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颜红

第四章 华阳公主母女

是夜,秋寞抱膝坐在凉凉的地上,背靠着床沿。三月的夜晚带着微寒,脚底传来阵阵的冰凉,秋寞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光裸的赤脚。长长的头发披散,掩住了侧脸,看不见表情。月光从敞开的窗子中倾泻进来,洒落一地的银光。

紫苏说,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凤轻歌,是在镜月湖落水的。

而镜月湖岸边也种满了柳树,因为天气比较暖柳絮已经有些飘飞了。嗯,与她掉进的暮湖,很像......

紫苏说,落水的那时是晚上。

而她被人撞进水里时,也是晚上......

雪颜说,救她的人是紫苏,那天晚上,凤轻歌遣散了侍卫和侍婢独自偷偷去的镜月湖。

紫苏说,她曾不经意见到绮罗郡主命人给了张字条给凤轻歌。

紫苏说,夜里,她心里有些不安,进殿发现陛下不在了,才急忙出去找的。

紫苏说,找到镜月湖那里时,岸上没有一个人在旁边,只有陛下在水里挣扎。

雪颜说,是绮罗郡主把凤轻歌推下湖里的......

她说,她想去镜月湖看看。

紫苏说,陛下身子还未好,受不得风寒,要等身体好些了再去......

翌日,秋寞在榻上修养,手里拿着紫苏为她从书库里寻来的天凤国史书。

“看来皇上的身子是好了啊!”一道清亮的女声突兀传来,秋寞诧异地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子掀帐而进,云鬓峨峨,修眉联娟,肌肤微盈,绾着繁琐的发髻,头上戴镂空金簪,发上还用诸多金饰点缀着,一身水红锦绣华丽宫装,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盛开的牡丹,琅环佩响,玉佩琤瑽。一姿一态之中尽显妩媚风韵。后面跟着个与凤轻歌年龄相仿的美貌女子,身着镶有金边的紫色宫装。两弯柳眉紧颦,脸上写满了不满,一副不情不愿的扭捏之态。

秋寞闻声抬头。据紫苏说,早先临天帝就已经遣散后*宫了的,而这宫中能够这般不经通报毫无遮拦就闯进皇帝寝宫的也就只有……

果然,只见紫苏和雪颜微微俯身行礼:“见过华阳长公主!见过绮罗郡主!”

“前些天本宫听闻皇上不慎落入湖里,甚感担忧啊!今儿个见陛下大好,本宫就放心了。

这栖凤殿的奴才啊!也越来越不管用了,连皇帝的安危都保不了。”华阳公主意有所指的睨了紫苏和雪颜一眼,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紫苏有些担心的看着秋寞。

秋寞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

秋寞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是啊,这奴才的确是不管用了,连华阳公主和绮罗郡主来了也不通报一声,真是越来越不尽职了,要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华阳公主和绮罗郡主不知礼数和不懂规矩,不经通报就闯进了朕的寝宫,平白让人污了华阳公主和绮罗郡主的名声。”

华阳公主没想到秋寞会这样回答,有些诧异,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脸色,笑道:“哪里!本宫这不是心念陛下身体一时心急才急着进来,也怪不着陛下寝宫守门的奴才!”

“哀家还想这里怎么好生热闹,原是姐姐和绮罗郡主来了。”内室外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

原是太后,后面还跟着两个生的灵巧的丫头。

“见过皇上,皇上万岁!见过华阳长公主!见过绮罗郡主!”

“妹妹也来了啊!”华阳公主见来人不由扬声道。

“见过荣太妃。”绮罗郡主虽然表情中还是带着些不情愿,但还是俯身行礼。”

呵!还以为这华阳公主和绮罗郡主胆大放肆到谁都不放在眼里了的,原来这绮罗郡主还是有些畏惧这太后的!

“听闻前些天陛下不慎落入水里,感染风寒,而且好几日未曾上朝,妹妹你又让人探望陛下,不知这是为何?”

