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谋嫁天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谋嫁天下(54)二更

翌日丫环入内时见禾晏早已收拾好了出门,路过顾辞房间时,恰巧见他出来,禾晏深吸了口气才要上前,竟见苏静芸也跟着自后头走出来。

禾晏当即便愣住了。

“睡得可好?”顾辞侧脸温柔问她铗。

两人分明都是一夜未睡,只是此刻,苏静芸只能笑着点头:“很好,你早去早回,别忘了,你可答应我要一起去骑马的。”

“嗯。”他淡淡应着,这才看向禾晏。

禾晏的脸色难看,她悄然掩饰住颤抖的手,转身便朝外头而去。

顾辞行至门口时见禾晏径直钻上了马车,他略一迟疑,大步上前掀起车帘道:“这是要入宫的马车,你干什么?”

禾晏不看他,径直道:“我也是要入宫,去看皇上,大人反正要早朝,不介意我搭个顺风车吧?”

………芴…

马车徐徐行驶在大街上,车内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外头大街上却是熙熙攘攘,弄得禾晏浑身不自在,她此刻才后悔起来,好端端的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非得上他的马车来?

顾辞的眸华始终落在禾晏的身上,她不看他,他便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禾晏低头绞着自己的衣角,这一段去皇宫的路仿佛变得特别漫长起来,她低头咬着唇,好像连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静谧车厢内,忽而闻得顾辞连连几声咳嗽,禾晏吃惊地抬头,见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圈至唇边的手亦是放下。

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是病了吗?

她原本想开口问一句,但又想起如今他身边已有苏静芸,那还关她什么事?

马车才在宫门口停下,禾晏便飞快地跳下马车朝里头冲进去。

容祁要早朝,禾晏去的时候素颜告诉她,皇上前脚刚走。

“没事,我在这里等一等。”

素颜听她这样说,脸上终是有了笑意,给禾晏上茶端了点心,素颜才低声道:“姑娘这几日不在宫里不知道,皇上心情一直不好。”

禾晏早上没吃东西倒是真饿了,一边吃一边道:“贵妃娘娘不是怀了龙子吗?皇上就不曾高兴些?”

素颜一愣,随即摇头道:“这几日皇上并没有过毓秀宫去,名为要贵妃娘娘安静养胎,其实我知道,叫皇上一直挂心的其实是姑娘的事。”

禾晏取点心的动作略微迟疑,想起容礼说容祁的舍不得,她心中酸楚,原来这么长时间,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她时至今日才看得清!

素颜见她放下了点心,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不会说话,姑娘别往心里去。”

“没事。”禾晏冲她笑了笑,道,“你去忙你的,我就在这里等着。”

素颜告退出去。

在里头坐了会儿,却不想简沅来了。

对她,禾晏是恨过怪过的,如今想来,前程往事全然就是一个笑话。

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悠悠问了句:“皇上龙体近来还好吗?”

“还好。”简沅低声答了句,就是心情不好。不过这句话,她没有在禾晏面前说出来,晋王以免死金牌求娶秦禾晏,皇上心情如何,还需告诉她做什么?

将药碗放在桌上,简沅道:“皇上下了朝会回寝宫喝了药再去御书房,我在太医院还有些事,就麻烦你督促皇上服药了。”

她说完,也再不看禾晏,转身匆匆离去。

待秦禾晏嫁给晋王,日后再入宫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了,皇上奢望的温纯……如今能得一点便是一点。

简沅心中无奈叹息,行至门口时,见素颜就候在门外,她不免嘱咐一句:“皇上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放入内殿。”

她怕中间又出现什么变故,怕皇上没见着秦禾晏,那一个又早早走了。

才步下台阶,抬眸简沅便瞧见谢琅持剑站在前头看着她。

“师兄。”她快步上前,“你怎在这里?”

谢琅的目光看向乾承宫:“秦禾晏来了?”

简沅点点头,忍不住道:“皇上既是舍不得,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谢琅沉下脸色:“秦禾晏犯下欺君之罪要被处以死刑,晋王以娶她为由才拿出免死金牌,这件事已非皇上舍不得便能拦下的事。阿沅,这些道理你并非不懂。”

简沅叹息:“我知道,可是看着皇上那样,我心里很难受。师兄,天下人都羡慕皇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前没来之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来了才知道,原来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总有无奈伤心时。”

谢琅抿着唇不说话,这件事除却皇上,还有一个伤心人,简沅不知,他却清楚得很。

“对了,薛易人呢?我听说从牢里放出来了?”

