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

第二十四章:他的怜惜

感觉可以永远地停在心里,却无法阻挡事实与时间的过去。他找了间破庙落足,我取出药给他:“你的手,还有伤。”

他掳起袖子,也是直接就想倒上药。

我摇摇头挡住他,拿出那水,浸湿一下衣袖,再给他擦干净,拈着药粉,在离伤口微高的地方,细细地地捻着,让药粉飘飘而下,很轻很轻,这样才不会刺激得伤口很痛。

他有些怔住,我感觉到他直直地看着我。

抬起头一看,他又飞快地转过脸去,蒙白的天色,看到一抹红潮也染上他的耳际。

阿寿撕下他的衣服,给他绑好伤口。

我抱着脚,到角落里去小眯一会。

现在尽可能地,不给他们添麻烦。

他为什么要救我,而且还这么坚持,或许这是人与人之间的诺言与一种信念的执着。

这些东西真可贵,是宫里的人身上,永远都没有的,在一个杀手的身上,我却看到了。

疲倦,让我极快地入睡。

梦里,又有血腥浮了上来。

那匕首刺进皇上的胸膛里,千丝尖声地哭叫:“是你杀了我父皇。”“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他。”我抱紧了一些。

她一直说,是你,是你。

我害怕,一直跑,皇上一直追过来,要我杀他。

一个激灵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已在破庙里。

满脸湿湿的,原来,我哭了。

咬着唇,看着光华大白的外面,不知道千丝是否和我一样,也睡不着。

我的梦里有血腥,有害怕。她的梦里,只怕也是有血腥,还有恨。

无力地下巴kao在膝盖上,难道我现在连做一个平凡人的资格也没有吗?

阿寿还在睡,而影,却是睁着清亮的眸子看着我。

他淡冷的眼里,带着一些叹息,还有一些怜惜。

我轻声地说:“我夜夜都做梦,我夜夜都害怕,其实我真的没有杀他,他拿着匕首过来,要我杀了他。他说,这是帮他做最好一件事,要千丝勇敢坚强起来,要千丝用恨来活着为他报仇。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说到最后,泪又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我想告诉他。

或者我心里装不下这么多的东西,太沉重了,就连表哥也不知道,我想说出来,会让心里的压力轻一点。

“还想回去吗?”他轻声地问我。

我摇摇头:“不想。”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什么也没有,会很辛苦,可是好过心里有虫子在咬噬着我,让我日夜看着宫里,夜夜不安。

他站起来,朝我伸出手:“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抬眼看着他,他如此的坚定,不会骗我去哪里的。

将手交给他,他使劲地一拉,将我拉了起来。

走到门口,他踢踢阿寿:“去转告月影楼的兄弟,化整为零,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私下做事。”

“是,楼主。”他站起来,眼睛怔怔地看着我与影的手牵在一起。

他并没有放开我的手,回头对阿寿说:“别在他们的面前,提起顾青蕾。”

“是,楼主。”

莫名地,就有了感动,和他并不熟,但是我完全的相信他。

我更希望他能带我给我不同的生活,虽然我不想软弱得只要kao别人,对于他,却有着一种依赖,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在救我。抓住他的手,我也不想放开,在这茫茫的人海间,何去何从?我一旦出去,凶祸难测。

我与他乔装成老妇老翁的,相扶着夹在人群里往一个方向走去。

但是越走越近,我心里有些紧张。

他居然带我去京城,往南门而进,那里一路上都是繁华人家。

坐在船里,划开的水花向二边泛开。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依然是低眉垂头地坐着。二岸有着不少的官兵,在盘查着。

但是都是在查那些皇亲贵族之人,而我,另有南宫竹四处去找。

我还是怕他们认出来,那不是一件好事。

进入京城,进入顾家权势的中心。也就代表着安全与不安全,毕竟现在京城查的,主要还不是我。

都以为我在城外,他带人在城外四处搜罗着。

最危险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水路一直划了京城,然后下了船,他扶着我往京城的西侧走。

