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谋嫁天下

第九十三章 谋嫁天下(13)

他见她似是解气地笑了下,而后终是放心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

“禾晏!”他急着叫她一声,身后简沅已快步上前,将药箱搁在桌上,并未回头道:“把她放**。”

顾辞忙将人放在**,简沅搭上禾晏的脉搏,眉心紧拧。

“如何?”顾辞面色铁青,目光直直地看着禾晏移不开。

简沅未松手,只低声道:“世人皆知鸩酒无解药,不过昔日我在九华山学医时,家师喜欢研究各种剧毒的解法。”她顿了下,起身取出整套银针,继续道,“我会下针封住禾晏姑娘身上几处大穴,护住她的心脉,如此一来,鸩毒便可运功逼出。孵”

她边说着,边顺手将一侧的琉璃青灯移至身侧,取下灯罩点火,将银针徐徐烫过。

“我来。”他说得毫不迟疑蹇。

站在门口的谢琅闻言上前道:“大人万万不可,万一……”

“谢琅,你退下!”顾辞声音严厉。

谢琅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再上前了一步,忽而见简沅扬手一甩,两枚银针直直刺入谢琅胸口,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却再无法动弹说话。

顾辞讶然看了简沅一眼,她的目光继续专注在灯芯上,淡声道:“大人还是不要分心的好,这毒能不能逼出来就看大人功力如何了。”

“若我功力不济呢?”

“届时气血逆流,药石罔效。”简沅抬眸睨看着顾辞,“我救不了禾晏姑娘,也救不了大人。”

顾辞定定看着**之人,她的气息越发地弱了,他垂于两侧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怕死,却怕她活不下去。

可倘若今日他死了,那娘……娘的后半辈子还能无忧吗?

“朕马上派人回宫找个功力深厚的御前侍卫来。”容祁一脚踏入房内,看一眼无法动弹的谢琅,又径直将目光移向屋内。

周富公公慌慌张张跟在他的身后,他赶得急,披风拽了一地的冰冷,直至入内,冰凉指尖才似觉出一丝暖意。

简沅起身行礼,容祁挥手示意她免礼,又往前走了几步,却被简沅拦住道:“皇上,此去宫中一来一回耽搁时间太长,只怕禾晏姑娘等不了了。”

容祁的眸子一紧,简沅又看向顾辞:“大人决定好了吗?”

顾辞的脸色难看,他的心里极乱,脑中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今日若放手看着她死,他将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抬手将朝服解开,他的语气坚定:“救。”

“丞相。”容祁皱眉上前。

简沅拦住他,朝周富道:“周公公请皇上外出等候,顺便让人严守屋外,切勿让任何人打扰。”

周富闻言,忙规劝着容祁出去。

容祁忍不住看一眼昏迷中的禾晏,想着她也许再不能想来,再不能说笑着依偎在他身边喊他表叔……而他却无力救她!

他的呼吸一窒,说不出的痛。

简沅看着他们出去,才转身解开禾晏外衣,迅速而精准地将银针扎入。

…………

马车徐徐停下了,车帘被人掀起,苏静芸抬眸便瞧见忠奴的脸。

“到了,苏小姐下车吧。”

苏静芸起身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威猛的石狮,府前两盏灯笼高挂,牌匾上清楚刻着“云府”二字。

苏静芸心中微微吃惊,她跟秦禾风去辽州时也见过云府,听说云记的生意做得很大,难道这就是那个云府?

她才想着,便闻得身后马车离去的声音,苏静芸吃惊回头,果真见忠奴已驾车离去。

苏静芸正欲叫住他,身后府门吱呀开启,有女子声音传来:“家主已等候苏小姐多时了,特命阿婧在此迎候。”重生之我是大校的女儿

阿婧一袭浅绿衣衫含笑立于门口,苏静芸迟疑了下,终是跟着入内。

“你家主人和丞相大人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苏静芸想了一路,问忠奴,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阿婧浅笑着道:“一位故人。”

故人?

苏静芸略微讶然,再想问什么,阿婧却始终谦和笑着似乎并不远多答。

一路穿花问柳,阿婧带着苏静芸绕过碧池,走过曲桥,眼前一座精致小院,男子正独坐亭中,赏花品茶。

“公子,苏小姐到了。”阿婧立于亭外低低一笑。

云和回过头来,眉宇染笑道:“苏小姐一路劳顿,不如坐下一起喝杯茶,也好提神解乏。”

这一路走来,虽未及瞧见屋内陈设,单看院落景致便知主人品味雅致。

探看亭中男子,更觉得此人气度不凡。

苏静芸进入亭中坐下,接过云和递过来的茶盏,她低头吹了吹漂浮茶叶,又看向云和。她的黛眉微微拧起,几乎是脱口道:“我见过你。”

“哦?”云和自顾又倒一杯茶,浅啜一口笑问,“苏小姐在哪里见过在下

tang?”