谢琅突然听她这样一问,他点头道:“晋王说是他的人,自然将功折罪了,不过太皇太后说京城不容他

tang待,晋王将他调去边疆了。”

怪不得这几日没有薛易的消息。

谢琅收回目光道:“贵妃娘娘那边你还不过去吗?”

简沅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她嗤笑道:“那边去早去晚都不打紧,又不是真的有了。”

“那也得按时去。”谢琅低头嘱咐一句,简沅无奈,只能点头离去。

谢琅的目光又看向乾承宫,要沈琉璃假孕本来是想要救秦禾晏的,最后事与愿违,谢琅只是不知这件事,皇上该如何收场。

…………

禾晏也不知呆呆在内室坐了多久,隐约听得周富公公的声音传来,禾晏忙站了起来,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得飞快。

疾风吹起低垂纱帐,他见她就这样含笑站在自己面前。

“奴婢参见皇上。”禾晏规矩地行了礼。

容祁的眸中一痛,回头遣退众人,这才上前道:“当日我皇兄都说的都是气头上的话,你别当真,私下无人该怎么叫朕,还是怎么叫。”

其实晋王要她守规矩也有晋王的道理,禾晏自然明白。

只是眼下,大约是她最后一次入宫来看容祁,她短滞一念,终是笑道:“表叔。”

“嗯。”心里似乎舒坦一些,容祁款步上前,“怎的一大早来?可是有什么事?”

她摇头,端起桌上的药碗给他道:“简太医送来的,还温着,快喝了吧。”

他听话地接过,一口气便喝完搁下,目光落在桌面上,容祁略皱眉:“点心为何不吃?朕让人准备些你喜欢吃的。”

他转身才要开口,便闻得禾晏道:“不必了表叔,我……吃饱了。”她挤出笑容给他,“今日来就是来看看你的,还有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为何说对不起?”他的脸色难看。

禾晏仍是笑:“因为那时大人中毒的事,我不该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指责你的不是,幸亏表叔大人有大量没有同我计较。”

他舒眉一笑:“朕早忘了,偏你还记得。”

禾晏一愣,他说忘了,怎可能忘得了,他只是不愿与她计较罢了。

禾晏的眼眶有些湿,她该早早来与他说这些的,一拖再拖才至今日。

“皇上身子不好,日后要多加注意,天冷了记得保暖。”她说着,取了架子上的衣服给他披上。

容祁心中徒生暖意,连着眸子也在微笑:“朕今日晚些过御书房去,你留下陪朕一同用午膳吧。”

禾晏点头笑道:“好啊,我要吃黄焖鸡,红烧肉!”

“好,朕一会吩咐御膳房准备。”他起了身道,“陪朕出去走走。”

禾晏应着跟上他的步子,外头周富见他们出来,忙迎上来,容祁却抬手道:“都不必跟了。”

周富张了口才想说什么,便被素颜拉住了手臂。

二人并未出乾承宫,转而去了后面院子里。

如今他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晋王未来侧妃,容祁也明白,若一个不慎便会引来旁人猜忌。

他与晋王再要好,在外也仍然需要估计脸面。

“朕还记得在宫里初见你时,皇祖母便说朕是见过你的。”他舒然笑道,“后来朕想了很久,却一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你。”

禾晏笑一笑:“我也不记得了。”想必是当时太少,所以也就没记着。

容祁又道:“直到这次你大哥回京,朕不甘心问了他,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十年前在秦司徒办的学堂见过你。那时,秦司徒还在京中。”

十年前……禾晏不免讶然,那时她才多大,记不得也是正常。

他继续幽幽说着:“朕还记得那日刚下过雨,你一个人蹲着玩泥巴,满脸的泥土,只能勉强分得出五官。朕只是不知,原来那就是你。”

禾晏小时候顽劣,这些事于她来说听到也是不惊讶的,她只是没想到,那样的丑态竟然被皇上看见了。

她扬眉轻笑看着他道:“所以表叔后来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比想象中的漂亮百倍?”

他伸手轻点她的额头:“何止百倍。”

禾晏捂住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呵呵。”他清浅笑出声来,好久不曾这样畅怀。

禾晏见他笑得高兴,她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仿佛又回到初入宫时,她总跟在他身后叫他表叔,他总能事事宠她依着她。

有风吹来,卷起地上几片落叶,日光瞬间被云层遮住。

禾晏快步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看样子好像要下雨了,不如我们进去吧。”

他闻声应着点头。

才转身,便见一个太监匆匆跑着过来,见了他便跪下道:“皇上,晋王殿下求见。”

晋王?

