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追妻攻略

第74章

坊市中人来人往十分嘈杂, 搅得他脑中杂乱起来。

杨鹤卿听过纾意的话,又见她面上不悦神情不似作伪,便呆愣愣立在那儿, 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言行举止有礼又十分殷勤, 怎会惹了心仪的小娘子不快呢?

他一张少年面庞褪尽红意,惶惶盯着她,再小心翼翼开口道:“我当真心仪小娘子,只想亲近, 可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了小娘子不快?”

“我只是……小娘子与我并不熟稔, 那便多多见上几次面、多多书信来往,时日久了, 小娘子自会知晓我的真心, 我并无唐突娘子的意思。”杨鹤卿有些低声下气地赔罪,却并不知究竟哪里惹了纾意。

她摇摇头, 缓声道:“杨家郎君只是一意孤行地想要满足自己的愿望罢了,与我吃茶叙话、同我一齐去花局,有哪一样是我答应了的?”

“你嘴上说着心仪我,却全不在乎我的意愿,哪怕我说得明明白白对你无意,你也是直接当了耳旁风,仍要上前纠缠。”

“杨郎君年少高中, 想必定是家中亲眷和好友从小到大都是捧着的, 事事由着你以你为先,却让你忘了考虑旁人的意愿。”纾意语气严肃, 将话说的十分决绝, 只想早些让这杨鹤卿断了心思。

“你满腔热忱, 到底只是少年郎的冲动意气, 一时只能冲昏了头脑,却不知这样的情意来得快去得更快,如此又怎样能对心仪之人许诺一生?”

“杨鹤卿,你并不是心仪我,只是对一件能入眼的器物有些兴趣,便要顺风顺水地拿到手,”她勾起唇角,“只是这件器物在你眼中是有了‘主人’的,你便想着将它从另一个男子手中夺来,好让自己心中更加畅快。”

“可惜我不是什么器物,婚约也不是我的戳记,杨郎君请留步罢,莫要再纠缠于我。”

她礼貌地见礼转身离去,渐渐便与他隔了重重人海,想挽留也摸不着纾意柔软的袖摆了。

杨鹤卿教她一番话说得心中酸楚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耷拉着眉眼深思,被自家小厮拽了好几下袖摆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回府去。

缀玉连珠紧紧跟着自家娘子,本是散年赏收账的快活事,谁知今日又能碰见那杨家郎君上前歪缠,还如此烦人惹了娘子不快,二人对视一眼,便想着法子说些旁的事。

“娘子,咱们可要自己备些年礼?虽说夫人为各府备了一份,咱们再添上些也是一份心意。”缀玉问道,“另有送卢娘子赵娘子的,想必再填些精巧之物才好。”

联珠咕噜噜转着眼睛,瞧见了对街贩巨胜奴的点心铺子:“对呀娘子,我瞧那巨胜奴就好,蜜糖味儿飘了这么远一定香甜好吃,炸物吃起来也十分热闹,正合年景呢。咱们不如再添几匣子送各位小娘子们罢。”

纾意闻言失笑,她回首道:“我瞧就是你馋了,哪有送人年礼送巨胜奴的。”

不过那香味儿确实馋人得很,她想了想还是让联珠多买上几匣子带回府,给自家人甜甜嘴儿。

一路上摩肩接踵,终于到了花局。

四季花局这些日子也是生意颇为热闹,冬日里常摆些水仙,或用梅花与山茶插瓶篮作清供。年下屋子里摆设自然都喜欢喜庆的颜色,可冬日花类品种不多,样子也不如春日那般繁盛大气,花局内便用颜色鲜亮的彩绢烫制成牡丹芍药的模样,倒是有许多人家都喜欢。

“咱们多买几盆水仙回去,再添置些彩绢芍药,梅花折咱们自己院里的便是了。”

今日只主仆三人来此,怕是买不了许多,且水仙盆钵沉得很,还得想些法子才好。

“盆钵还是不买罢,咱们怕带不出门。”纾意选了八团叶青茎白的玉盏金杯,让伙计取来宽大的油纸,再将水仙茎底拭去水痕,松松裹在油纸中,在上头系上细绳带回府中去,如此既轻巧也不会伤了茎叶。

纾意手中捧着一大捧彩绢花卉,只从缤纷花瓣间露出半张脸来,缀玉捧着账簿,腕间悬着点心匣子的红绳,联珠便拎着水仙花茎,三人在人群中挤着,总算见了自家马车。

“我的好娘子,你可算回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跟着车一同前来的王妈妈连忙迎上去接过花来,“年下人如此多,不如早些回府,挤坏了可怎么办?要买这些吩咐咱们便是,何必亲自挤这一趟。”

王妈妈将几人手中的物事一应归置好,再开口问道:“娘子可还有什么要买的?奴婢去跑一趟便是。”

纾意想了想,一时也没什么要置办的了:“没啦,咱们回府去罢。”

出了街市路便好走不少,这日子一到年下,满城的颜色都鲜亮起来,彩灯彩幡满天地招摇,仿佛要教天上的各路神仙们都看看,人间正要过年,也好来凑一凑热闹。

她倚着车壁,脑中还在想着除夕要吃些什么好酒好菜,现下既已分了府,除夕便在安乐坊过,元正一大早备好年礼去安平伯府向祖母拜年,再去外祖母那儿拜年,还能吃上一顿席面。

对了,在自己府中守岁到了子时还要燃爆竹……

“呀,咱们是不是没买爆竹?”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又掀帘看到了哪儿了。

“娘子放心罢,夫人定会让人去买,咱们先回府去布置一番,且有的忙呢。”缀玉笑着点点各类花卉提醒。

纾意支着脑袋往车外看,这样的热闹卫琅想必是看不着了,也不知函州千里之遥,他现下到了哪处州府,会不会给她写信,说好了初一之前一定回来,却还未曾听见消息。

-

车驾到了府门前,果然见几位小厮护院正扎爆竹,待扎好后再用长长的竹竿儿挑起来,等着除夕与元正点燃。

“你将竹筒儿切开放红纸,这还能响吗?”

