴佬,一个根本看不在眼里的微末之人,居然说出话来,句句落地有声。再看那个眼睁睁要杀人的女人,他知道,她要一刀砍下去,手是决不会发抖的。于是,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一挥,服了输。啊,石湖上的奴隶,穷苦的渔花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武器。

愈离三王庄近,水面上的一切对于而龙来讲,也愈加熟悉亲切,东一片翠绿的芦苇,他曾经捡过螺蛳蚌蛤的,西一片青葱的荷叶,他年年都要挖野生莲藕充饥的。哦,远方是连绵不断的湖心岛屿,那是和敌人捉迷藏的战场,近处是迷宫一样的浅污土墩,却是芦花采撷野菜的场合。如今,这些墩子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蔬,猛乍看去,类似镶花嵌刻的什锦图案,绽放的菜花,是鹅黄色的,稚嫩的苜蓿,是姹紫色的,肥厚的蔓菁,是碧蓝色的,繁密的慈菇,是翠绿色的,呵,真是五彩缤纷,是那样的赏心悦目。春天的大地,确实像善于梳妆的姑娘,懂得怎样把自己打扮得更好看些。

他凝望着这些熟悉的场景,突然间,好像戏台上的机关布景迅速转换似的,那个穿着派力斯长衫的王纬宇,变成了石湖支队的一员,正全身蹲在碧绿的湖水里,露出一个也学会顽皮嬉闹的脑袋,给游击队员们讲宋代苏轼的一首绝句,那些只会打渔捞虾的队员,根本弄不懂什么“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是个啥意思

原来在刚刚结束的一场战斗中,他那支老套筒不知怎么搞的炸了膛,总算幸运,他机灵地躲过这场灾难,只是倒霉,裤子剐了几个大窟窿。一般讲,裤子有洞,在小腿部分,无伤大雅,大腿往上,任何部位都是见不得人的。那时的石湖支队,是创业初期的艰苦岁月,滚来滚去一身皮,没有替换衣服。王纬宇自不例外;他只得光屁股蹲在湖水里,靠湖水替他遮丑,把衣服丢到岸上,央求游击队当时惟一的女性,给他缝补。他那金丝克罗咪眼镜镜架早断了,也无法去配,只好用线绳拴在耳朵上,那样子,是相当狼狈的。他也学会了骂大街:“妈的x,要不是老套筒炸膛,我还真体会不出苏东坡诗的意境呢”

芦花停下针线来,问他:“怪谁”

王纬宇不服气地:“怪我吗这支老掉牙的步枪”

芦花说:“其实还是怪你,那是你们家的枪,就是你让那些手下人交出来的枪。”

“是吗是吗”他不相信地说。

“你当时要说话算话,你哥回来把好枪拿来换,就不至于今天蹲在水里当鸭子了。”

王纬宇放纵地大笑起来,笑声在水面上震出碎细的波纹:“芦花,芦花,那回借枪,要是你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在我死去的老头子身上,哪怕划上一个小口子,出点血,那拿走的就不是几支旧家伙,而是十支崭新的,没开过膛的中正式,还有一挺蜡油封得好好的加拿大轻机枪,都在我老头子那张藤榻下面摆着咧”

想不到,我们,还有赵亮同志,到底叫他给骗住了,谁知道,王纬宇现在还骗我什么呢

蓦地里,在迷宫般的湖中墩子间,不知在哪个角落,传来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女性语音。

“是谁在划船呀麻烦过来搭我两步”

于而龙陡然间想起石湖上关于水鬼的传说,老年人总是告诫好奇的孩子,孤身一人在湖上的时候,千万别去贸贸然答应别人的呼喊,因为水鬼会变化成个漂亮的姐儿,或者装作受气的委屈媳妇,来**,来狐魅,使人失足落水淹死,然后水鬼就可以找个替身脱生。于而龙自然不相信鬼神,但习惯养成了他不爱答应,而是把舢板绕了几个弯,才找到喊叫搭船的女客。

