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逼上绝路

看到洛芸蕊瞬间惨白的脸色，众人心里都明了了。

老太太起初是一愣，随后却又多了一丝恼怒，这洛芸蕊既然已经猜到了，居然还在她跟前把话题扯开，莫不是故意消遣她？而老太爷却更多的是叹息，这个孙女他是寄予了厚望的，秦家比起洛家那是一点儿也不错，秦家大少爷那是长子嫡孙，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反观洛芸蕊，却并非是洛家的嫡长女，这么一来，确实是洛家高攀了秦家。

本来，这门亲事是极好的，偏偏自己的老妻一直惦念着张家，而张家老太太那边，洛家又的确是有亏欠。好在张家大少爷倒也不算差，洛芸蕊虽是低嫁，却也还说得过去。

大老爷和二老爷对视了一眼，在洛芸蕊的亲事上，作为大伯父的大老爷是并没有话语权的。可问题是洛芸蕊和秦家大少爷的亲事是大太太一手安排的，这事儿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太太，而且平心而论，张家，他是真的不看好。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一个是官宦人家，一个是商户人家，虽然都是嫁给长子嫡孙，但明摆着差别大了去了。可无奈，张家是老太太的娘家，又是洛张氏半个娘家，二老爷很清楚张家没办法给他任何帮助，却也不敢明着反对。

洛芸蕊一直白着脸，没有接话，老太爷沉默了一阵，挥手把娃娃打发了出去。娃娃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洛芸蕊一眼，只是洛芸蕊浑身发颤，并没有太过留意。

“蕊儿，你素来是最孝顺的，况且这张家……也不差。”老太爷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张家，不差，这已经是他最客气的说法了

。

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洛芸蕊却是下定了决心。后退两步，直直地跪在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面前，洛芸蕊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即便洛芸蕊没有说什么，但她的这番举动却是充分地说明了她的态度。老太爷倒是还好，他本身就明白，这个孙女是个有主见的，会反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老太太心里头就不是滋味了。

“蕊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是想要自己挑选夫君？”老太太这几天过的并不好，从张家回来后，她的身子就不太爽利，平日里吃的睡的都少了。哪怕是睡着了，也会梦到自己那死去的父母和哥哥，甚至于还会梦到张家的衰落。

张家，既是老太太的娘家，同时也是老太太心底里最柔软的一处。

洛芸蕊直勾勾地看着老太太，刚才老太太的话简直就是诛心。自己挑选夫君？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没脸没皮。可是，她用得着自己挑选夫君吗？她有未婚夫！

“祖母，您说得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蕊儿跟秦家的亲事终生不敢忘怀。”

老太太被这话噎了一下，当即就气得不轻：“好好，我竟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秦家是吗？好，我这就让你父亲去退亲，谁叫他们家死了人，我们家姑娘耽误不得！”

洛芸蕊浑身轻颤，她非常清楚，若是老太太真的让二老爷以这样的名义去退了亲，那她这辈子是不用再想找到好人家了。这张家，她不嫁也得嫁了。

可是，洛芸蕊之所以不愿意嫁给张家大少爷，并非是因为看不起张家这个商户，而是来自于心底里的那份恐惧。

前世，她带着洛张氏满心的祝福，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嫁入了张家。然而，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洞房花烛夜的噩梦，她被贼人用强，若不是她身子骨太过于虚弱了，是不是连最后的那一点儿清白都没有了？不对，事实上，她的清白早就没有了，张家的人都不敢承认她的身份，硬是让庶妹代替了她。

对洛芸蕊而言，张家那就是狼窟，若是真的嫁了过去，洛芸蕊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日日夜夜被噩梦纠缠。别的不说，当初她嫁的就是张家大少爷，那她若是这一世又嫁了，洞房花烛夜岂不是仍然在那个可怕的房间里？那前世种种又是不是会再度上演？

算了算日子，再想想张家老太太那时日无多的模样，洛芸蕊几乎可以肯定，她若是首肯了，恐怕连出嫁的日期都跟前世一模一样了

。难道，重生一回，她注定要重蹈覆辙吗？

满脸恐惧地看着老太太和老太爷，又转头惊惶地看了看大老爷和二老爷。他们都没有变，跟前世一模一样，前世她死在了洞房里，这一世她又会一样的。所有的一切努力都会全部白费，她会死的，会跟前世一样的死法。她不甘心，不甘心！

