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

番外我是魔?(一)

番外我是魔?(一)

我出生时,外面的花开得正好,满目芳华,多才的母亲信口『吟』出:“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取我名为“远芳”。

我五岁时,攀爬自家的院墙探望墙外世界,跌到地上,摔错臂骨,正赶上武功高强的舅舅为客府内,他为调皮甥女接骨之时,『摸』出了那百年难得一见的骨质,是为练武奇材。于是,舅舅开始背着顽固的父亲,授我武功。以我的天『性』,绝非可以闻鸡起舞、勤学恪力之人,但当我望着大墙外面的世界,望着那些自由行走的男人,恍惚明白,如果想要如男人一样自由行走在这个世界,至少,要拥有男人一般的力量。是以,对于武功,我比琴棋书画习得尚要勤勉。

十二岁时,我未至及笄,因一回在京城赏花会上的崭『露』头角,“远芳仙子”之名,名响京城。那时小小年纪的我,甚至收到了当时皇太子的求亲帖,若非早与四大家族之首的谌家订下姻盟,三品御史又绝对称不上刚正不阿的爹爹,定然有意拿他的美丽女儿攀龙附凤。

十四岁时,父亲察觉我习武一事,虽怒不可遏,但时已晚矣。那时,我已经常趁夜腾飞在上京城的檐顶,已然见到了除这方高墙,外面天地的自由与广阔,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属于那里。

但一个男人,延缓了我的脚步。

谌始训,四大家族之首谌家的长公子,长我六岁。幼时随其母参加我满月宴时,因他的一抱止住了我的哭闹,两家长辈一时兴起,订下了这门姻亲。

十五岁及笄将至,祖母在我耳边反复叨念,因谌家长男年龄长我许多,一旦女至嫁龄,便要完成婚事。我那时主意打定,在及笄宴上势必大闹一场,出些丑怪之举,使谌家主动退亲,也让举城无人敢再上门提媒。唯如此,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自由。

但,是不是每个女人一生,都要注定有一次必经的劫呢?

谌始训,便是我的劫。

及笄宴上,我见到了二十一岁的他,风度翩翩,俊逸卓尔。十五岁的我,在那样含笑的注视下,最想的,是如何让仪容端庄,怎样使妆容不损,竟完全忘了踏进这宴厅前的所有筹谋。

一个月后,我成了他的新娘。隔年,生下了我们的女儿,茹儿。

他对我极好,虽常为我某些出格的言行微沉脸颜,但仍是极好,不得不说,那一段时光,我很快乐。也正是因这快乐,我并不曾恨过他。

茹儿五岁时,我再次有了身孕,这一回,竟是格外的笨拙。四个月尚还不到,要活动时已是格外吃力,每日最多的消遣,除了喝下侯府厨间为主母侍候的各样补品补『药』,便是楼前小园内走上一个来回,其外,贪恋最多的,便是寝楼内那张床了。

谌始训每日上朝下朝,孕期的我虽不能给他枕席之欢,但他仍每夜与我同榻而眠。每每见他被我的孕吐折腾到一夜几次的起眠为我洗拭,而他不怨反喜,那时,我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但人之心境,天与地,往往仅是一线之隔,仅仅是十日以后,我便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不够幸福。

那一日,孕吐初过,我精神较往时都好,在丫鬟搀扶下,去到多日不曾到过的后花园遣兴散步,谁能想到呢?迈过一丛牡丹,越过几株月季,转过一方小桥,前方小亭内,笑语相对,依偎成双的,正是我的丈夫和我的亲妹子。

晴翠,比我年稚一岁,在印象中,这个妹妹与我还算亲近,但亲近到与我的丈夫如此亲近,会不会太过?

我无法准确说出那时、那刻、那个次第的心情,或者,是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呆望着那一幕,满脑空白,满心空寂……

亭内两人发现了我。

清清楚楚的,我看到了谌始训的脸『色』蓦变。但晴翠的笑容,却使我甚为不解:难道,夺去我的东西,会让她这般快乐?

“远芳,你听我说,这……远芳,远芳,你身子有孕,莫要激动,先回房可好?”

激动?我心生困『惑』,我何尝激动了?

“夫人,夫人,您别这样,您的嘴已经破了,您张开牙啊,您不能这样,您想想你肚里的小少爷,您想想啊……”丫鬟惶『乱』的声进了耳。

破了?哪里破了?心么?也许,我已经看到了自己心上,有一个洞在迅速开裂塌陷……

“远芳,远芳,你莫咬自己的嘴,想咬,咬我的手,咬我的手……”

这心疼,好迟,

“姐姐,您别吓我,晴翠知道对不起姐姐,晴翠也不想的……姐姐,您别吓我!”