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虽然她站在密密的桑林里,新叶如拳,尚未张开,所以清清楚楚透过枝条看到她的背影,那套合体的服装,可着腰肢,显得娉娉婷婷的样子,一下子标明了她是谁,原来是昨天下午的老相识了。她正踮起脚寻找听不见桨声的小船,直到于而龙轻轻咳了一声,招呼着她:“上船吧,姑娘”才惊了一跳地车转身来。

她先喊了一声“老大爷”,穿过桑林,双手拨开那些枝条,忍不住自己扑哧笑了,什么老大爷,鼎鼎大名的游击队长,一个她拿不准该是怎样对待的人:“哦,是你”

在金黄色的朝曦映照下,于而龙仔细地端详着那张迷人的脸,有一点野性的魅力,洋溢着青春的热情。于而龙越来越觉得在哪里曾经认识过她似的,而绝不是昨天下午。

“又见面了”

她脸上的表情在迅速地变换着:高兴,欣喜,诧异,惊愕,呆愣,最后,又很快回复到昨天下午分手时,那种淡淡的,外交辞令中的“友好”面容。她笑了笑,露出一嘴整齐的明灿灿的牙,从那丰满的嘴唇里,吐出几个敬谢不敏的词,使于而龙惊讶。

“谢谢你,我用不着了。”

她下到湖滩,把在水里泡着的一些测试仪器捞起来,打算往回绕原路走了。

简直奇怪,分明躲着自己,于而龙也实在捉摸不出她是个什么性格“怎么怕我吃了你”

激将法起了作用,她站住了,用一种怨恨的眼光瞟着他:“你以为我怕吗好,那就麻烦你,送我到那边的墩子上去。”

她上来舢板,便把脸别了过去,看对面那姹紫嫣红开满豌豆花的土墩,一路上谁也不想说话,只听桨声乃,水声汩汩。于而龙想着她是谁我怎么觉得眼熟然而,脑海是空白的,任什么也找寻不出来。可是,也就算是奇怪了,就连这姑娘那一头漆黑乌亮,密致秀丽的头发,丝毫不亚于他那画家女儿的动人长发,也好像应该能从记忆里找出点蛛丝马迹的,但是,想不出任何印象来。

一直快到她的目的地,才回过脸来问:“你这是要去三王庄的”

“当然啦”

“看得出你是个不大肯罢休的人”

“什么意思”于而龙一惊,难道这个女孩子有一双慧眼能穿透人心

她微微一笑:“随便说说,我看你这两天没完没了地在湖上划船,大概总想干些什么吧”她那怪秀媚的两眼盯着他,眉毛挑了起来,似乎像把钻子,想钻透他的内心奥秘,那眼神既有疑虑,也有探索,而且有着许多想说的话。然而她咬住嘴唇,用那多少是玩世不恭的神态,来控制自己激动的心灵。

于而龙自然不会把来意告诉她的,便说:“今天,昨天,我也在湖面上碰见你,看起来,你够辛苦的。”

她低沉地说:“能不付出一些代价吗”

“我是喜欢鱼的,和它打了多少年的交道,看到你这样为鱼奔走,想尽办法来挽救,真叫人钦佩”

“不是挽救鱼,而是挽救自己,支队长”

于而龙听愣了,以为她是开玩笑,然而她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无法相信,犹如小娃娃学说成年人的语言似的,她会说出如此沉重的话:“真有意思”他把舢板靠上了墩子。

她向他审慎地一笑,并不那么轻松地说:“一点也不夸张,我是在赎罪”说着,跳上了墩子,头也不回地,袅袅娜娜地,朝那繁花似锦的早豌豆田里走过去。

一个年轻魅人的姑娘,有什么罪可赎的呢于而龙不由得沉思起来。

第三章3

昨天下午,于而龙离开柳墩以后,老林嫂伫立在湖滨,看了好久好久,一直到那条舢板完全消失在水平线上,她还认为舢板像小黑点在水波里跳跃。其实,那只不过是种错觉而已,要不是她儿媳提个竹篮来喊她,还不知要站到什么时候去。

