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

第二十三章竹杠未果

第二十三章竹杠未果

再不济,七皇子也听得出这其中的折损,当下面赭耳赤,“六皇兄,小弟奉劝你们,也不要太得意忘形,太子就是太子,一朝登基,是九五之尊,谁能和九五之尊的权势相抗?”

“噫,如此说来,太子已迫不及待要登基为九五之尊了么?”

“你——”傅湛怒咆,“我没有如此说!”

“可是,你给我的,就是这个错觉啊。”

“六皇兄!”

“我耳朵很好,你可以不必恁大声。”

“你……”

“在下的耳朵也很好,两位皇子可省些力气,碧门瓦鄙墙危,禁不起天家皇子的尊贵声量呢。”沉略音嗓迎进,颀长身影背光而入。

“嗯?你……”傅湛一愣,待来人坐定,“你是……你就是那个碧门大当家?”

“在下碧笙,见过七皇子。”

“大胆,你见了本王敢不行礼,也太把你这碧门当回事了罢?”傅湛一腔窝囊气,总以为找着出处,“任碧门如何富丽堂皇,仍是商是民,民见官尚且要见礼,何况是见本王?”

“请问王爷,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您受封的是郡王衔?”

“是又如何?”七皇子傲凛扬首。

“碧大当家,您没有记错,我这位七弟,封得是‘广智王’。”父皇真是英明啊,封五哥为“仁”,封七弟为“智”,偏偏一个不仁,一个不智,金口一开,效果不同凡响啊。

“既是郡王,您竟不知当年太后为奖碧门对三位皇子的照拂,颁了一道恩谕给碧门么?”

“什么恩谕?”

“这个,”六皇子很有兴趣代言,“太后恩谕上说,为奖碧门功高,特恩赐碧门门主享受亲王阶礼,含俸禄及礼遇。虽碧大当家财大气粗,一年的银子比咱俩年俸加起来的十倍还要多得多,但恩谕就是恩谕,有恩谕在,七弟你或者该向大当家行礼哦。”

七皇子一张脸,由红及紫,再由紫变青,顷刻间,也不知是哪个颜『色』做主较为应景。“……就算如此,本王是道道地地的凤子龙孙不假,太后的恩谕也不是为给你傲慢无礼用的,冷落皇族这条罪,你是担定了。”

傅澈鼓起俊俏脸蛋,无辜问道:“老七,你是说,我不计较的事,你一定要计较喽。”

“……你,六哥……”望这张俊脸,冷不丁,广义王说过的一话擦过耳来,“碧妃的三子中,论及手段,老五的确是恶魔,但最可怕的,却不一定是恶魔”。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会是什么?不自禁地,从心底打出一个冷颤。

以为凭天家皇子这无往不利的身份,定能为太子从财大气粗的碧门身上敲下一笔竹杠来,但看眼下这形势,六皇兄竟毫不避讳对太子的公开违悖,这说明什么?

极少动脑子的七皇子,也把脑子转个几个,而后,定神清嗓,“六哥,小弟也只是玩笑,碧门是六哥的亲戚,不也是小弟的亲戚么?”

呀呼?了不得喂了不得喂,老七长本事了不成?傅澈红口白牙大咧,像是一朵没有开好的野桃花,“七皇弟,这话,听着真是舒服呢。碧大当家,是不是?”

“六皇子听得舒服就成。”品茗的人不温不淡的一句。

傅澈从来不怀疑碧笙与三哥是两个人,搁着是三哥,哪会有这种暗讥明讽夹枪带棒的的一堆话儿给人受?

“碧当家,本王也不拐弯抹脚了,直接将话挑明了讲……”

哟喂,进门浪费了这一把时间,还把话挑明了了讲?六皇子“卟卟”喷饭连声,毫无给人面子的自觉。

傅湛在心头刻下“忍”字,言归正题:“本王此次来江南,是为淮水募款而来。先时在林州,已由工、商各界捐了一百万两银子之多……”

啧啧啧,这七弟,也太……大胃口了罢?据他六爷所知,单是林州首富,就让他给榨出三百万两白银之多呢,遑论‘工、商各界’?小孩子也不怕撑坏,要不得啊要不得……嗯,这道西湖醋鱼做得不错,不知这一回能不能将这厨子挖去广义府当差?

“碧门是百年老号,根深财茂,又是天家的亲戚,不知碧当家能为皇上、为天朝、为淮水沿岸百姓捐出多少心意款项来?”

嗬唷嗬唷。六皇子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对七皇弟这说话的艺术也学会欣赏起来。

“但不知,广智王爷所说的‘募捐’,是自愿,还是征收呢?”

对于对方的不答反问,傅湛不悦。“既然是募捐,当然是自愿,但为国为民,竭忠尽力是应该的,天朝圣恩盛隆,施惠于民,才有这太平盛世不是……”

傅澈真想鼓掌呐,如果不是他那么“不小心”地知这七皇弟吞了不少东西进肚子去,还想为他的长进喝采呢。

“那,碧当家,碧门到底会出多少款项呢?”

碧笙在杨木圈椅上,找个舒服姿势倚下。“在下在碧门,只是一个管事角『色』,对重大款项的运用,没有一言既定的权力,而要将全国各处的管事聚集起来,尚需时日。真要议定了,怕是会耽搁了冶淮时机。”

碧笙是碧笙,三哥是三哥啊。傅澈再发感叹。若是三哥,哪会有这闲心跟人磨牙?

