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

番外我是魔?(三)

番外我是魔?(三)

“姐姐。”

听见这个声音时,我正盯着**的三张小脸,不知所思。

而这个声音使我突然想到,就算自己注定不是一个良母,至少,要保证自己的孩儿平安无虞。“过来坐下罢。”

“姐姐老闷着窗,这室里的味道还真是不太好闻呢。”

“我正在月子里,不能吹风不是么?还是,你乐意见我着了凉,吹了风?”

“呀,姐姐,您怎这样说,小妹哪里敢呢?小妹关心姐姐呢。是不是,夫君?”

夫君?我回眸,看见俪影双双,原来,侯爷大人一并来了。

那个男人,当确定三个孩子的名字,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我释出的善意时,到这间房子的次数骤然减少。

这,并不奇怪,谁愿意总是看人的脸『色』?我,便不愿。

“晴儿她是特地看你来的,你不……”

他话未完,我已笑,“侯爷,我今日突然想吃新鲜的桑葚,以往都是你亲自为我摘,再摘些来可好?”

“……”他惊了,我看得出,有些喜,我也观得出。他特意与晴翠并肩而来,不外乎想要见到我的在乎;为晴翠说话,是想惹我的嫉妒。那么,就让我来见见别人的在乎,惹惹别人的嫉妒。

“好,好,我这就去,本来方才看到枝头红透的桑葚,还想问你要不要吃呢,这就去!”

果然,在那个男人急不可待地出了房门之后,晴翠的脸,扭曲出的,是最强烈的嫉妒。

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好女人,会是所有人的“好”,好女儿,好母亲,好姐妹,好妻子……唯一的“不好”,是对自己。而我恰恰相反,能受到我最好对待的,是我自己。晴翠既不想要姐姐,我也不必佯装大度。亲情虽可贵,也要双方珍惜才行。

“晴翠,不坐下?身子不觉得沉么?”

“……姐姐,你故意在我眼前使唤夫君,是不是?”

“是。”我怡然轻应。

晴翠一双眸,霎时如淬了毒的刀。

我啜了口红豆糖水,笑道:“若你还敢如此看我,我不止在你眼前使唤他,还会在你眼前上演活春宫。你该知道,我有许久没让你的夫君碰我了,我若少有鼓励,你猜他会如何?”

“……苏远芳,你无耻!”

“啧啧,原来被无耻的人骂无耻,是这个滋味,还不坏哦。”晴翠,你虽仅小我一岁,但你要学的东西太多,容姐姐慢慢教你。

“你该知为姐我素有洁癖,那个男人既被你碰过了,脏了的东西我便不会再用。除非,你把姐姐气得理智全失。”

晴翠的面『色』,委实不够好看。但我想,比那日后园事发时我的神『色』来得好罢?何况那日我还让自己的嘴鲜血淋漓。

“苏远芳,我不会让你如愿!”晴翠突然手进袖内,一道利芒迎光骤起。

我不及多想,身已挡在小床之前。虽非慈母,但若有人敢在我面前伤害我的儿女,我必然遇佛杀佛,遇魔杀魔。

但……

她竟用袖里翻出的小刀,“噌”地划在自己腕上……

这是做什么?

许多年后,墨儿与我说起,我的“『药』人”曾为了嫁祸于她,以额自撞桌角,我们便纳闷:难道,天下真有这样一类人,喜欢自残博怜?……

“远芳,桑葚采下来了,洗过就可以入口,你稍等片刻!”

我霎时明白她何有此举,我想,若五岁时我没有被舅舅发现骨质上佳,这个冤枉我便要领受了罢?但偏偏,武功已是我身上可恃之物。

跃步上前,我以腕触上她血淋的腕,另一手,为她点『穴』止血。而后握住她握刀的手,触在自己那只腕上,口中道:“你纵是我的妹妹,我也不能任你伤害我的儿女!”

“你……”

晴翠啊,姐姐委实有很多东西,需要你来学呢。“你若敢伤害我的儿女,我是你的姐姐,不能杀你,却能和你同归于尽!”

“你……”

“远芳,你……你怎么了?”

谌始训回来了,多好。

“你快拉走她,我是她的姐姐,无法用武功治他,但也不能任她伤我儿女!”

“你这个贱人!”谌始训忽来一掌,将晴翠圆滚的身躯劈倒在地,而后托了我染血的腕。“你怎样了?远芳,你的伤……”

“不必管我,去看看晴翠!”

这话,不是虚饰,我也没料到他会出手如此之重,晴翠在地上的翻滚呻『吟』绝非我乐见,近八月的身孕,如何承这一击?身上的,心上的……

是夜,晴翠早产,是一个女儿。

好在,初生儿除了瘦弱些外,母女还算平安。

我不晓得,谌始训有无发现她的腕伤,若发现,又该作何想?

