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春天

第15节

“你的宝贝发明家快要把我们折磨出精神分裂症啦”

他老伴总是原谅儿子:“不比出去给你闯祸惹事强”

总算那个汽缸和它主人的性格一样,也是五分钟热度,响过一阵以后,无论用脚踹、用绳拉,它像懒牛一样趴在那儿,再也不肯干活了。于菱曾经求教过在动力学方面有很深造诣,还著过书,立过说,创造出新理论的廖总,这位被打倒的权威也束手无策,他只好安慰于菱:“或者你把它扔掉,扔进垃圾堆;或者,你再去买个新的。这个汽缸跟我一样,老朽啦已经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啦”但于菱偏不肯丢手,每礼拜六从学校早早溜回来,而且照例在半夜噗噗地把于而龙惊醒。

“纨子弟啊”于而龙望着那宽阔的马路上,每一辆驶过来的北京吉普,都以为是他们该回来接他了,结果都从他面前疾驰而过,气得他直骂于菱。

“一辈子休想有个出息,没有头脑,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完蛋货什么都想搞,什么也搞不了,毁坏东西倒是拿手好戏”他可以历数儿子的罪状,那台飞利浦录音机是他修理的,聋子成了哑巴;于莲留学时买的基辅牌照相机是他调整的,结果不得不送去大修;电视机不知他怎么鼓捣了一下,人的脸色总是以黄绿为主,老有一股做贼心虚的样子;而电冰箱经他换了一根管子以后,从此发开寒热,不肯好好干活,消极怠工,唉

要说不偏心的父母是绝少的,于而龙喜欢他的女儿,尤其欣赏她那锲而不舍的精神,虽然在艺术创作上,挨过不少棍子,但从来不曾气馁过,仍旧在苦苦地刻意追求,力臻技巧上的成熟,不断地从古今艺术作品中汲取营养。她花的买画买书的钱,连老两口眼都直了,得到一幅大师的影印本,能通宵达旦不知饥饱地欣赏着。

而且手不停笔地写生素描,很少见她哪天不摸画笔,除非发烧三十八度,被她妈妈强迫躺下来。但是,“苍天不负苦心人”是句空话,许多耍嘴皮子的爬得高高地,而她辛勤追求自己天国的艺术家,却一直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钉子碰得也越来越多了。

但于莲和她妈妈一样,对自己的弟弟有些偏疼,尽管他不成材,姐姐也喜爱他;尤其他越来越男子气,也被于莲艺术家的眼光欣赏,所以她认为于菱应该有一个比舞蹈演员还好的爱人。除了这点不同意见外,做姐姐的没有不支持他的,甚至答应放下画笔,坐在那辆改装的摩托车上,由于菱驾驶着兜风去。这辆没有上过牌照捐的老爷车,只好在天黑以后才敢出动。有一回他向他姐姐吹牛:“保证不比美国的哈雷差劲”

摩托车开出部大院,于而龙向他老伴发出照会:“大夫,快准备急救箱抢救伤员吧”谢若萍责怪他为什么不拦阻住,闯了祸该怎么办于而龙回答说:“不让他碰个头破血流,不会长记性的。”

果然,不大一会儿,摩托车倒骑着于菱回家,走路都一瘸一拐地,吓得老两口忙问:“你姐姐呢”

那位花枝招展的画家,着意打扮了一阵才坐上车的,要出事该怎么得了于菱安慰大家:“幸好,姐一点没碰着。”

“她人呢”谢若萍还是不放心。

“碰上廖伯伯家的陈剀,在慢慢往回走咧”那还是这个书呆子头一回出现在他舅舅家的时候。

尽管于而龙答应掏腰包,给他买一辆“轻骑”,免得半夜被他吵醒,但于菱偏不接受老子的好意“何其相似乃尔,这混账东西”游击队长叹息照旧,也不照顾老爹的冠心病,继续在做他的“试验”。

隔了好久,吉普车才终于驶来,上了车,一看后座上有从花圈上跌落下来的白绢纸和碎银箔,于而龙心里明白了。那一丝一片,多么像点点滴滴的伤心泪痕啊

他问:“又去献花圈了这是第几个啦”

于菱没有吭声,那个年轻司机也保持沉默,怪不得耽误很长时间,从市郊的大学开到广场,路程可是不近,半个城市都绕遍了。

于而龙叹口气:“送到什么时候为止难道还能得出一个什么结果来么”

两个年轻人仍旧不作任何反应,这时,车子蓦地急刹车,一批抬着花圈的吊唁队伍,从车前走过。于而龙看到那些人的脸部表情,已经是愤怒盛于悲哀,以一种合法的形式,表示着内心的抗议,眼里流出来的不是泪水,而是烈火了。