苏静芸怔怔睨视着眼前男子,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六年前,在禹州,我见过你!”

云和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僵,阿婧忍不住朝苏静芸看去。

“苏小姐怕是记错了,六年前在下可不在禹州。”他的语气有些冷,再看,人已站了起来,“阿婧,待苏小姐喝完茶便送她回房去。”

语毕,他不再逗留,径直离去。

苏静芸惊讶看着他的背影,她该是见过他的,可似乎感觉不太像,总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但少了什么,她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

房门开了又关,容祁见简沅独自出来,忙跨步上前拉住她道:“怎么样?”

简沅低声道:“我已施完针,顾大人在里头给她逼毒。”

容祁紧蹙的眉心不见舒展,搁着紧闭房门看了眼,道:“朕已命周富回宫去找人,希望能助丞相一臂之力。”

简沅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微微用力将他拉至院中,低声道:“我施针之时早已在银针上注入内力,丞相大人的功力足够了,皇上不必担心。”

“那你为何……”容祁讶然望着她。

简沅笑一笑道:“太皇太后怕皇上日后控制不住丞相,如今不正好让皇上明白一件事吗?在丞相眼里,禾晏姑娘不仅仅是个丫环,她是他舍得用性命相护之人。”

简沅的言下之意便是在告诉他,若有朝一日顾辞真的背叛了他,他便可拿禾晏威胁他。手指微微圈紧,容祁嗤笑道:“朕不会那样做的。”

因为禾晏在他心里,也不仅仅是个宫女。

他的话音才落,便闻得简沅轻声笑起来,眸华明亮似火,她在他面前是甚少露出女儿家的姿态的。

容祁不安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她仍是笑,目光朝禾晏房间望去,话语清和:“皇上到时便知晓了。”

静谧半晌,简沅才闻得容祁问:“那谢琅是怎么回事?”

“哦,他呀。”简沅低头剔着自己的指甲道,“丞相大人说要替禾晏姑娘逼毒,他在一旁唧唧歪歪,我就封了他的穴道清净清净。”

容祁不自觉地朝门口走去,话语低沉,带几分警告:“阿沅,不要动禾晏,也别动丞相。”神族末裔

简沅跟上他的步子,先前嬉笑姿态敛起,换上略冷的口吻道:“我没动他,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皇上,这是你教的。”

容祁缓缓负手:“朕心里有数。”

简沅叹息一声扶住他,道:“可你对自己的身子从来没有数。”说话间,她顺势扣上他的脉,这一路赶得急,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她拉他至凭栏处坐下,取出药丸递给他。

他什么也不说,拿起来便服下。

简沅又问:“太皇太后那边皇上打算怎么办?”

容祁舒了口气道:“斩首也只能是一刀的事,若一刀下去未死,便不能再行刑二次。皇祖母毒酒也赐了,若人能救活,便是天意。从此以后朕……朕让她少回宫便是。”

二人正说着,里头突然传来“砰”的声响,容祁忙起身冲进去。

床边的琉璃灯翻落在地上,谢琅依旧无法动弹只能站在门口干瞪眼。

禾晏半个身侧倒在床外,顾辞本想拉她,奈何浑身毫无力气。

“禾晏!”容祁伸手扶她起来,赫然见她胸前衣襟上一大滩褐色的血渍,他的心口一紧,回头道,“阿沅,怎么会这样?”

简沅替禾晏把脉,眉宇略微舒展道:“毒已逼出,我会配药替她调养,皇上不必担心。”

“那就好。”容祁下意识地将怀中之人搂紧,他又看向顾辞,“丞相如何?”

“臣……没事。”顾辞累得几乎虚脱,若不是靠着身后床柱,他想他早就狼狈翻下床去了。

简沅转身行至谢琅面前,谢琅瞪她的目光里含一丝怒意,她只作未见,反手退出了银针道:“扶大人回房。”

谢琅即便有怒也知不好在此刻发作,只能上前将顾辞扶下床。

他却忍不住看着禾晏:“禾晏她……”

“朕会在此看着。”容祁看了他一眼,“你且回去休息便是。”

顾辞本欲还想说什么,动了唇终是作罢,有皇上在这里,禾晏已是最安全的,他还担心什么?