那里有些荒凉,有些废弃的旧楼阁。

推开一间看起来很残破的门,穿过四肆伸展花枝的花木,一直往后面走。

里面却是清扫得相当的干净,可见不久前,还有人住,他淡声地说:“这是我的地方。”

我瘫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木槿花开得灿烂,晚秋的阳光,带着寂冷,照花粉艳的花瓣,落在满是残花瓣的草地上。

“影,这花很漂亮。”我指着那一丛粉紫杂着白色的花:“叫什么名字?”

“木槿花。”他轻声地说,也认真地看着:“我娘最喜欢的木槿花。”

我只知道有大红色,有粉红色,没有想到,还有粉紫与白色,在十月的秋风里,还姹紫嫣红地开得热闹。

在风中,轻摇着枝头,摆弄着一片自在的风情,没有修剪,很是高大,有种说不出的意境,悠闲得让所有紧张沉重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我去煮些吃的。”他进去找来一些面。

我有些怕吃他煮的面,真难吃。站了起来:“还是我起吧,你不是说,你救了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奴婢吗?”

“我没这个意思。”他拧起了眉,阒黑的眸子,有些不悦。

朝他一笑:“好了,我去煮,我煮得比你好吃。”我接过面,他的生活,是不是除了面,还是面。

一个杀手,要维持着生活,就得有钱。

但是他住的地方,并不奢华,也不是什么好的家境。

这个小地方,不能与以前的顾府相比,却别有宁静。

蹲下去的时候,后腰还有些痛,得轻些。

生起了火,看着还有米,我洗洗锅,他提来了一桶水:“用这个吧,那些不能用了。”

望着火花,带着温暖,点亮这暗黑下来的屋子。

他倚在门边,看着黑暗的花圃。

月亮如银盘一样,圆圆亮亮地挂在窗户边。

锅里粥,有些香味冒出来了,我看得有些迷蒙,一手抹抹眼睛,原来眼里都是泪。

似乎有一种家的感觉,让我感觉到了安实,这只有一点火光的厨房,又让我觉得失落。

我不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顾青蕾,我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相见。无论我怎么猜测,也狂不到我最后是寄人蓠下。

“粥好了。”他转回头,看着我。

我擦擦泪,收拾好心情去找碗。

他轻声地说:“要是不习惯,你还是可以回到宫里去的。”

“别说这些了。”低下头,洗了碗装碗粥给他。

他虽然话不多,可是很会看穿人心,有时候,我宁愿他什么也不要说。我的可怜**裸地展现在他面前,总会让我觉得心酸和不堪。

我端了过去,他伸手过来接,手指与我轻碰,很轻很轻,似乎想握住我的手,我抬头看他,他眼光比月亮的光华还要盛,似乎想说什么,我一咬唇笑,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接过粥,他走到门边站着,也不怕烫就喝了起来。

我低头喝,泪水落在粥里,听到了自已落寞的声音。

我告诉自已,要坚强起来。

自已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勇敢地走下去。

或者,在遥远的地方,千丝和表哥,还有那些一直在逃的人,不知道有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又或者,在未知的以后,表哥和她到了大辽,但是大辽的人怀恨在心,杀了他们。

很多的未知,支撑着我要活下去。

这是我欠千丝,欠表哥的。

一方帕子递了过来,他声音有些高亢地说:“擦擦泪吧,再哭的话,我不想见到你。”他有点别扭,不太会安慰人。

可是这些话,说得很真实,哭有什么用呢?再多的泪水,能换回什么?看得清楚,要怎么做就行了。

擦擦泪,小口地喝着粥。

他很少话说,带我到一间房里睡,自已却坐在那木槿花树下看着。

似乎在怀念,在眷恋那些晚秋的木槿花香。

如果冬天的冷风一来袭,只怕连叶子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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