于而龙心里感到压抑,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一种近乎绝望的压抑。即使在石湖黑斑鸠岛上,濒于死亡前夕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悲观过,难道真的就三千年为一劫地下去了吗

他摇摇头,似乎在喃喃自语:“没有用的,一点用都不顶,最好的记忆是在心里。”

没想到坐在后座的于菱,忿忿地说:“中国人都像你这样,早亡了”

他像被噎住了似的哑口无言。

就这样,战友重逢,劳辛还约好来年雁回,春到石湖,一齐来看芦花,给她坟墓添上一土,然而现在,雁群结成人字形的长队,在游艇上空,嘎嘎长鸣地往北方飞去,可是,劳辛他未能践约,只是于而龙一个人孤身只影地回到了石湖。

果然,他的一句玩笑话,竟成了不幸的谶语,年初,在政委的追悼会上相遇;年底,又在诗人的追悼会上送他去天国了。

他是含笑离开这个世界的,那时候整个中国布满了希望的曙光,是在欢乐的笑声、胜利的锣鼓声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手边,是未完成的诗篇女指导员,大概也和诗人对芦花真挚的感情一样,成为不尽的思念了。

安息吧,劳辛于而龙默默祝祷着。

但是,三十年前,在芦花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不肯阖上的眼睛,那惊疑不定的神色,那想说而说不出的话,那不肯撒手而去的对生命的留恋,始终是于而龙心目中的一个疑团。由于劳辛的出现,这疑团陡然间膨大起来了。

正是劳辛,在他重访石湖的那年,曾在搭船的时候,碰上一位船家老人,两盅酒下肚,老人谈起往事,告诉劳辛说,芦花当年搭他的船单独过湖,在沼泽地上了岸,急匆匆地走了。不一会儿,他听到了枪声

一切简直太神奇了,于而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是真的吗他要求劳辛再说一遍,两眼几乎直了似的等着。

劳辛挺纳闷:“说什么”

“就是你刚才讲的。”

“讲的什么”他懵懵懂懂地反问。

“刚说过就忘,就是船家老爷子告诉你的话呀”

也许他看到于而龙那几乎变形的脸,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仔细地重复一遍:“那是个爱唠叨的老头,说什么也不肯单独送我过湖,要不是我那两杯老酒的威力,才打不开那话匣子。他说他解放前,搭过一回石湖支队的女指导员,给了五块大洋的船钱,让他赶快渡她过湖,结果,哪知道,没送到地头,她着急在沼泽地上岸走了。好,没隔多大一会儿,就有人在苇子里开了黑枪。”

于而龙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吓得陪客人坐着的母女俩都傻了。“你怎么啦”谢若萍见他紧张得直捂胸口,只以为又一次发作心肌梗死,喊于莲快去拿氧气枕头,并且狠掐他手腕上的内关穴。他止住了紧张得要命的母女,一时像背气似的急得说不出话。

于莲赶紧偎依住他:“爸爸,你怎么啦快说话,吓死我了”

“莲莲,你哪里知道啊”他躺倒在沙发上直是喘息。

劳辛那时已是于家的常客,莫名其妙地瞪着主人:“我以为你犯了羊角风呢干吗大惊小怪,我说错了吗有什么值得你躺在沙发上直哼哼简直叫我糊涂”他对于莲讲:“你那宝贝老子,真把大家吓得性命交关。”母女俩都笑了。他点起了一支他送来的哈瓦那雪茄,非要于而龙吸口烟,镇静一下让别人提心吊胆的神经。“人上了岁数毛病就多啦”

于而龙呻吟着:“老兄,你晓得你说了些什么一个多么重要的情节,而且是三十年来,一直都不知道的情节。要是真的话,那么已成为历史的事实,岂不是又要重新认识了么那船家老人不至于信口雌黄,他有什么必要吹嘘呢虽然我们家乡有那么一种废话篓子,但他言之凿凿地提到了五块银洋呵”

五块银洋,铁的证据。

那就意味着,除了那个被芦花打死的武装特务,还有个第三者。

这个第三者,在苇丛里开了黑枪

他坐不住了,一刻也不能等待地着急起来。

“莲莲,快给休干班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我要回老家;若萍,马上给我收拾点简单行李;菱菱呢让他去民航办事处买飞机票。快,越快越好。”

“你疯啦,你疯啦”谢若萍急得直搓手。

“神经质、歇斯底里”劳辛用手杖跺着地板骂他。

疯也罢,神经质也罢,他立刻就要走,谁都领教过于而龙的脾气,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因此,他决定先把飞机票搞到手,“可菱菱呢”

这时,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敲开了他们家的门,谁也不认识这位来客,也不知是于菱在工厂里的同伴,还是学校里的同学一直到今天,也不晓得他是谁那一双热情的,多少有点冒险神色的眼睛,在不太亮的楼道里闪着光,他轻声地向这家人极其神秘地说:“这两天,千万千万,叫于菱留点神,小心点”说完匆匆转身走了。

