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谋嫁天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谋嫁天下(53)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此时的禾晏见着容礼就像是看见了亲人,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进房门,双手捶打在他的胸口,委屈道:“你怎么才来啊!”

容礼知道她在京中受尽委屈,瞧见她的样子也不还手,由着她打。

禾晏打了会儿自觉没趣,吸了吸鼻子道:“干嘛不说话?铗”

容礼这才笑了:“等你发泄完,我再说话。”

禾晏一怔,登时眼睛又开始酸了,她忙下意识地将小脸抬了抬,避免一个不慎眼泪就流下来了。

容礼指了指道:“我可以坐下了吗?”

禾晏瘪瘪嘴,后脚一勾将房门关上,见容礼已经坐下,她在他对面坐了,才道:“那日我不是故意走的,是有人先你一步赶到义庄刺伤了大人,后来我大哥来了。”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容礼看她一脸疑惑的样子,便解释道,“来之前,我遇见你大哥了。”

原来如此芴。

不过她就知道容礼不会随便生气的。

但他既说遇见了秦禾风,至于秦禾风会否将沈琉璃的事告知,禾晏不会问,即便没有,她也不会在容礼面前数落沈琉璃的不是。

禾晏勉强一笑,开口道:“你回京了,沧州无事了吧?”

容礼点头道:“沧州无事,眼下让皇上忧心的是青州魏王府的事。”

他巧妙地说魏王府,禾晏何尝不知其实他指的是容世钧。她不免又想起那次在沧州,她在院中瞧见他与容世钧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样子。

他们是兄弟。

“两天后我会出城去,皇祖母将缉拿钦犯的任务给了我。”他缄默良久,忽而说了这样一句话。

“容礼……”禾晏本想开口安慰几句,但是话一出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一下子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容礼自顾倒了杯茶喝着,眉心略蹙道:“此事我是必定要接的,我去了,他至少能活着回京。魏王尚未谋反,如今只是存了谋逆之心,也许皇上开恩,能留世钧哥一条命。”

禾晏点点头,他的考量太后必然也是知晓的,所以才会派他去吧?

容礼喝完一杯茶,将茶盏朝向禾晏,禾晏识趣地给他倒满,听他又道:“我听说晋王要娶你的事了,本还以为来了相府会瞧见你呼天抢地的样子,倒是奇了,竟这样安静!”他不可置信看着禾晏道,“那时为了劝你少和丞相在一起我可没少碎嘴皮子,你全然不听,现在是怎么了,一心要嫁给晋王了?”

禾晏的秀眉拧起,她与顾辞算是完了,但她也不想嫁给晋王。

逃婚是一定的,眼下容礼来了……

禾晏感觉是看到了救星,忙起身坐在他身侧,压低声音道:“若我说我不愿嫁给晋王,你可愿帮我?”

不愿?

容礼一口茶呛到了,咳嗽半天才涨红了脸看她道:“不愿你为何当初不说,事到如今你来说不愿?”

禾晏不悦道:“我拒绝若是能用我早就离开京城了!不是……我说你今日来难道不是打算帮我逃婚,你就是纯粹来安慰我的?”

容礼乍然闻得她说逃婚,他本能地笑了,这才是秦禾晏,他所认识的那个秦禾晏!

禾晏没好气地打他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容礼极力忍住笑意,深吸了口气道:“所以你这是等着我来,想方设法想把我拖下水是吧?”

禾晏讪笑了下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来,不过你既来了,我若不用,岂不是对不起你我多年情分?”

这件事不能求大哥,但是容礼不同,容礼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皇孙,纵然日后东窗事发,太皇太后也舍不得杀他。

禾晏的话,令容礼忽而想起他离开时沈琉璃对他说的,他蓦然愣住了。

禾晏推推他的手肘道:“你不是说两天后要出城吗?你把我给捎上,出了城你就不必管我了,我有手有脚的,反正饿不死。”

容礼皱眉想了想,道:“你真想好了?”

禾晏点头。

容礼又道:“这一逃,从此以后再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你真的愿意吗?”