禾晏下意识地松开了容祁的衣袖,讪讪道:“王爷不喜欢我同皇上走得太近。”

容祁

的眼底似有落寞,晋王已大步走来,他远远便瞧见禾晏在此,果真脸上笑容敛起,上前与容祁行了礼,才道:“本王和皇上有事相商,你若无事先出宫吧。”

容祁蹙眉道:“皇兄……”

“这里风大,皇上这边请。”他伸手扶住容祁,睨了禾晏一眼朝内殿走去。

禾晏在背后冲晋王办了个鬼脸,又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他几声,这才无趣地转身出宫。

…………

殿门一关,容祁才蹙眉问:“皇兄这么急着所为何事?”

晋王的面色低沉,开口道:“皇祖母将缉拿容世钧一事交给武安侯了,此事也是皇上首肯的?”

容祁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他点头道:“是朕应下的,皇兄觉得不妥?”

晋王冷笑道:“兹事体大,臣既已回京,便是想要替皇上分担此事。武安侯虽自幼在皇城长大,却到底不是父皇是儿子。”

容祁舒心一笑,低声道:“朕让谢琅也跟随容礼一起前往缉拿魏王世子,皇兄不必担心,你还是专心于大婚之事,别……别委屈了禾晏。”

“此事……”

“朕知道。”他扶着桌沿坐下,又道,“皇兄难得回京,你我兄弟除却公事之外便不能闲聊片刻吗?”

晋王略怔,须臾才调整了情绪道:“皇上想聊什么?”

“随便什么。”容祁轻笑,“你在边疆的这几年,什么都可以聊。”

晋王微微皱眉,他在边疆的几年除了防范他国进犯,便是在防他的皇叔们,此外令他担忧的唯有容祁的身体。

这一些算来算去,亦是公事。

仔细想来,连晋王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兄弟除却公事,再没有私下的话题了。

…………

直到宫门口,禾晏才想起原先答应了容祁要留下吃饭的事来,不过眼下看来,这件事算是泡汤了,说不定晋王倒是很乐意留下吃饭。

她心中不快,抬头时赫然发现丞相府的马车却还在。

顾辞还没回府吗?

禾晏疑惑地上前,车夫却告诉她说顾辞将马车留下,自己先回去了。

“大人是怕姑娘没有马车回去。”

车夫笑着解释,禾晏坐在马车上咬着唇不说话,他怕她没有马车回去,所以宁可步行回去也不愿再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吗?

可恶的顾辞!

外头的风越发地冷了,看样子很快要下雨,禾晏恶毒地想最好淋死他才好!

她赌气抱膝坐在马车内,马车行了好久,忽而听车夫道:“咦,那不是大人吗?”

禾晏惊讶地掀起车帘看出去,前头路边,顾辞正缓步走着。她抓紧了车壁,咬牙道:“不必停车!”

他既然不要乘,那就别乘!

车夫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此刻闻得禾晏这样说,他有些为难,不过想起丞相大人走时嘱咐他要听秦小姐的话,思来想去,只好继续驾车。

马车徐徐自顾辞身边而过,禾晏忍不住透过半掀的车帘望出去。

他走得并不快,偶尔还听他低头咳嗽的声音。

“大人今日一直在咳嗽,好像病了。”车夫的声音再次传进来,像是在提醒禾晏。

禾晏死死拽着衣裙,他病了有人心疼,关她什么事!

他张了口,才想要说继续赶路,前面忽而有嘈杂声传出来。外头的行人全都一哄而上,像是要看什么热闹。

“怎么回事?”禾晏掀起了车帘出去,车夫还没答话,便见顾辞飞一般地冲上前去。

苏静芸惊恐地跑过来,迎面就瞧见顾辞,她急着叫着他,快速扑入他的怀中。她见顾辞夜不能寐,是想来药铺抓些药的,却没想到还没到药铺就遇上几个无赖,当街便向要调戏她。

此刻被顾辞一把抱住,她忍不住就哭起来。

顾辞怒目盯住眼前的几人,沉声道:“你们干什么?”

对面三个男人一怔,他们自是认得顾辞的,当朝丞相。当日离开云府时,阿婧姑娘交代了,若见着苏静芸千万不要好好教训一番,只是没想到顾辞会倘若出现。

三人当机立断离去。

顾辞将苏静芸圈在怀内,低声轻哄着,片刻,又忍不住咳嗽几声。

他见苏静芸抬头,未待她说话,他便道:“我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禾晏掀着车帘怔怔地看着,腿麻了,半侧身子好像也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