这哭声,好假。

我挥开了所有搀扶,回到寝楼,关了每道门,阖了每扇窗,一日一夜。

这一日一夜里,我翻转千思,遍寻理由,始终想不透,哪里出了问题,何时变了天『色』?为何短短时日,我的丈夫,我的妹妹,会如此陌生?为何片刻之间,我的幸福,我的美好,会恁样软脆?

门又敲响,以为又是奴婢们前来送膳,为了这个超大的肚子,我必须进食了。但门闩抽下,门外是他的脸。

“远芳……”

我盯着这个男人,这个我以为会一生一世相守相爱的男人,在想着,一个耳光,一句叱骂,一通发泄,可会让自己好过?

“远芳,对不起。”他说。

我移开了眸,他那双愧意满满的眼,我忽不想看。

“远芳……”他的手探来。

我倏然一震,甩开了这只与晴翠十指交握过的手。

“远芳,不要如此,不要这样。”他把住了我的肩,“看着我,远芳,看着我,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仍然是你。”

喜欢啊,喜欢么?我忽然一笑。

“远芳,不要如此,不要这要笑,你这样笑,会让我觉得你离我好远,远芳。晴翠她……”

自他口内吐出这个名字,陡令我作呕,我一把推开他的臂膀,俯到窗外,“呕——”

“远芳!”他急跟过来,手落在我后背心上,轻缓抚挲着,“远芳,如果你不想听,我可以不说,但你要知道,我喜欢的、我爱的仍然是你,这一点,你须知道。”

这倒奇了,我为何须知道,为何?闪开他的手,我躺回**,闭上双睑,好生休养一日一夜未阖的眸。

“远芳,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不可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让厨间去做?”

这一点,他说对了,我不可以再糟蹋自己的身体。“随便。”

“啊?”

“随便让他们弄些吃食过来就好,我饿了。”

“好好好!远芳,你等着,我马上去弄!”他似乎高兴极了,拔腿奔了出去。堂堂侯爷啊,似乎忘了吩咐一声就可饭到膳来,竟亲自跑去厨间了么?

“姐姐。”他才走不多时,晴翠的声音又起。

我未回头,未开眸,“说罢。”

她趁无人时来,定然不是向我道歉的。昨天的那一笑,全无歉意,倒是得意满满。

“姐姐,你很难过么?”

“尚可。”

“你那么喜欢姐夫,定然是非常难过的罢?”

“还好。”

“哈,姐姐,你总是这样与众不同。”晴翠声里,夹的可是怒气怨气?“从小到大,人人都知苏家有个远芳仙子,却不知有个晴翠小姐。和你一起出现,我分不到一点点关注;单独出现,别人却总要问起我仙子姐姐如何如何。姐姐,这样的滋味,你可尝过?”

所以呢?所以她要夺我所得?这个理由,可够心安理得?

“姐夫第一次出现在家里,我即喜欢上了姐夫,可他那时眼里,只有你一人。我望着他看你的眼神发誓,总有一日,我必也要他如此看我!”

结果呢?如愿以偿么?

“那一日,我到这府里来,姐姐你正午睡,姐夫由外面回来,看过姐姐之后即到书房,我端了酒菜给他,姐夫食用完到内室小憩,在他将睡未睡时,我上了那张榻。我可以明确告诉姐姐,姐夫很清醒,他没有把我当成任何一人。我想,或是姐姐有妊以来,姐夫作为男人,强忍多日了罢,他好热情……”

“晴翠!”原来,他气极败坏时,声嗓是这样的?有些厉,有些狠,有些懊,有些惧……

但是,何必?好事已成,我虽不能说声恭喜,却也不能泼人冷水呢。

“你胡说些什么?”

“难道我说得有假么?”

“你……你出去!”

“姐姐,我也有孕了,昨日才号定的脉,一月的身孕。”

“出去——!”

晴翠携着呜泣声,还有她一月的身孕,行远。

一个月,已经一个月了呢。就在前几日,我还以为,我会和这个男人天荒地老,可那时,他天荒地老的名单内,已加列了别人。

“远芳……吃些东西罢?”

“好。”我坐起,在他伸来一手扶我时,没有推,也没有拒。

“我喂你。”他端起床前小几上的饭,夹一箸菜送我嘴边。

“不必了。”没有拒他扶我,是因我此下的笨拙,与他的儿女不无关系。但喂食这等的亲密行为,我只允许自己爱的男人为我做。他,已无资格。

我持箸就食,细嚼慢咽,要把这每一道补食化成骨,化成肉,让肚内的小东西们速速长成。

“远芳,我……”

“我用完膳,会叫丫头们收拾,你先去罢。”

“远芳……”

“还是,你想我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