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蛊,妃本无心

御驾亲征

捡起数颗石子,一颗一颗地投进湖水之中,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但这举动并不能让慕容映霜心中的痛意和烦乱减少半分。

她站了起来,对着恢复平静的湖水叹了一口气,便转身抬步往住处走去。

她已出来好一阵,先生应该已在等着她向他汇报今日用功的收获了。

一身黑衣的随从们皆如木桩一般守在庭苑四周,浓浓的草药味从屋内飘了出来洽。

“先生,您又在替霜儿熬药了么?”慕容映霜踏进屋内,笑着问道。

距离上一次回到西越边关喝过一次药,已经又有一个多月了。先生说过,她心思烦燥之症,须得每月皆要喝一次药才行。

她觉得也是如此。虽然喝下先生的药之初,会有一些头痛眩晕的不适感觉,但随后她便能变得神思宁静,心中也不会再感到任何痛意与燥乱,也才能每夜睡个安稳觉。

“不是。为师是在替自己熬药……咳,咳咳!”凌漠云淡淡地说着,竟不觉又掩嘴轻咳起来钤。

慕容映霜连忙走过去,将站在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煲前的凌漠云扶着,走到案前让他坐下:“先生,我看你已咳了好几日,却还是没好,先生该早些用药才是!”

凌漠云神情淡然地坐着,仿佛思索了好一阵,才缓缓说道:“为师自小身子便不佳,因此才会被送入寺院之中修行。即使后来练武强身,长大成人之后,一旦寒冬受凉,也会喘咳许久。”

“先生……”慕容映霜有些同情地看着凌漠云略显苍白的清俊面容,以及略显单薄瘦削的修长身形,“先生此次喝过药后,一定会很快好的。幸好先生懂得自己熬药调理。”

凌漠云轻轻一笑:“为师是久病成医了。”

“先生近日实在太过劳累了……”慕容映霜犹豫了一阵,终是鼓起勇气说下去,“霜儿知道,先生近来在谋划用兵攻打东昊之事。可是,三皇子与赵太师每来与您商讨一次,先生便要看着边关地图彻夜苦思许多,怎么能不病呢?”

“东昊边防巩固,为师手中只有五万兵力,要想攻下一城并非易事。”凌漠云道。

“既然皇上要先生攻打东昊,为何不多派些援兵过来?”慕容映霜不解问道。

凌漠云又沉默了一阵,才道:“这正是为师为难之处。父皇要为师攻下东昊一城,却只给为师五万人。因此,只有用巧计,才能以少胜多。”

“先生……”慕容映霜更加同情地望着凌漠云,“难道,就不能不打么?那轩辕恒,虽与先生势不两立,更有不共戴天之仇恨,可是先生要杀他并不易,要想灭东昊就更加不易了。”

“你为何要替他说话?”凌漠云盯着慕容映霜,眸光清冷。

“霜儿不是替他说话,而是替先生着想。”慕容映霜道,“再说,说实话。虽然他是杀了霜儿父母及全家的仇人,可是霜儿总觉得……若是面对他,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为什么?”

“霜儿……不知道。”慕容映霜不愿瞒骗先生。

她知道自己是不应该的。轩辕恒是她们慕容家的仇人,可是为何,她总对他有一种特殊感觉?

凌漠云清冷的眸光久久地看着她,终是用手掩嘴,轻咳一下道:“你不该劝为师不要攻打东昊。攻下东昊一城,那是父皇给为师下的任务,也是为师可以保住太子之位的战绩。”

“可是,为什么要保住太子之位呢?”慕容映霜知道自己问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可是,她向来觉得先生并不应该是太子,也并不应该当一国之君。

不知为什么,她直觉如此。她觉得先生生来就该是一个隐居山水之间,与世无争、纤尘不染的人。

依然清冷的眸光凝视着她,凌漠云却似陷入了回忆与仇恨之中,语声也随之变得慨然:“我生来便是太子。但是当今的西越萧皇后,还有她的儿子,二皇子凌霄却一直想将我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萧皇后与我的母后斗了一辈子,几次差点杀了我,甚至害得我的同母亲妹漠烟下落不明……如今,她取代母后登上了后位,并将我们兄妹四个赶到了边关,我怎能放弃这太子之位,又怎能置三位弟妹前途命运于不顾?”

