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追妻攻略

第64章

林鹤风为人谦和, 平日里结交不多,且都是些信得过的好友,也从未与人起过什么龃龉, 仇家更是不可能;在当时那般情形, 一般人逃命都来不及,谁还在意身外之物,又怎会豁出自己的命来推人入水只为谋财?

徐氏面庞现出些许难言的神色,会是他吗?徐氏唯一想到与自家夫君起过争执的, 也只有他了。

许多年前, 老安平侯还在世时,她曾见二伯林柏风钳制着夫君的脖颈, 将其抵在院中, 面容凶狠似是低声说了些什么。

她吓坏了,连忙提裙赶去, 和身边的仆妇们连拉带拽地救下自己的夫君。

林鹤风面色通红,倚在徐芳妤身畔咳呛顺气,颤声道:“二哥序齿在我之前,还有什么不放心?”

“兄长大可不必如此。”他安抚般揽过徐氏的肩,两人带着仆妇自行回了院子,她再问夫君缘由却一直不得而知,林鹤风对此闭口不谈, 只让自家娘子不必忧心, 今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

徐氏双眼泛红,面上仍带着些泪痕, 她细细想着, 也只有他了。

从前那副模样已是真的狠下了心, 这般挟制自己的亲兄弟。

也只有他了!

她将女儿揽入自己怀中, 脑中细细思索,可她并没有证据,但凭过往一事猜测也是徒劳无功。

“絮絮,你父亲的消息是从何而来的?”徐氏冷静下来,只低声问自己的女儿。

“卫琅告知我的,阿娘还记得我之前曾向你要来一枚父亲亲手制的木簪?便是给了卫琅做信物,请他帮忙去寻父亲踪迹。”

“他麾下皆为军士,打探起消息来自然比咱们更灵光些。”纾意只觉阿娘身子像是在发颤,连忙问,“阿娘,你可是知道是谁害了父亲?到底是谁?”

徐氏定了定神,缓缓向女儿道来:“阿娘现下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若是要请侯爷相助,定要谨慎些才是。”

纾意点点头,静听母亲开口。

“是你二伯父,林柏风。”

她攥紧了手底褥子,呼吸急促起来,她的确见过伯父与父亲起过争执,可这争执竟是要命的吗?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伯父谋害亲手足?”她十分不解。

“林柏风想要袭爵,你父亲有才能在身,年轻立功,他怕你父亲越过他去,做了这安平侯世子。”徐氏十分冷静,像是在回忆过往之事。

“可二伯父序齿在我父亲之上,这爵位如何能落到父亲头上呢?”

“大昭袭爵可改立贤,你祖父在世时没少规劝你伯父,让他多多上进,莫只要靠荫封,可他并不爱听,还生出一身反骨来。”徐氏思索着,现下也只有这个缘由了。

“既是三郎暂且回不得京,可否传封信回来?”

“到底是谁下的手,还需问过三郎,再另行查探才是,我们现下还不宜打草惊蛇。”

她抚着纾意的长发,温声道:“这次得了你父亲的消息,还要多谢卫侯爷,等咱们一家团聚定要登门拜谢才是。”

纾意乖巧地点点头,说:“女儿都记下了,阿娘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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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皇帝率宗室群臣赴武德殿行大射之礼,可亲至行礼和亲至观礼却是截然不同的。

亲至行礼便是皇帝身强体健,能挽弓搭箭遥射九十步外熊皮立靶,更能有精力观王侯臣工分射豹鹿等立靶,赏乐行赏,饮酒共乐;若是亲至观礼,那便是皇帝身体抱恙,拉不得弓,更难以坚持大射礼,安王的药便是见效了。

他自宫中筹备大射礼时便暗自着人打探,想知晓到底情形如何,可去了几个宫中常寺,也只打探出了卫琅被点为侍射官。

侍射官可是无上殊荣,安王暗自咬牙,只想着使些什么手段让陛下对他猜忌起来才是。

到了正日子,皇帝赐宴宗室与臣工,再一同前往武德殿前备礼,宫内乐工鼓瑟吹笙奏起驺虞,再赐酒两遍,王公诸臣皆立于阶下拜谒,内监这才朗声报请皇帝起射。

皇帝看起来精神抖擞,身着大礼服立在殿前御阶之上,由两位千牛备身奉御弓前来,安王见此不免有些遗憾,原皇帝身子还有些力气,前些日子有不少在后宫动怒的传言,甚至皇后都被申斥,想必药效还是不足。

众人静默只看皇帝发箭,他拉满圆弓,身姿颇有些年轻时英武的轮廓,只听破空之声,报靶者高声报:“此箭获!”