“妈,你不是说要剜马齿苋去吗”小学教员提醒她。

马齿苋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野菜,除了灾年,连庄稼人都不吃的,可无一寸耕地的水上人家,倒是饭桌上的常客,于而龙在记忆里,芦花的拿手好戏,就是马齿菜馅饼。

石湖水上人家的名声,在四乡八邻的心目里,是不雅的,除了船家姑娘的自由放浪,和那种特别多情的性格,造成了被那个社会认为不洁的空气外,最糟糕的就是顺手牵羊式的小偷小摸,弄得臭名远扬。譬如扯走人家在河边晾晒的衣裳啦爬进庄稼户的菜园里,拔几个萝卜,拽几棵花椰菜啦要不然趁人眼错不见,偷鸡摸鸭悄悄杀了解顿馋啦所以船一进村,人们都像防贼似的小心起来。那时候,这类没出息的事,于大龙是不挨边的,因为他缺乏那种机灵劲;于二龙不屑干,他随便下水摸条鱼,也比做贼强。最主要的是正直不苟的芦花,坚决反对像一条偷食的狗那样,被人跟着屁股唾骂,所以他们家总吃老天爷赐给无地可种的渔民,那又酸又涩的马齿苋。

饼早就烙出来了,可舢板还不见影,老林嫂心神不宁地望着垂柳外的湖面上,心里想:“ 该回来啦不会让你再碰上一条红荷包鲤的,好运道轮不上你我了,捉不到鱼回家吧”现在,晚霞在湖面上洒下了一片金浪,偌大的湖面上,一条船的影子也不见。

她眼神不算太好泪水流得太多的原故,但她孙子,那个丢了红荷包鲤的秋儿,一直在码头上坐着,奉他奶奶的命令在眺望叔爷,他眼睛尖,要看到什么,早来报信了。

难道她害怕于而龙的舢板,会在湖里发生什么事故么不会的,石湖有点欺生,但决不会难为他的。在黑斑鸠岛落到那种地步,石湖还给他留了一条命呢对了,老林嫂终于弄明白自己悬心吊胆的原因啦老天,该不是去三王庄了吧去探望芦花的坟墓去了吧哦,那可一切都要弄糟了的呀

怎么办呢老林嫂的心沉了下来。

天完全黑了,菜饼放在桌上也凉透了,等客人回来再动手宰杀的活鱼,在木盆里泼剌泼剌地蹦着,但是,于而龙还是不见踪影。

老林嫂打发她儿媳去给城里的儿子通个电话,告诉他二叔直到现在还无消息,会不会出什么事,赶紧去通知那个王书记。

她早看出水生过分地巴结王惠平,一心想攀附着他,谋个好差使,混个好日子,居然抛下二叔不管,登上游艇,尾随书记进城去了。她半点也不赞成儿子必得投奔一个靠山,找棵大树庇护自己的做法。她早劝说过:“ 水生,干革命,干革命,是干出来的,不是靠出来的。”

“妈,你不懂,如今社会,老一套吃不开啦”

“如今社会怎么啦还不是**的天下吗”

水生有他自己的处世哲学。老林嫂全盘不动地向于而龙学说,他说:“妈,**的天下,这话不错,不过,如今的**跟早先那时的**,不全一样啦那时**是打天下,要老百姓养活,要老百姓出力,所以有过那么一个小调,小时我也唱过: 子弟兵,上前方,为了爹娘去打仗。如今**是坐天下,就掉过个来啦,老百姓得靠**啦妈,你别瞪眼,不是我发明的,天天不离嘴唱过的: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听我怎么能离开王书记他就是党,党就是他,这一点我看得比你清楚,妈,你别糊涂啦”

老林嫂对于而龙叹息:“ 水生一点也不像他死去的老子,死去的哥哥啊是谁教他这一套学问的呀”

谁教的老林嫂,社会有时是个教员,过去,它教人们为了**理想,抛头颅,洒热血,前仆后继,不顾一切,去追求真理、自由、解放。现在,它教人们蝇营狗苟,追名逐利,巴结上司,讨好领导,吹吹拍拍,言不由衷社会风气在潜移默化着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