这件事禾晏自然明白,但是这样也好过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一辈子啊。她不是苏静芸,做不出这种委曲求全的事。

容礼见她不说话,又道:“往后漫漫十几年,你不能回家,不能见你爹你爷爷你大哥,不能见我们这些朋友。不会再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一个人无亲无故,随时都可能遇到你无法解决的事,再不会有人挺身帮你。禾晏,这些你真的都想好了吗?”

他说的一切的一切,禾晏都想过了。

可不知为何,这些话从容礼口中说出来,她觉得那么心酸呢?

想她秦禾晏活这十七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一个却还

tang在补刀:“再说,你一不会女红,二不会琴棋书画,你流落在外得靠什么生活?”

“容礼!”禾晏乍然出声,惊得容礼一怔,她皱眉直直看着他道,“你今儿来,不会是哪个猜到我要逃婚的人让你来教育我的吧?”

容礼的脸色难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这不是在给你分析?”

禾晏没好脸色:“那你到底帮不帮?”

“帮。”

利落干脆的一个字,禾晏蓦然笑了,她就知道,容礼还是容礼,即便有诸多顾虑,但关键时刻永远站在她身边。

人生得此知己,足矣。

见她笑了,容礼也不自觉地笑了下,他忽而又想起一件事:“你和丞相……”

禾晏极快地接口道:“我待他就如同你待贵妃娘娘的心,至此,你还要多问吗?”

一句话,将容礼心中诸多疑问全都解开,容礼的目光复杂,这当中过程如何他已不需要问,顾辞既然心中另有所爱,依禾晏的性子必然是待不住的。

怪不得她没有当面拒绝晋王,而是要逃婚。

容礼苦涩一笑,此时看禾晏越发亲切,同病相怜啊。

禾晏重新给他倒茶,那个问题是想了很久,日后逃了出去也许就见不到了,干脆就在今日问了:“贵妃娘娘从未喜欢过你,为何这么多年你仍然钟情于她?”

容礼未想到她会倘若提及沈琉璃,端着茶盏的手略一滞,片刻,他才轻笑着道:“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喜欢就是喜欢了,即便知道她有些事做得不尽如人意,我也仍然不想看她受伤害。就好比你,我明知道帮你逃婚是不对的,但却还是忍不住要帮你。”

几句话他似是解释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禾晏怔怔一想,如今顾辞虽说选择了苏静芸,可倘若有朝一日他有事要她相帮,她也未必不会如容礼今日的选择一样。

喜欢就是喜欢了,本来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两日后我再来。”容礼起了身,行至门口,他忽而又回头道,“你去看看皇上吧,皇上其实很舍不得你。”

他又冲她一笑,推开门出去。

禾晏跟着他出去,一面道:“你难得来相府,我……送送你。”

容礼不自觉地笑了,从前他可从来未曾受到过这种待遇,想着日二人或许真的再见不着,容礼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门口的两站灯笼摇曳,照得人影疏斜,容礼翻身上马,回眸看着她道:“禾晏,也许走了也不是坏事。”

禾晏微怔,再看时,他连人带马已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她自顾笑一笑转身回去。

经过顾辞的书房,她忍不住看一眼,屋内漆黑一片,看来人是不在。

禾晏随即又笑,如今苏静芸在府上,他自然不会日日在书房里了。

想起从前他们还好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为她少待在书房里的,想到此,不免又觉得委屈。

人与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叹息一声回头,前头廊下,那抹颀长身影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灯火晕黄,他的脸上不见血色,只目光一直落在禾晏的身上。

禾晏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顾辞原以为她会调头就走,却不想她只稍愣后便大步朝他走来。

顾辞的步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禾晏已近前,顾辞呆住。

不过几日不曾好好看她,今日再看,仿佛已恍若隔世。

他不知她的眼底何时也会有哀伤,不知她的笑靥何时也能看出勉强……

稳住了身形与心智,他终是淡漠开口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找你有事。”她直声开口。

他心中略一吃惊,怕她又来追问为何他会选择苏静芸的事,负于身后的掌心有冷汗渗出,正想着该如何走人,却不想禾晏朝他伸出手道:“还给我。”

“什么?”他的俊眉紧蹙。

她往前朝他走得近了些,掌心摊在他的身前:“荷包,还给我。”

荷包……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触及藏于胸口的一物。

禾晏冷笑道:“大人还迟疑什么,我这可是为大人好,倘若有哪天被你的静芸知晓你居然还带着我的荷包,怕她会多想吧?再者说,我也快嫁人,若被王爷知晓我的贴身之物在你这里,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大人还是还给我吧!”