“蕊儿！”老太爷从刚才就一直在注视着洛芸蕊，看着她从脸色惨白，到后来满脸的惊惧，而且那种惊惧的神情倒不像是不愿意嫁到张家，而是从骨子里在恐惧着什么。一时间，竟是如同被恶鬼附身一般。

“啊！”洛芸蕊正沉浸在前世那临死前的恐惧中，乍一听老太爷的呼喊，身子猛然一颤，回魂一般地跳了起来：“不要！我不要！”

老太爷沉着脸看着洛芸蕊：“蕊儿，祖父也知道张家不如秦家，可祖父以为，你并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事到如今，他总不能说，他是拗不过老妻，才被迫应允的吧？何况，洛家确实是亏欠了张家。

“贪慕虚荣？”洛芸蕊喃喃地重复着，这跟贪慕虚荣有什么关系？她这一世不管是嫁猪嫁狗，或者青灯古佛一辈子，也好过嫁到张家，枉送性命！

“其实，张家也不差的，你嫁过去以后，可以立刻当家做主，这一点儿你祖母自然是会跟张家老太太商量好的。”把洛芸蕊嫁到张家，本来就是为了振兴张家，当然是要让她当家做主的。至于张家二太太，那个蠢妇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比较好。老太爷看了看老太太：“这个没问题吧？”

老太太面色不愉地点点头：“这是自然的，蕊儿可比张家二太太能干的多。”

“为什么？”洛芸蕊满嘴的苦涩，她根本就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到了这个地步。看来，她之前的预感没错，她的亲事就不可能会那么顺利。可是，即便再不顺利，嫁给张家大少爷却是她从未想过的。

张家在旁人看来，可能是百般不好，可在老太太的眼里，终究是她的娘家，是她曾经最亲的人住过的地方。因而，洛芸蕊对于张家的鄙夷，老太爷能够谅解，老太太却只剩下了愤怒：“蕊儿，你倒是跟我说说，张家有什么不好的？嗯？”

如果是平日里，洛芸蕊一定能够发现老太太面上那已经无法掩藏的愤怒

。可是，如今的洛芸蕊早就被这个消息弄懵了，一心只想着嫁到张家后，会发生的事情。她早就被临死前的恐怖给占据了全部心神，别说是老太太的心情了，她如今根本就什么也听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是会一样呢？”轻声呢喃着，洛芸蕊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在害怕，在恐惧。

本以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是肯定不会再害怕死亡的，可轮到自己的时候，洛芸蕊却只剩下了恐惧。她很怕死，她明明应该有美好的未来，嫁到一个好人家，有一个对她好的夫君，然后再生几个孩子。她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的，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操心太多，她能让孩子们健康快乐地长大。

偶尔，她会亲自下厨为孩子们做上一些精致的点心，也会亲手会孩子缝制新衣。等到他们都长大了，她还要为儿子挑选媳妇，为女儿挑选女婿。她希望等她老了的时候，能够跟自己的夫君一起，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我只是想这样，只是想平安和乐……”泪花滑落了精致的脸庞，洛芸蕊怎么也没有想到，重生一世，她机关算尽，最后的结局却跟前世一样。她的梦想，她的希望，她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被无情地打碎了。难道，老天爷让自己重生一回，就是为了受尽苦难吗？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活着？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重复前世的一切，在洞房花烛夜被歹人欺侮？

这一世，她的身子要比前世好了很多，那她到底是要像前世那样，死在歹人的手里，还是受尽屈辱后，却仍然活着？无论是哪一种，那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带着屈辱就这么死去。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那她也要挑选一个体面的死法，反正她不要再跟张家扯上半点儿关系。

她不要！

呆呆地从地上起来，洛芸蕊带着满脸的泪痕慢慢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目光从老太太的脸上缓缓地扫过，挨个看了一遍屋内的人。当她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柱子上时，原本呆滞的双目中有了一丝神采。

为什么你们都要害我？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