“待会儿试试便知,这样的爆竹炸开满天的红屑,多好看。”

几人见了自家小娘子车驾便上前见礼,再收拾出门口让几位女郎进门。

“看来今年是咱们自家自己扎爆竹,小娘子,咱们也快进门去罢。”缀玉将眼神从门前收回,想先回院中将账簿财帛归置好,“奴婢一会儿先去收拾出盛水仙的盆钵,免得花儿离久了水。”

联珠便将水仙花都给了缀玉,再接过点心匣子捧着。

纾意点点头,便带着丝绢彩花去寻徐氏。一路上便见仆妇们来来往往,院子里已然变了一副模样。

“咱们才出门多大一会儿,府中便已经变了样子了,夫人可真厉害呀。”联珠不免抬头赞叹,各院中的檐角屋梁皆打扫一新,平日悬着的素灯也换成了各色图样的彩灯,系上了许多刻了新禧、吉祥字样的小符,起风时声响也十分热闹,多了这许多打眼的颜色院里便一下子热闹起来。

纾意见过阿娘,再去寻几只瓶子将花儿暂且放好,正想用盏茶歇歇脚,便听门上婆子来报。

“夫人,小娘子,禁中来了位中贵人,说是来咱们府上递请帖的。”

禁中?

她们自从分了府,一无诰命二无姻亲,怎的能收到宫里递来的请帖呢?

母女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再问那婆子:“果真是宫里来的人?”

“奴婢眼拙,瞧不出什么来,只觉那位面白无须,嗓音细软,一身衣裳料子也不俗,想必真是宫中来的。”婆子躬身回到,“可是有什么不妥吗?不若奴婢去回了他说家中主人年下事忙,接待不了贵人。”

“不必,还是将人请进来吧。”徐氏点点头,又吩咐侍女们煎茶备点心,“宫中内侍,哪能这般打发。”

母女二人坐在厅上,正等着这位中贵人进门来。

来人一身绛红的内侍衣袍,瞧着品级还不低,他满面笑容十分喜气地进了厅内见礼:“见过林三夫人、四娘子。”

“奴婢今日前来,乃是奉了淑妃娘娘的口谕,特请林四娘子除夕那日来宫中赴宴的。”他一番话毕恭毕敬,却让人听了心下忐忑不安。

宫中确有赐宴的习俗,但请的都是各位宗室臣工、内外命妇,何时能让她一位无诰命在身的小娘子进宫赴宴?更别提还要淑妃宫中的内侍亲自来递帖子,怎么都觉得十分怪异。

徐氏十分平静,只对那内侍说:“原是这样一回事儿?不瞒中贵人,这般更是让我母女二人惶恐,我家小娘子并无诰命在身,且无功绩,如何能得了淑妃娘娘抬爱入宫赴宴?若是忝列其中才更让我母女惭愧,还请娘娘收回成命才是。”

那笑容仿佛是烙在内侍面上一般,他闻言笑道:“林夫人这是哪儿的话,林四娘子已与卫将军定亲,将来便是二品的诰命,又是侯夫人,怎么就不能进宫赴这除夕宴呢?”

“再说了,原是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正忙,便请淑妃娘娘分担后宫事责,卫将军为国远赴函州,咱们这儿更要照顾好林四娘子才是啊,”他近前来双手递上请帖,又略略躬身后退,“林四娘子不必忧心,除夕那日大早便有宫中车马来迎,娘子到时安心登车便是,一应有宫人照料。”

听了这样一番话后更让纾意心头凝重,若真是皇后授意宴请,大可吩咐自己宫中的人前来登门吩咐,何必绕过一圈让淑妃来请?还特意遣车马来接,这哪是请人赴宴,明明是强行将人绑进宫里一般。

“小娘子可听明白了?卫将军现下不能在京中守岁,小娘子定要替他多饮几盏淑妃娘娘亲酿的屠苏酒才是。我瞧小娘子面色红润,定是身子康健又胃口极好的,这样的小娘子是最讨淑妃娘娘喜欢的了。”内侍看着她左瞧右瞧,像是十分满意。

纾意只得点点头,现下得了这句身子康健的话,装病推诿也不成了。她只能笑着说句知晓了,多谢淑妃娘娘垂爱。

内侍也不受茶点,仍带着那一副笑容嘱咐纾意千万莫要忘了,便告退离府。

那帖子用的乃是上好的御纸,其上施金错彩,还隐约有一股香气氤氲,乃是再好不过的一份体面了。

只是这份体面并不是谁人都想往自己家中揽。方才年下布置宅院的欣喜顷刻间一扫而空,她瞧着那封帖子,不免心下叹气,再安慰一番母亲不必为自己忧心,那日卢家夫人们必能赴宴,定是能照应自己一二。

这淑妃,“请”了自己去到底想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