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

第十五章 乱字了得

第十五章 『乱』字了得()

广怡王妃当街受掴。

近来,上京街头巷尾,茶坊民寮,又把这新近添来的“可爱”谈资嚼个透烂。

“听说,那日,是广怡王妃的马车先拐到了筛金街……”

“听说?咱可是亲眼见的,广怡王妃的车辇到了,对面礼亲王妃的车辇也到了,两厢就那么遭碰上了。”

“那一耳光,打得可是真够清亮的,啪一声,咱隔着老远,听个真真。”

“你说,礼亲王妃可是将军之女,这脾气在娘家就听说火爆,哪是个好惹的?这广怡王妃也不想想?”

“要我说,礼亲王妃的火气也未免冲动了些,广怡王妃是谁啊?那可是孝亲王的心肝宝贝?孝亲王是谁啊……”

一墙之隔的雅间内,肆意对一桌佳肴踞案大嚼,一对流丽凤眸,不时关顾对面好友,以期从那张美人面上看出个一二三四,拿来佐餐下酒。但直至一餐告尽,两人已在当街齐头共进了,也未见谌墨发出任何声气。多年知交,这样的异常,肆意反而挂虑起来,“墨墨,你不会是……”

“如何?”

“……动心了么?”

“……只是无法全然的不介意,还有……”对好友,谌墨不需隐藏心事,“心疼,为姐姐。仅仅是一个和我有夫妻之名的男子,我尚不能心无芥蒂,况乎用情颇深的姐姐?她那时,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经年累月中,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墨墨……”

“若他只是不爱姐姐,我不怪他,这世上,物物可以强取,唯‘心’不能强求。”

“但是呢?”

但是,他不该任姐姐自生自灭,那是他的“妻”啊,纵然无爱,也该有情罢……

“小心!”肆意勾她腰际,猝退一步,避开了当街疾过的车马。“……墨,你心『乱』了。”纵然没有动心动情,也不远矣。

世间事,本就有万般巧,临街酒楼挑开的轩窗内,正有人郁结于胸,到窗前舒息展怀。

“那是什么?”凭窗的男人忽尔蹙了眉,冷声问。

嗯?傅澈一眼望下,当即苦脸大叫:“怎么又是这一对小恶魔?”

一对?“‘他’是谁?”嗓内,隐隐怒焰待发,甚至,杀机已透。

“谁是谁?”兄长异于寻常的语气引了傅津兴趣,迈近来,悠哉问。当街下那对玉人进了视帘时,谑声笑道:“三哥, 你既然知她是谁,何以不知‘她’是谁?”

“你知道?”

“‘她’是我的。”傅津好整以暇。

“既如此,就看好你的人。”

“请问,两位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啊?”雾煞煞水沼沼的广义王问道。

傅津睨他一眼,“有些事,笨蛋不需知道。”至今,仍把那个狂野小侯爷当成谌霁的单纯人种,不是笨蛋是什么?

顾不得笨蛋的呱哇大叫,傅津难得敛起轻佻语态,“三哥,你动心了么?”

“……”眉梢微动,凤眸教一抹春意浸染,“是又如何?”

“是的话,三哥你今后的日子,必然是麻烦不断了。”

广义王总算有了几分明白,恣狂大笑:“三哥,你爱上你的小姨子王妃了,我早说过,她那样的人,想让人喜欢太容易,哈哈……”

“那么,碧月橙呢?”傅津笑嗓添来一诘。

阴翳掠过眸心,傅洌垂眸,未语。

傅澈生怕兄长心情不够郁卒,侃侃道:“新三嫂对碧月橙的厌恶,甚至连掩饰都懒,你说,她听了这近来的街巷传闻,会如何想?”

“还真是多事之秋。”傅津推波助澜,“附马项漠那厢与太子互动频繁,礼亲王、忠亲王初『露』端倪,逢此时,三哥这颗心,还给『乱』了,『乱』啊,好一个『乱』字了得。”

好一个“『乱』”字了得。

“这个时候,她来府上,还真是不知避嫌!”

“云乔,你少说两句,主子的事不是咱们做下人的能说得上嘴的。”

“可是,你不气么?王妃不在府内,她在此等着,等得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是啊,王妃才进门不久,她这样一来,怕是又要闹得府内不宁了,唉……王妃?!”

正叽喳窃语的一对小人儿,骇得面无人『色』:这、这、这个如何是好?

倚门的谌墨立了多时,也听了多时,笑晏晏问:“谁来了府内?”

“……王妃,这个……”

“没有谁……那个……”

这个那个,想来是极不宜的那个。“客在何处?客厅么?”

“……后园橙芳轩……啊?”王妃哩?

橙芳轩内,有俏佳人,望穿秋水,望煞芳心。听门弦响动,眉上喜,颊染春,“洌,你来……”

婉约娉至的人儿福身一礼:“姨母大人,幸会。”

碧月橙蛾眉蹙紧:“你怎会来?”

谌墨黛眉一挑,“孝亲王府有客到,女主人本该作陪,不是么?”