容祁拉过被衾替禾晏盖上,看着她身前刺目的血,他忍不住取了帕子出来擦拭。

简沅忍不住道:“一会换一身吧,皇上别擦了。”

他“唔”一声,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担忧道:“她身上烫得很,不要紧吗?”

“不要紧,刚刚周身血脉运转过,自然会有些热,稍候便好了。”简沅起了身道,“我去配药,一会再来。”

容祁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禾晏脸上。

…………

禾晏与顾辞二人的房间离得并不远,只是这

一路顾辞却走了很久。

“不如属下背大人吧。”

谢琅已是第三次忍不住提议了。

顾辞勉强笑了笑,摇头道:“不必。”

这是他府上,他一个大男人叫侍卫背就太丢脸了,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坚决不能做。

张管家紧张地跟在他们身侧,忍不住哀求道:“大人就别逞能了!”

他仍不应。

终于走到门口,张管家快步上前推开了房门,顾辞一脚正要跨入,忽而觉得一阵剧痛自心口袭上,他闷哼一声本能地捂住胸口,脚下步子已不听使唤,谢琅眼疾手快撑住他的身子。

“大人!”

“让开!”简沅自后头推开张管家,冷着脸朝谢琅道,“愣着干什么?”

谢琅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将顾辞扶至**。气吞八荒

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人却还是清醒。简沅见他动了唇,她已接口道:“大人替禾晏姑娘逼毒时因是运功者,我无法给你施针护住心脉,难免会有毒素顺着气流而上,直逼心肺。”

顾辞的俊眉紧蹙,她说的倒是轻巧,他艰难道:“这个你先前没告诉本相。”

简沅一笑:“怕吓到大人。”她低头取出一个瓷瓶放在被衾上,“一日三次,十天后体内余毒可清。”

谢琅忙到处药丸喂了顾辞一颗。

张管家倒了茶水给他,他服下药,试着握了握双手,之前是毫无力气,眼下才发觉根本是一点真气也运不上来。

简沅已收拾了东西要走,她似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哦,还有一件事,大人是否觉得提不起气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谢琅冷着脸自床边站起来。

简沅眼中无惧,看着顾辞从容道:“习武之人感官高于常人,毒素在侵入大人心肺时,大人的身体自会有反应,任督二脉出于自保便会闭合,已避免中毒过深。”

闭合?

顾辞蹙眉过后,忍不住失笑:“这你之前也没告诉本相。”

“那还是怕吓到大人。”简沅抿了抿唇答道。

胸口剧痛似乎稍稍缓下一些,他试着吸了口气,这才无奈低笑道:“这样说来,本相这一身功夫尽失,眼下算半个废人了?”

简沅认真道:“大人言重了,待余毒清除后便可重新打通任督二脉。”

谢琅听不下去了:“你是故意的?”

简沅斜睨他一眼,淡声道:“大人武功尽失还有谢侍卫保护,倘若谢侍卫武功尽失的话,那还留在相府做什么?大人,下官告辞。”她抬头大步出去。

“你!”谢琅愤怒看着她离去,又回头朝顾辞道,“大人,这太医什么意思?大人难道得罪过他,他伺机报复?”

顾辞轻嗤一笑:“她的确在报复本相。”

容祁生病时他曾拿她兴师问罪过,不过在顾辞看来,简沅除却报复,还是维护容祁多一些。

两宫太后防他,偏皇上说信他,简沅若心里真的有皇上,便会帮他防着他。

不过只要禾晏没事,她想怎么报复,如何防他,都无所谓。

…………

周富带了御前侍卫回来,听说用不着人,也便只能在外头守着了。

叫丫环给禾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容祁一直坐在床边守着。

这么些年,只在皇兄离开他去边疆的时候他曾害怕过,后来的几年,就算再艰苦,总算运筹帷幄,什么都在自己手里。

从未像今日这样的怕过。

容祁忍不住握住禾晏的小手,他迟疑了下,又坐得近了些。

当初徐远在带她入宫时他其实知道,必是秦司徒不愿她日后选秀入宫为妃,像她这样的性子,也的确不适合生活在宫中。

他,也舍不得。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及至傍晚,**之人微微呻吟一声,容祁忙俯身过去,见她睁开眼来。

禾晏只觉得眼前有影在晃,她起初还以为是天花板的花纹动了,撑了撑眼睛,才看清竟是个人。

她梦里伸手打了顾辞,还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容祁探看过去,她似乎看清楚了,苍白脸上染了笑,抬手摸摸容祁的脸,虚弱道:“疼吗,呵呵……”

容祁微微一怔,他握住她的手贴上胸口:“朕这里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