面前女子越是咄咄逼人,他越是觉得心疼。

是啊,都已说了喜欢苏静芸,那还有什么理由将她的荷包留下?

可若要还给她……

顾辞的眉心拧得越深,时常带在身边的东西他已成了习惯。

早已失去她了,难道现在连最后的念想也留不住吗?

“还给我。”禾晏一字一句看着他道。

顾辞忽而便笑了,墨色眸

瞳睨视着她道:“那东西我早已丢了,如今你还要我还什么?既然已决定和静芸在一起,我又怎会将那东西继续带在身上?”

“你骗人!”禾晏脱口而出时,又不免怔住,她凭什么觉得他在骗人?

目光落在他悄然置于胸口的手指,禾晏心口一震,口没遮拦道:“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身上有什么?”

“敢,有何不敢?”

禾晏咬着牙伸手过去,却在触及他的衣衫时被他一把扣住,他的话语略冷,“只是我想不出,如今你还有什么理由碰我的身体?你将要嫁给晋王,又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他竟说她不知廉耻!

禾晏浑身发抖看着他,他松开她的手,浅声道:“我说丢了便的丢了,你若不信那只能说明你仍然放不下,禾晏,其实你又何必呢?”

清冷空气中,传来他的一声轻叹。

他丢下一句“早些休息”便抬步离去,禾晏强忍住眼泪看着他的背影,忍着忍着,到底是忍不住了。

…………

苏静芸见顾辞回房,忙笑着道:“你晚上没吃多少,我让厨房准备了些点心。”她上前将他拉至桌边坐下,这才讶然道,“阿辞哥哥,你冷吗?”

他的手指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原先是同她说出去走走,她不知他去了哪里,可算算时间,竟是去了两个时辰。

眼下很快便是至子时了。

他的一手紧攥着一枚荷包,细看着,荷包上竟也染了夜露。苏静芸欲从他手中取下荷包,他却猛地又握紧。

只一眼,她便明了了,荷包必是秦禾晏的。

顾辞抬眸勉强笑道:“我不饿,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起身之际,又想起禾晏朝他要回荷包的样子,心口仿佛被谁狠狠扎了一针,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

苏静芸跟着他转身,立于他身后问:“这样放不下你又是何苦?”

若那样简单就能放下,苏静芸又何必心心念念要找到他,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这些话,他不想在她面前说出来。

“今天才是第一天,你若这样折磨自己,剩下的几日你又该怎么过?”苏静芸快步行至他面前,睨着他苍白容颜道,“真就这样痛吗?”

痛,很痛……

他悄然一笑,道:“我也不知失去她会这样痛。”

这是从未想过的痛,也是从不敢想的。

“静芸。”他直视着她道,“不如,你今夜留下吧。”

苏静芸蓦然心惊过后,忽而又自嘲一笑。

果然,他已开口道:“我可以睡在榻上。”

演戏,又是演戏!

她掩住颤抖道:“好!”

他要演,她就陪他演,只要他高兴,怎样都好!

锦绣屏风将床与软榻隔开,她侧身望着外头朦胧身影发呆。

良久过去,谁也没有睡着。

她便叫他:“阿辞哥哥。”

“嗯。”

“明日你陪我去骑马吧。”

“好。”

“我听说福来客栈的烧鹅很好吃,上次没来得及吃到,后天我们一起去吃?”

“好。”

苏静芸含笑望着他,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下来,她知道这五日内,她要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她。

这样的生活,是过去这五年来她日思夜想的,如今真的得到了,为何她却这样难受?

好像她是特别坏的女人,明知他无法拒绝她,于是她一次一次地逼迫他做不愿的事。

她干脆坐起来,咬着唇道:“阿辞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那边幽然又闻得他道:“好。”

好,又是好,还是好!

苏静芸悄然握紧了双拳,原来他根本不知她在说什么,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应声说好!

苏静芸,这便是你想要的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的确,这几日,她可以尽情地撒娇,尽情地享受他的温柔他的“爱意”,可这个男人,他整个人整颗心都不在她的身上,她真的忍心吗?

她动了动唇,忽而半个字再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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