于而龙和他老伴四目相视,心里直犯嘀咕,正在纳闷儿子究竟会发生什么需要小心的事才回到客厅里坐下,只听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柳娟,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屋里来。气急败坏,面如死灰,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双本来非常秀媚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立了起来:“他们,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公共汽车站,在大街上,就把菱菱给,给抓起来,戴上手铐给,给押走了”这时,她才发现屋里有客人,连忙用手掩住了嘴,失神地倚在门上。

晴天霹雳,满城的杨花密密蒙蒙,像雾一样挡住了视线。屋里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

芦花,菱菱的悲剧,使我的行期拖了下来。

整整拖了一年,我才终于回到石湖,芦花。原谅我吧,原谅我来得这样晚,但愿那船家老人活得结实

第二章3

于而龙估计到他们俩会出事,不是女儿,就是儿子,但是没料到会来临得这样快,正如石湖上猛然间一场严酷的早霜那样,葳蕤的枝叶一下子就给打蔫了,整个家庭笼罩着一层死气沉沉的气氛。

在那最初的惊魂不定的日子里,谁也没有泪水,谁都是瞪着眼睛愣愣磕磕地怔着,除了奔走、打听、托人、求情不停地忙着外,回到这间屋里,就只知道呆呆地坐着。如今全家都已记不起来,那最早的几天,是怎么过来的至少有一个礼拜没有举过火,做点什么热食吃过。全家要不是被这一棒打蒙了,那么显然是在等待挨第二棒,因为在那做狗易、做人难的年月里,株连本是一件例行公事。

由于不知道哪个机关抓的,自然也不会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就更不可能知道按法律的哪一款,哪一条逮捕法办的了。所以他们倒盼着株连,甚至满门抄斩才好,起码知道儿子的下落,去法场,到阴间,也好全家一路同行啊哪儿都没有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担心被秘密处决的阴影那是完全能干得出的,而且也无法不使人不联想的,渐渐在他妈妈、姐姐和那舞蹈演员的脑海里,占据了主要位置,于是屋里似乎嗅到了一种恐怖的尸臭。

只有于而龙不相信,然而他说不服她们。

就在全家已经毫无指望的时刻,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两次失去儿子的路大姐给他们带来了消息,确实因为那幅恶毒攻击的漫画,给抓起来的,不过,人还活着,而且似乎还好。

“你见到菱菱了吗路妈妈”柳娟扑了过去。

路大姐点了点头,直到这一会儿,全家才像举丧似的哭了出来,连于而龙这个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老泪纵横,泪眼模糊地瞅着她们娘儿三个,虽然不是放声痛哭,确也把多天来憋在心胸里的悲愤和痛苦,一古脑地倾泻出来。

女人的眼泪啊,对于而龙来讲,简直就是无声的命令。他忙得焦头烂额,不但顾不上三十年前芦花牺牲时的谜团,甚至自己的冠心病也全忘了。

原谅我吧,芦花,原谅我来得这样晚

终于,王纬宇来了,他也探听到了于菱的下落,特地过来送信的,而且还表白自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也无法效劳了。

“菱菱这一刀戳得太深,谁也不敢讲话。想想吧,那是咳嗽一声,都能把人吓出神经病来的大人物,菱菱去招她惹她,不是没病找病吗何况那小子假充英雄,供认不讳。”

“全承认了”谢若萍关切地问,很清楚,他了解的情况要更多一些。

“现在你们只好去求一个人给讲讲情,年幼无知,受人蛊惑吗”

“谁”

“我看老于你最好亲自去求一趟小农他爸”

“找他”

“为儿为女嘛”

于而龙真想大吼一声:“滚”但是,一口唾沫,又把这个“滚”字咽了回去。

他记得,即使在那时,劳辛还婉转地劝说:“还是靠咱们自己想办法吧”

劳辛也被于菱的悲剧给卷进来了,在他们这一家人的心目里,最够朋友,最讲义气这可能是一个为标准左派所不爱听的词自然要算死去的诗人了。于菱被关的两个月,他和这家人一起,分担着不幸和痛苦。

哦,那真是乌天黑日,家国同运的日子啊儿子被抓走关进牢房,连个探监的权利都无法获得;女儿开始为那张惹祸的漫画受到株连,派驻到他们单位的那个小头人,硬说是她的手笔;于而龙更不轻松,那位过去的亲家,硬的软的胁迫他去学习班所以每当谢若萍坐在门背后小马扎上静静流泪的时候,劳辛便在书房里摸出手绢来擤鼻子:“我的灵魂都长锈了,欲哭无泪,生活实在是越来越艰难了”然后,他安慰失去儿子的母亲说:“你别哭啦我们来想办法吧”