众臣拜贺,内监再请侍射官卫琅前来发箭,他搭箭而射,正中远处的豹皮立靶,皇帝见之朗声笑着夸赞,又赐卫琅去东边阶下领赏。

接下来便由各位宗室和大臣引弓射箭,中者同去东边阶下得赏,不中者去西边阶下罚酒,君臣各得其乐,安王这些日子经常在皇帝御前当孝子,他见诸位大臣纷纷拿弓,不由对父皇提醒道:“父皇,儿臣见诸位王公此时都能挽弓搭箭,思前想后还是危险了些,若是其中混有不臣之心的贼子,以弓损伤龙体,岂不是方便了谋害父皇?”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侧目,王公大臣中不乏世代追随皇家的开国功臣之后,更有许多为国驻边的武将,现下教安王如此诋毁一番,难免觉得受辱。

皇帝听此只笑了笑,作出一副慈父模样来:“此言差矣,诸位大臣既能忠于朝廷,忠于江山社稷,朕便能以性命相托,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不少老将十分动容,只天揖道陛下圣明,愿为家国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安王才知失言,连忙向父皇、向诸位臣工见礼致歉。

皇帝赐下一轮御酒,又点了左右金吾卫、武卫骁卫中的年轻朗将们前来射箭,若有技艺出众者同营上下皆有上次,引得不少年轻人自告奋勇愿来一试,如此热闹场面教安王心中动容。

做了皇帝便能像今日这般一呼百应,他定不能失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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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卫琅回府中洗去一身尘土,带上些东西,香喷喷地去翻纾意的院墙。

他不像上次那般谨慎地以石子探路,他十分熟练地立在院中的花墙下,等寝屋内灯灭了才往前去。今夜月亮是扁的,像只樱桃毕罗,他含着笑倚在墙边屈指轻敲纾意的窗,只等心上人前来相见。

她闻声睁眼,只见有只狼首形的手影投在窗棂上,口吻处一开一合,像是在唤她一般。

纾意心知肚明,起身踏上绒毯,再一步一步悄悄走向窗边,她纤指搭上窗沿,陡然推起卧棂窗,伸手抓住了卫琅的手腕。

这下倒把卫琅吓得一激灵,他笑着顺势拉她入怀,再将她从窗内抱了出来。

“今日倒由你来吓我,娘子着实学坏了。”他心中十分满足,刚想将纾意放下却被她揽住脖颈。

“我没穿鞋呢。”她面上泛着红意,有些可怜兮兮地攀附着他,“先让我回屋里去,穿好鞋再出来。”

卫琅含笑想了想,无赖道:“不必回去穿鞋了,便踏在我靴面上罢。”说着便将她缓缓放下,仔细用自己的足撑着她,再揽着腰走向月季花墙下的秋千,她一头乌发如瀑,撩在他的手背上,二人走得摇摇晃晃,瞧着十分滑稽。

“这如何行走?还是放我去穿鞋的好。”两人紧紧贴着,幸好这夜半院中无人,不然可要被人笑话。

他但笑不语,自行坐于秋千上,又腾出一手来拍拍自己的腿:“娘子就坐于此处可好?自是十分结实舒坦,天底下也只有这一张好座。”

纾意瞪他一眼只说无赖,旋身蹦跳着坐去旁边那架秋千,仍将脚踏在卫琅靴上。他抬头看着,心里却只想着这秋千应拆去一驾才是,颇为误事,白白耽误自己与娘子亲近。

卫琅摇摇头,只好认命一般将脚伸得长些,好让自家娘子踏于其上,这才开口道:“我今日来,是给你送林伯父的信。”

她眼中现出些许激动神色,连忙伸手接过启了封边,想细细看起来,可院中无灯,卫琅便从怀中掏出一截儿火折子,燃了充作照明之用。

林鹤风信写得匆忙,只说他现下和卫琅派去的郎将们在一处,非常安全,且身子康健,问徐氏三人安好,又说自己这几年未尽到父亲的职责,十分愧疚,只待他回京之后悉心补偿。

纾意眸中含泪,又被卫琅轻手细心抹去:“快了,待京中诸事平息,咱们便可和伯父好好团聚。”

她点点头,哽咽着谢谢卫琅,再接着往下看。

林鹤风说三年前害他落水的正是他的好二哥、现下的安平伯。

他着人扮作长随,跟着一同赴连州治水,再趁机将林鹤风推入水中,装作不慎被洪水卷走、尸骨无存的模样。后查不见尸首,另安排人沿连水下游细细巡查,几次发现林鹤风的踪迹,这最后一次若不是卫琅,怕是真的再也回不了白玉京,也见不到爱妻和子女。

信中另细细叙述了那人的相貌,若是夫人徐氏方便,可暗自查探一番,只是莫要打草惊蛇,哪怕找不到此人他手中也有证据坐实林柏风的罪名。

纾意冷了神色,现下已从安平伯府搬了出来,要如何查探到其中的内情呢?

卫琅唇角带着一抹笑意:“他既在军中任职。我便能有些法子,只是府中的事,还需你来着手。”

她垂眸想着,伯母现下看见自己怕是能立即气得晕倒在地,祖母不问家事多年,二姐姐也已嫁了出去,那么这伯府还有何人可以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