“先生……”慕容映霜怔愣地看着他。她突然觉得,他的肩膀竟是如此瘦削,可他却要承担如此艰难的重任,这是多么的不易?

“因此,为师绝不能忘记那仇恨。无论是对萧皇后母子的恨,还是对轩辕恒一箭之仇、势不两立的恨!而你,更不应忘记自己被轩辕恒灭门之恨!”凌漠云已从回忆中恢复过来,再次变得冷静而严厉。

可一口气狠声说完,他却又忍不住连连猛咳起来。

“先生!”慕容映霜一边紧张地帮他拍着背,一边愧疚说道,“先生莫急!霜儿知道错了。灭门之恨不该忘,霜儿定要杀了那轩辕恒报仇的!再说了,霜儿的命是先生救的,师恩重如山,霜儿日后定当为先生分忧才是。”

听着她讨好般的乖巧话语,凌漠云终于停下了喘咳。他的眸光转向另一张高案上仍然冒着热气的一碗汤药道:“那是为师早已为你熬好的药。距上次服药已一月有余,霜儿是否又觉近日心烦气燥,思虑甚多,夜不安寑?怕是上次药效将失,你快将那碗药喝了吧!”

“是,霜儿确实感到近日心气郁结,时时想得太多,总是不开心呢!”慕容映霜幽幽说道,“还是先生替霜儿想得周到,谢谢先生了。”

说着,她停下替凌漠云轻拍着后背的手,抬步走到那高案前,端起那碗墨黑的汤药,慢慢地一饮而下。

良药苦口。先生说过,轩辕诺也说过。

她知道自己身子已受损伤,是要长久服药调理的。轩辕诺给她的药是每日一服,而先生给她的药却是每月一服。只是,先生的药,似乎喝过之后效果更为明显。她知道,自己很快便会变得心定神闲,不再焦灼难免,只需要专注练功,以备他日为先生,也为自己的家人报仇雪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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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五,本是东昊上下最为重大喜庆的一个日子。

因为这一日,不仅是太上皇轩辕澈的生辰,也是皇上轩辕恒及其孪生妹妹的生辰。因此,隆重的庆典是少不了的。

这一年,不仅周边各国均遣了使臣来贺,甚至有的国家王公皇族也亲自前来洛都赴宴。

但热闹非凡的寿宴庆典,却丝毫无法减少轩辕恒内心的孤寂落寞。

隆重寿宴与庆典延续了三日才结束。将各国使节皇族纷纷送走后,轩辕恒于这一日夜间,独自来到南宫太上皇的听风苑求见。

“你半夜前来,到底是要商谈何事?抑或是有求于父皇?”轩辕澈坐于主座之上,望着跪于地上的九五之尊轻笑道,“你是皇帝,起来说话吧!”

轩辕恒从地上站了起来,恭敬回禀:“父皇,西越进犯我东昊之心始终不死。西越太子凌漠云五万人马对我边关虎视眈眈,发兵之日或就在我东昊大庆元宵佳节之日。儿臣欲御驾亲征,杀他个措手不及,也可让天下人知晓,我东昊泱泱大国不是好招惹的!儿臣此举,父皇以为如何?”

轩辕澈思索一阵,道:“皇上御驾亲征,未尝不可!你治国有方,向来世人称颂,但你是太平皇帝,确也应在沙场上一展雄风,莫让他国将我东昊小看了去。”

轩辕恒静听不语。

“只是,”轩辕澈忽然又道,“父皇听闻,你曾经的慕容昭仪,也在西越边关,敌军手中?”

“父皇!”轩辕恒神色一惊。

他以为,在东昊只有他与轩辕诺等少数几人知道此事。慕容映霜逆臣之女的身份,并不见容于世。如今父皇知道了她的存在,又将是何种态度?

太上皇轩辕澈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你母后跟父皇说起过慕容昭仪之事。她毕竟是纬儿的母亲,父皇与母后自然不会不容她。只是,她此生再也不可能是你的昭仪了。”

“儿臣明白。”轩辕恒闻言,总算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你须明白,两国交战,最怕受人要挟。你若是不能对一名女子忘情,又如何配得上做一位御驾亲征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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