碧月橙唇弯冷笑:“谌家小姐,这个孝亲王府女主子的位子,你可以放心坐着。”

“哦?”谌墨淡哂,“我该感谢姨母的大方么?”

“你口口声声的姨母,不外乎是为提醒我与洌的辈份之别。”傲岸一笑,“你不妨试想,若没有这层辈份隔着,孝亲王府的女主人,怎会轮得到云伯侯府的千金?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姐姐,都不可能踏进这道门槛!”

谌墨几乎要喝采了,江南第一美人,不唯只有一张脸而已。“姨母不妨也试想,若你不是王爷的姨母,你们尽可以双宿双飞,做你们的神仙鸳鸯,这王府,这头衔,又有谁稀罕觊觎?我姐姐的韶华,可会枯萎在你们的浓情蜜意下?”

“你姐姐的死,不该算到我们头上!”

“不算到你们头上,又算到谁的头上呢?”

“她的死,是因为……”情急的失言,止于怆惶收舌,碧月橙心思疾转,“就算她是积郁成疾又如何?洌和我的事,在她嫁入府门前已存在,她不该妄想替代洌心中的我,更不该肖想洌的爱……”

舍近求远了么?谌墨细密长睫遮下的妙目内,掠过精明光华。

“谌家小姐,你姐姐,不够豁达开朗,对于明知无望的事情心存希翼,导致芳华早逝,望你莫蹈她复辙。我相信,除了爱,洌对你,会很大方的,你若知足,必能活得很好。”

“若是,我不知足呢?”

“你……”碧月橙镇定一笑,“你不知足,只会自苦,你姐姐的教训摆在那里,还不够么?”

“但我不是姐姐。”谌墨狡黠挑唇,目内春华『荡』漾,绯颜艳质顿生,“姨母,你认为谌墨想抢一个男人时,会很难么?”

“你,你……”一份成形在胸的惶惧添堵胸臆,碧月橙盯这张绝『色』娇靥,“你爱上他了,是不是?你爱上他了?”

“没有爱上,就不可以抢了么?”

这个妖女,这个妖女……“你抢不过去的,你抢不走他的!”

“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你……”

“王爷,您回来了?”管家顾全急切嗓音自扃外传来,“广怡王妃等了您有一个时辰了。”

碧月橙失『色』的花容突来婉媚一笑,“你想试,对么?”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姐姐案前的笺里,这首《菩萨蛮》写得最多。她曾忖度过,那个当下,姐姐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将这股狠绝笔笔描出?

在进门的傅洌当她面前,抱走了将额角自撞在桌棱上的碧月橙时,谌墨突有所悟:姐姐那时,必是绝望到极点的罢?

“阿墨。”身后,男人迈着无声无息的跫音,去而复返。

她依然盯着窗外,目之所及,是姐姐的茹芳苑,闲问:“姐夫夫君不去照顾你的姨母,到此做什么?”

“阿墨,她不会武功。”

“那又如何?”

“你若再出手重些,她会……”

她豁然回身,“我出手重些?”

傅洌颜容冷凛,寒声道:“我早说过,她与你姐姐的死,没有关系。你不该如此对她。”

“她说,是我出手?”

“她并没有说什么。”

“她”没有说什么,他就先迫不及待将罪名订下?原来,这就是“她”说的“试”?哈,有趣,真是有趣。

“还是,你有其他解释?”

解释?解释么?“傅洌,你是个混蛋。”

“你——”傅洌凤眸眯起危险线条,“阿墨,我知你顽劣,我宠你疼你,不代表可以无限纵容。”

薄唇讥讽轻嗤,“你的宠,你的疼,留给你的江南第一美人就好,拿来给别个女子,不怕是笑话!”

怒焰倏起:“谌墨!”她竟敢这样说?她竟把他的心意,如此糟踏?

“姐夫夫君。”忽然,美人柔声垂唤,笑靥如花。

他遽又愣住。

“话说,我这人,生来最讨厌无辜受过,为了佐实你按给我的罪名,你须记得,你的江南第一美人,欠我一次打。”

“阿墨?”他弄错了么?只是,不管如何,他都不能任她妄为。“你答应我,你不得伤她。”

“不可能。”

他一恼:“你别『逼』我!”

她一笑:“『逼』你又如何?杀了我么?”

“我不会杀你。”他面目一寒:“但废你武功尚不难做到。”

她眉眼骤冷:“废我武功?”

“是,”傅洌硬下心道,“你无法无天的『性』子,总要有人适宜圈囿。你如此任『性』妄为,总有一日,会闯下你避不开的大祸。”那东漠寻仇者,既非等闲辈,若那日他们兄弟未及时出现,她能否全身而退?

“哈哈哈……”好笑,好笑至极,“孝亲王,废便废,何必还要费事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不过,你确定,只有武功可以伤人么?你确定,你废了我武功,我便无力伤她了么?”

“阿墨,我不只是为她!”

“难不成是为我么?可惜,小女子不领情。我只知,所有伤过我的人,这一生,都不可能得我原谅,你确定,你要成为我的仇人?你确定,你要我恨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