尤其是谢若萍想念她的儿子,差点都要疯了,她时常半夜从梦里惊醒,忍不住地悲伤哭泣。不是说她梦见菱菱浑身血污、拷打致死啦,就是给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啦,弄得于而龙心烦意乱,赶紧起床给她找镇静剂。她知道老头子不爱听这些玄虚的东西,可母亲的心呵,总得有个诉说的对象,要不然,非憋得心肌破裂不可,于是劳辛,有着骑士风度的诗人,听到做母亲的悲诉以后,发誓地说:“豁出老命,也得让你们母子见个面”

他四处去请托奔走,好话说了千千万万,低声下气去恳求,去央告;虽说他不是什么有名的诗人,而且也早歇业改行,但诗人的气质却是很浓重的,从来做不惯这类低头哈腰说好话的事。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破船多揽载,谁让他生有一颗容易同情别人的心咧终于劳辛豁了出来,把他那支最珍爱的猎枪,都奉献出去,送给了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权贵。

“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二龙”他总结着经验:“社会风气败坏到这种程度,光你我保持贞节,就寸步难行,所以我干脆赞成明目张胆地接受贿赂,定出价码才好,这种不明不白地送礼,比贿赂更割肉”

于而龙以那种真正猎人的遗憾,深表歉意地说:“真可惜了,那是一支多么漂亮的猎枪,是著名的安茨厂七十年代装上自动校正仪的产品,王牌货,足足可以对付一头熊或者一群狼的,然而却喂了猪,白搭了”

劳辛啊劳辛,谁让你心胸里有这种上古遗风,如今被人看不大起的高尚情感呢你偏要追求真理,你偏要主持正义,你偏要把他人的忧愁苦恼当做自己的事,你偏要把战友闯祸的儿子,看成是自己的骨肉,而且你竟然比做父母的还要袒护,公开地宣布:“菱菱是无罪的。”那么,一支高级猎枪也就无所谓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了。

还真是亏了他的奔走,谢若萍见到了被关在一座临时监狱里的儿子。老天爷啊在这种时刻,人们往往容易产生一种原始的宗教感情,由衷地感激那并不存在的苍天于菱居然完整无缺地活着,她这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仅仅坐了几天牢,儿子变得傲慢、倔强和那么一种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粗声鲁气地对他妈妈讲:“你不要再来这种鬼地方了”

做母亲的点点头,第一次听到儿子说出这种有分量的,一点也不是孩子气的话。好不容易批准的五分钟探监时间很快过去了,只得流着泪告别,谢若萍一下子跌坐在那里,被带走的儿子,连回头看一看妈妈的权利也没有。唉生活啊多么严酷的现实于是手脚本来不利索的诗人,搀扶着伤心的母亲,走出了那座阴森的院落。

“我们来想办法,把孩子给活动出来,哪怕牺牲一切,不过,大夫,你一定答应我,别再哭”害怕眼泪的劳辛,扶着她在小胡同里慢慢地走着。

于而龙在远处的岔路口,坐在汽车里等着,想到一个**员竟然还会有这一天,到**的监牢里,探望被**抓起来的儿子,实在是个非常难堪的讽刺。他不由得想起红楼梦里那位焦大的话,他从来是捆人的,哪有被人绑起来的道理。然而,于而龙此刻却是被紧紧缚住了,比焦大的命运还不如,因为他连探监的权利都得不到,理由很简单,根据他目前的政治态度,基本上是属于不可信那一类的,所以想看一眼儿子也不可能。

他怅惘地望着那深深的小胡同,难道生活总这样永无尽头么

其实,王纬宇还是有板眼的,劳辛亲眼看到他出出进进那座警卫森严的院落,从来也没受到过刁难。于是诗人又总结性发表着感慨:“富人多吝啬,穷人倒慷慨,这年头,能帮忙的,不肯帮忙;想帮忙的,帮不上忙,大概也是条规律了。”

“他”于而龙说:“还来不及逼我去学习班揭发批判将军呢”

“真是个好样的”劳辛赞叹那位革委会主任。

“夏岚讲得就更加**裸的了”谢若萍告诉她丈夫:“昨晚上她说:这目标并不是要搞掉周浩,周浩算老几呢说实在的,也是个小角色。关键是他身背后那位东山再起的大人物,明白吗于而龙去揭发周浩,正如小卒过河那样,能顶大用罢了她说得再清楚没有,若萍,我敢给你打保票,只要老于去学习班,菱菱保证不成问题,可以放出来。这不是我的话,上头的。”

这下子,于而龙总算明白了,那一回在马棚婚礼闹出的事故,在这儿收拾了自己。他对他老伴讲:“下回再有机会探监,告诉菱菱,让他死心塌地把牢底坐穿吧,我办不出那种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