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

第十一章太子监国

第十一章太子监国

百花宴后,天熙帝因散宴酒酣之际着了春寒夜风,翌日病卧龙榻,三日尚不能起身理政,遂传诏太子监国。

一场百花宴,似一个分界之岭,将天昱皇朝朝堂的歌舞升平,与后来的王嫡之『乱』,截然分开。

抑或,是一只手,揭开了安乐表皮,显开了脓疱毒疮,至于结果是根治得愈,还是溃烂成腐,端看气数,端看天命,或者,还有人力。

“五皇弟还没有到?”太子傅涵攒眉问。

距天子御书房不远的彤笔阁,是为太子在宫内的办公场所。太子专用书房内,成年皇子皆奉太子令诏前来,独不见广仁王大驾。

“太子殿下,奴才已又派了人去请。”宫监禀道。

“究是五皇兄驾子大,面子也大,若是咱们,给个胆子也不敢呐。”八皇子广信王傅泓咕咕哝哝,偏那声音,又能让每人都听得见。

“老八,不得胡说!”太子斥回,视线在傅洌、傅澈面上打个旋转,问,“三皇弟,六皇弟,五皇弟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傅洌长眉浅蹙,摇首道:“禀太子,小弟也有三五日没见他了,很难回答太子。”

傅澈嘻唇笑道:“太子哥哥,他没到,您只管开始今日议程就是,回头再责罚不就行了?哪能为他一个耽误大伙的时间呢?”

傅涵略事沉『吟』,“也好。”捏起案上奏折,缓道,“这是一份来自江南巡察御史的折子,折子上说,当地官商勾结,沆瀣一气,独霸江南水、陆双运,从中牟取暴利。这一份则是新任江南织造递上的奏报,则曰江南大小官吏虚报税收,收受巨贿。这一份,其上也不外如此,还有这些……”太子重叹,“十几份折子,都是陈诉江南官场不见天日之黑暗,桩桩件件,俱有实证。各位皇弟有何看法?”

“还能如何?”七皇子傅湛拍案,“这些个奴才,拿着天朝的奉禄,不思为天朝尽忠恪守,还干这等勾当,砍了脑袋就是!”

“对啊对啊。”六皇子傅澈头一个拍手响应,“砍了好砍了好!太子哥哥,小弟举荐七皇弟为钦差大臣巡视江南,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双,定然是大快人心,万民称颂。”

“六皇兄,你此话何意?”傅湛生恼,“你明知江南尽是五皇兄的人,让我去,是送死么?”

傅澈眨巴大眼,“七皇弟,你怎这样想?江南那些为臣为吏的纵真是五哥的人马,也只是天家的奴才而已,谁敢动堂堂天家皇子?再者说了,七皇弟你何时变得这么不济事起来,连区区奴才都怕?”

傅湛蓦然立起,冷笑道:“我看六皇兄是有心偏袒谁罢?这折子上说得官商勾结,能勾结上朝廷大吏的『奸』商,除了六皇兄的亲戚碧门,怕别人也没这胆子罢?”

“够了,老七!”太子沉下脸,“越说越不像话了!”

傅湛瞪傅澈一眼,悻悻回座。

太子目视全堂,笃声问:“各位皇弟,回到正事上来,这折子说得,各位皇弟认为真耶假耶?”

二皇子傅潜接言:“无风不起浪,纵算不是全实,也必有迹可寻,既然下面都将折子递到了这里,总要给人一个说法才好。”

“有理。”太子颔颐,“三皇弟之见呢?”

傅洌淡声:“坐在这里,任我们说上三日,真假亦无从判定。”

太子知自己若不问,便永无下言,是以他主动诘问:“三皇弟言下之意?”

“不妨择得力人选下江南查证。”

“谁人又是这个得力人选呢?”

“这便要看太子的英明决断了。”

“五皇弟如何?”

“但凭太子作主。”

傅涵沉『吟』,“论及才智魄力,五弟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五弟主管兵部要职,又负责宫廷、京城、京畿安全守卫,分身乏术啊,除非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将这京里的差事给兼去少许……”

傅洌垂睫,细长凤眸微澜不见,幽深如古井。

若太子真有法子自五弟手中褫去兵权,为到父皇亦难为之事,这个太子倒也做得合格。那么,大位由他坐上又何妨?

“三嫂,你当真不知她在哪里?”傅津第一百零八回发出此问。

谌墨凝眉对着案上帐册运气,他音过耳,权当风吹过,无闻矣。

“三嫂?”傅津想,如果这人不是三嫂,他还真不知自己的忍术可以恁般出神入化,超凡脱俗。

“唉”单是一个王府的帐目就够她头痛脑大,那位碧门老大面对庞大的碧门帐务时又如何?或者,那厮脑袋结构生来与众不同?