“是啊,前些天陛下感染风寒很是厉害,哀家只是怕有些人进进出出的带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妨碍了陛下养病,若是让陛下病越发重了可就不好了。”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本宫会给陛下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华阳公主脸色有些难看,冷言道。

“姐姐多心了,妹妹我可没有这样说”太后一副温良之态,不给华阳公主反击的机会,忽地厉色道,“不过说来这栖凤殿守门的奴才还真是要换了,哀家明明下令禁止杂人进入打扰陛下休息的。这一个个的都把哀家的话听到哪里去了啊!青衣!传哀家的令从今日起撤换栖凤殿的守卫,还有那几个碎嘴的太监,也给哀家换了。皇上身边不需要这些个既不管用又爱说是非的人。”

“是!”太后旁边一个穿青衣服的宫女应声道,随即出了门去。

闻言华阳公主面上一冷,扬声道:“依太后的意思:本宫和绮罗是杂人了?太后未免欺人太甚了吧!本宫不过是关心自己的亲侄女,想来探望探望你都禁止?!论亲疏,本宫是皇上的亲姑姑,绮罗是皇上的亲堂姐,而太后似乎并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本宫记得当年你也不过是杳妃身边的宫婢而已,如果不是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陛下又怎么会封了你做荣妃,又留遗旨封为太后,你又怎么会有今天?!你莫不是有了今天的荣华富贵就忘了本吧?”

太后目光一凛,厉色道:“放肆!哀家敬你是先皇的姐姐故也尊称你一声姐姐,可你也不要忘了,不管如何哀家如今都是这天凤国的太后,皇上的养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也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哀家如何还容不得你置喙。”看了看秋寞,面色缓了缓,又道,“哀家的本,哀家不会忘,不劳华阳公主时时提醒。先皇皇恩浩荡,哀家也自会记一辈子的。皇上虽不是哀家亲生的,可哀家也一直把皇上当作是哀家亲生骨肉,不说先皇临终前将皇上托付于哀家,皇上的生母也曾是哀家的主子,不管怎样,哀家都会好好照顾皇上的。现下陛下病还未痊愈,公主也探望陛下了,还是不要继续干扰了陛下休养!”

“你……”

“行了!你们吵得朕头疼的紧。”秋寞扶着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朕现在已无大碍,姑姑也看见了。时候也不早了,太后与朕还有些话要说,姑姑与表姐就先回去吧!”

秋寞从中斡旋自是为了给华阳公主一些台阶下,不然这华阳公主与荣太妃斗输了,觉着失了脸面,为了争回颜面,这般斗下去,还真是没完没了。华阳公主和绮罗郡主是不怀好意而来,这点秋寞不是瞎子,自然看的清楚,可现在也相斗的时候。不是这太后是不是一心一意待凤轻歌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照太后对凤轻歌的关心态度,太后是维护和关心凤轻歌的这倒不假。

闻言太后有些讶异地看着秋寞,而华阳公主则是铁青着脸,冷哼了一声,挥袖离去。绮罗郡主紧跟着离去,脸色也不见得多好看,这绮罗郡主至始至终都未曾讲一句话,脸上满是忿忿之色。想必是来之前华阳公主交代她不要乱说话,不然照她的性子也不会一声不吭。

华阳公主和绮罗郡主走后屋子里一阵寂静。

太后首先打破了沉寂:“轻歌身子可还好?”

“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您......毋需担忧。“按之前太后言语中透露的,这个凤轻歌似乎不待见这个太后,况且秋寞十几年都未曾唤过人妈妈。自然也不习惯唤人母后的,眼下秋寞也不知该如何唤她。

“那可曾想起些什么?”

秋寞摇了摇头。

太后想要抬手要摸摸秋寞的头,秋寞条件反射的将身子向后仰,避了开来。太后收回了手,眸光黯了黯:“你即便是失忆了还是打从心底抵触我的的。”这句话却是没有用那些个虚称,没有自称“哀家”。

秋寞想安慰性的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秋寞本身就一直不太习惯和不怎么熟的人身体接触。她跟荣太妃相处没几次,所以条件反射的避开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只是没想到这凤轻歌对太后的芥蒂还真是很大,以前竟也是反感太后的接触的。

太后却又敛去了黯淡伤感心绪,“想必紫苏和雪颜告知陛下一些事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她们两个吧,这无论宫中还是朝廷上,都不太安宁,复杂的很。往日陛下不愿听哀家说这些是非,如今哀家也不多说了,陛下自己好些思量吧,陛下也长大了,该学会看清人心了!”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声音中带有些无力感。

“嗯。”秋寞点头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