随后不久,云伯侯宣布,正出的一男三女,均载祖谱正册,且请四族专用嬷嬷、教习协助夫人教养,如夫人不得随意接近。庶出女名载副册,暂由如夫人亲养,若如夫人有违家规言行,则将庶女全数交给家族嬷嬷教养,如夫人再不得亲近一步。

我放心了,四族里的那些嬷嬷、教习,虽然有些刻板固守,但绝对忠心尽职,细微皆至,不允许主子半点闪失,由他们看管,孩子们的未来或者无趣,但至少能平安长大。

满月那日的早晨,我到了如夫人房内探望。

“晴翠。”

“你想做什么?你……”她竟然如此怕我?

“如若你能安稳做你的侯府夫人,不犯我儿女,你的儿女也能平安。”

“你……那日,我并未想害他们……”

“不止是那日,还有以后。若我听说你对我儿女有任何不利,你的儿女我会好好疼惜。”我将一根钗,在她眼前轻轻弹断,笑转身形。

“你……你才不是什么仙子,你是妖怪,你是魔女!”

那是,我第一次听人称我为魔。

我投了娃娃们的玉饰挂件在案上,闭目翻挪,欲让老天从中定出,谁将与我吃风吞沙。

未来路,虽是未知,必然不似侯府这等安逸舒乐,所以,我只能带走一个。

但茹儿的到来,延了我离去的脚步。茹儿的话,也使我改弦易辙。

与其由天来定,不如由他们自己选择。百日抓周,抓得是一生营生,就让三个小家伙用自己的手儿选择谁与我共赴前程。

虽然此说难免有推卸为人母者的职责之嫌,但我已做完我能做的。

不能为他们委曲求全,是我本『性』使然。

等待百日的日子里,我过得很是悠闲自在,赏花,品茗,抚琴,习剑,却并未与四个儿女瞬间不离。既然早晚要天隔一方,让他们及早习惯没有我的日子才好,不是么?

那两个多月里,我与谌始训真正成了相敬如宾的夫妻,每日短短见面,话不过百字,语不过十句,亦全是寒喧问候之辞,这使我极满意。有时我想,若我不是从小有那个自由飞翔的梦想,如此过下去,倒也不算太坏。

一个深夜,谌始训带着一身酒气袭上我床,那庞大的力气几乎使我不能推拒。我一手抓过枕边的小瓶,甩向他面。这些时日,我在偷偷研习自云齐侯夫人手里偷师来的软筋粉制作之法,正好试验成果。成则最好,不成也便随他,一具皮囊而已。

“侯爷又醉了?爬错了床?”

“远芳……”

软筋『药』效力不坏,他四肢委实软了,但口舌犹能言语,不知这一点缺失该加哪味『药』草?

“远芳,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么?难道你想我们做一辈子相敬如冰的夫妻?”

一辈子相敬如冰?当然不可能。

“以后的人生还如此之长……”

便是因为以后人生之长,我才不能枉负。

“侯爷,找您的美妾去罢。恕不远送。”我将他丢出寝楼,严阖门户。

我知以他的脾『性』,受如此污辱般的拒绝,永远不会再踏这房门一步,当然,前提是,里面人住的是我。

翌日清晨,听丫鬟说,侯爷昨夜宿在如夫人处。

我边点头边忖思:那软筋粉『药』效虽快,效时却似尚短,该用哪味『药』草弥补?

“夫人,您只要对侯爷稍稍示软,侯爷他便会回到您身边,您何必和侯爷这样僵下去,快快乐乐过日子不好么?”

“夫人我何曾不快乐了么?”

丫鬟窒住。

“娘,娘,茹儿想要那朵花。”茹儿忽奔进来,指着窗外一朵开得正好的红棉,高在枝头,艳不可欺。

以往,我会用轻功帮她取下,但这回……“茹儿为何要那朵花呢?”

“开得好美,好好看,茹儿喜欢。”

“茹儿,如果喜欢,就自己去拿。”

茹儿困『惑』了:“娘……茹儿拿不到啊……”

“茹儿,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送到你的面前,不是每样东西你不必争取就属于你,如果喜欢,就自己设法去拿;拿不到,说明它不属于你。不属于你的东西,就要学会放弃,明白么?”

“娘?”

小小的茹儿,当然不会明白。我只希望,终有一日,她能够明白。做为娘亲,我能教她的太少。

终是到了离开之时。

一把匕首的空鞘,以喻江湖。

一片侯府的书简,以喻书香。

一帷精致的湘绣,以喻荣华。

当墨儿的小手,将匕鞘握住时,预示着,今后人生,不管祸福,这个小东西都将伴我同行。

那扇朱牖,我开关了六载时光。第一次推关它时,怎可能想到,我一度以为的一生一世,竟只有两千多个日夜?

仰望窗外天空,我想,我拿回了我放弃许久的自由。

留书作别,吻了一对儿女,抱了墨儿纵身跃下。跃离侯府时,我依稀听到了前厅的喧华笑语,但,已与我无关。

身后,那座曾载我六年婚姻的华丽府邸,我没有回头再望。

兹此,即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