“三嫂,我知你听得见。”他很不屑这语气里透出的“讨好”,但眼前人是三哥的心头肉,他『逼』不得恨不得,只得出此下下策。“我们可以条件交换哦。”

难得能从五皇子眸里读出“诚挚”两个字来,谌墨顿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孩子也不易,难得发一回情……嗯,也不对,这孩子“**”是常事,“动情”不易,对,动情……放他一马?“交换什么?”

“三哥这个人,虽然寒嗖嗖不讨人喜欢,但偏有些个眼光不太好的女人欣赏他那个调调……”

谌墨付之假哂,眸儿弯弯成镰。

“……当然,三嫂对三哥的欣赏不同,三嫂是何等样人?”傅津粲笑,“若三嫂能将那小魔女的下落说给小弟,小弟也乐意替三哥挡住那些桃花……”

“请问桃花由何而来?”

“三嫂不知么?”轻描淡写,“上一回母后提议将左相杜昌晋的次女许给老六,老六百般推搪,母后觉对不住左相千金,叫了她进宫欲安慰两句,不想竟自左相千金口中听出人家的心仪之人并非老六……”言犹未尽,但戛然而止。

谌墨手中的笔在纸上写出了几字,抬脸,笑容晏晏,“杜小姐的心仪之人不会是五皇子您罢?您这张天家最标致的皇子面孔,真是害人不浅呐。”

“……”油盐不进是说她的?“是三哥。”

手中的笔继续挥毫,“三哥如何?”

“……左相千金心仪我家三哥,三嫂您听得不够清楚?”

“够清楚,我问得是你三哥如何?他也心仪左相千金么?”

“……三嫂,不得不说,你的确不好对付。”

“过奖。”谌墨掷笔,“五皇子,我不管那些桃花春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总之这孝亲王府我不要见着一只半只,你三哥的身旁也须给我清干光溜透透,如何?”

“成交!”

“顾全你听到了,你家五爷的话可是掷地有声呢。”谌墨将从旁的顾大管家拉进交易,“五皇子您出门向左拐,直行百步,见得长廊沿廊前走,过了桥,看得茹芳苑,便能找着你要的,当然,如果魔女魔『性』发作,已经不见了踪影,也只当你作恶太多,报应轮回……”

话音还在半空回旋,广仁王飞身就步,转眼形影皆无。

谌墨把案头累牍推到顾管家面前,“这些你当下心看,本王妃有正事待理……”

“王妃,请问……这是……”顾全举起一册,其上狂草的“找死找死五马分尸”字样,彰示下笔者心情该是何等狂『乱』豪迈。

谌墨虽也颇意外,仍举颌:“春叶美人可以在帐册上以诗传情,本王妃就不可以字达意?”

“可以可以……”也不过是重做一纸帐页而已,这样的王妃总比穿着男装满街横行时来得省心……“王妃,小的有话讲。”

“你也有话讲?”

“王妃,这春叶须防。”

“是你自己的切身体验?”

“非也,王妃,奴才曾与春叶共事近两个月,也算有了解。虽对其一些小手段没有防住,但防心从未断了。这个女子心气高,又因长得美貌,以为这世上物,只要她予取,便予得。这样的女子,向来不会接受别人的拒绝。王爷虽从不欠她,甚至正眼也未给过一个,但在她看来,王爷将她转赠忠亲王爷时,俨然已经是背叛了。”

背叛?谌墨啼笑皆非。

既有凌云之心,便给她凌云之梯,不好么?据闻二皇子对她极尽宠爱,侧妃之位虽尚未撷取,但已向皇上请诏,给了侧夫人名号,得载入皇家金册,若一朝得子,说不得就会再上一层,有何不足?

不错,将女子作“物”来赠转,委实是桩恶劣行径,但这行径在王族,尚不是最恶。美人春叶若觉受辱,该在初赠来孝亲王府时既有了。那时既能心安理得,此时的不甘或因出师未捷?南大人给她的任务,必然不只是勾攀上王族恁样简单罢?

“王妃,皇后娘娘派了凤辇,宣您进宫。”

“本宫已尽力保她,不想莹贵妃仍然猝然病故,抛下个五岁的小公主……唉”皇后凤颜惨淡,不胜唏嘘。

“皇后,您……”谌墨出言宽慰数语,皇后情绪才稍见好转,携她到花园中漫步散兴。

“墨儿,你有个眼界不一般的母亲,你的眼界想必也与常人不同,你可看得出这朝堂上的走向?”春花深处,一鼻花香时,皇后忽道。

嗯?后宫不得干政,古来有之,天皇朝更是将此条铭为宫律首款,向来进退得宜的皇后如何出得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