“但治淮确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在下既然不能拨出银子效劳,总该尽绵薄之力。不如这样,淮水江南段所用木材石料沙砾,治淮工地开出单子,到碧门旗下取用如何?碧门人可派人到现场看着,不够了只管再取,剩下的嘛,只管再拉回来就是。”

碧大当家,高哦。木材石料沙砾,就算被人取用得再多,也做不出手脚,对方真要不怕麻烦拿到市场倒卖,又哪出得了碧门的眼界?

七皇子广智王的坏脸『色』,已然遮掩不住了。想他一路南行,以皇子之仪,到哪里竹杠不是敲得又响又顺?本是将碧门当成一只最肥最美的羊放到最后来宰,时下这只羊竟变成铁公鸡,让他去抱一堆沙石木料来硌牙?

“碧大当家,废话少叙,也就是说,你不给钱就是了?”

唉,这老七,才夸他长进,又倒退了不是?这话,摆明是向人敲索的恶霸模样嘛。“七皇弟,你许是没有听清碧大当家的意思?大当家已经将江南段的治水用材悉给承担了,这对治淮来水,可比捐上五百万两银了更抵事呢。”只是让你吃起来太下口而已。“大当家,你这等慷慨,小王须报折子向父皇给你请功了。”

碧大当家则是低调寒喧。

广智王彻底没“智”了。有六皇子在,这竹杠注定不好敲,但没想到,他竟真是一心和他杠上?太子毕竟是太子,他们竟不存一点顾忌?

拂袖而去,当真是拂袖而去,临走前的宽袖将桌上的茶盏扫翻,以六皇子语言形容,是“脸『色』堪比刷锅水”的走了。

“六皇子也该回京了。”碧大当家如是道。

傅澈茶水喷出:“碧大当家,这叫过河拆桥么?”

“不然,你在此还有事未了?”

“三嫂……”如愿见大当家眸神黑下,窃笑一声,“大当家不觉得,三嫂的确该随小王一路回去?三哥在府内养伤闭门谢客或可说得过去,三嫂若总是闭门不出,岂是长久之计?由机黠的三嫂挡着,总少些猜疑不是?”

知他话说得中肯,但……

“六皇子说得有理。”在帘后看戏多时的谌墨跳出援声,“而且,万一恕儿出了差错,牵扯就大了。”

碧笙阴郁瞪了傅澈一眼,伸臂将她拉进怀内圈囿起来,“如此想走?”

基本上,若是这个男人如此厚脸皮的不计较,谌墨也不介意和他的门人成前扮演一对深情的断袖,任他抱着,嫣然一笑:“我的夫君伤重不能出面理事,我总要八面玲珑一回罢?”

“三嫂说得有理哦。”傅洌随即投桃报李,“而且,返京路上有三嫂陪着,谈笑江湖,指点江山……哇呜!”六皇子一蹿三高地滚爬出碧门待客厅,身后,一只碗儿深情追去。

“当真要走?”碧笙郁卒憋唇。

“你明知只有我尽快回去,事情才愈发稳靠。而且,虽然意意洗去了你那位五弟的记忆,但以他的『奸』诈多疑,谁知会推理出来什么事情来?”

碧笙叹息。

谌墨横眉恶目:“在这里,给我乖乖的喔,若敢给本少爷招惹出什么桃花来,本少爷就给你多种几株杏花去!”

“杏花?”碧笙一时未能意会。

“出墙的,不都是杏花么?”

碧笙眸一沉:“墨儿!”

大事不妙!谌墨忽凑上两排小牙,在他薄唇上倏忽咬下,趁男人乍惊手臂暂缓之际,滑出臂弯逍遥逃去。哼,今夜,跑去了碧澜姐姐共睡,才不给这只大蚁啃食呢。

至于谌家阿墨是否如愿?天知道……

“三嫂,您确定您不去车子里面坐着?”

这东西烦不烦,问了她有一千八百遍了好不好?

“三嫂,小弟着实是为您考虑,您昨夜……”坏笑,眨眼。难得有机会调侃,不抓紧怎行?

谌墨眯眸,沉『吟』:“我在想,天香楼的胖老板想必想念极了小霁侯爷。”

“咳咳咳。”三嫂和三哥果然是一路人,只要有一招好用,便百用不厌,当然亦是百用不爽。

“小雪莲,上京城真是你的故乡?”耶落云驾马纵驰一段,拨马跑回,大呼完过瘾,又拔嗓高问。

谌墨颔首。对于这厮与傅澈进展出来的交情,她乐见其成,毕竟,两个笨蛋凑上,算得上臭味相投。

“太好喽,可以到小莲花的故乡喽,到上京城喽,驾——”打马又卷尘埃驰下。

傅澈绝不承认自己和那厮是一个级别的,不过,“三嫂,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呢。”

虽没有明指,谌墨也知其所指,笑道:“他心疼我,我自然会心疼他;他心里只有我,我心里自然也只放他。不想我伤他,他必不能伤我。”

傅澈一愣。

“来罢,六皇子,我们也赛马如何?回到京城,就没有这天高云淡的日子可过了!”谌墨言讫,一马当先,白衣白马,纵驰天地之间。

回到京都,就没有天高云淡的日子过了。

未卜先知?还是一语成谶?

兹此,天霾渐起,风云生变,天昱皇朝潜行河底多年的暗流,逐现水面,直至汇成骇涛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