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欢

一百一十八章 南巡

长安帝登基一月后,秘密南巡,南巡目的直指庐阳郡,扶摇成为帝王随身的伺候宫女跟着出行。

南巡前,萧璧华让她去见了小七一面。小七住在离中元殿甚远的西六所。康长禄领着她从中元殿走到西六所时,夜幕早已降临。她每次只能在夜里来看望小七,看着她渐渐隆起的小腹。

“姑姑好生探望一下小七姑娘,此次南巡要离宫一段时间呢。”康长禄滑溜地陪着笑脸,说道。

这位康长禄公公原先只是后宫一个不起眼的太监,新帝登基后,老人们被放出宫,这位很是得长安帝的欢心,被提携到身边当了个总管太监。

康长禄也算是宫里知情的那一类人,又是跟在帝王身边的,自然知晓扶摇对于长安帝的特殊,丝毫不敢怠慢,嘴里喊得是姑姑,实则是当主子来供着。

扶摇也无心理会这位康公公,推开门进了厢房。

因怀孕,小七整日里嗜睡,萧璧华又特意挑的时间段,不让她二人能多加交流,是以,这一个多月来扶摇虽然来看望过她几次,小七却是不知情

扶摇将手轻轻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低低一叹,这肚子有六个月了吧,再等四个月,孩子就能出来了,想到这里,扶摇微微一笑。

小七夜里睡得很不安稳,皱着眉头翻身着,康长禄瞧着这光景,微微一急,低低地说道:“姑姑,夜深了,奴才送姑姑回宫吧。”

每次姑姑来看望这个暗人,西六所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地给她闻了轻微的安息香,让她安睡,香料对于腹中的胎儿不好,他们也不敢下多了药。是以这几次来,这个暗人都没有清醒。主子可是不愿意姑姑见这位的。要是这个暗人中途醒了,主子知晓了定然要责罚他,想到这,康长禄连忙出声说道。

扶摇目光微冷,冷哼了一声。康长禄不敢造次,垂首焦急地等在一旁。

扶摇又看了她一会儿,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走出西六所。

夏夜如水,隐隐有凉风吹来,很是惬意。

扶摇踩着月光照耀的青石地,不徐不慢地走回中元殿。一路上宫人被屏退,异常安静。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深浓的夜色,那夜色里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暗卫,使得这夏夜连蝉都噤声了。扶摇回头淡淡地对这位康公公说道:“安息香对于腹中的胎儿不好,以后不要用了。我知晓她平安就够了。”

康长禄脸色微变,却笑着说道:“姑姑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姑姑慢点,这夜里黑,路不好走。”

扶摇见他装傻,也不点破,小脸微冷地一路疾走,返回到中元殿的偏殿。

莲见一直等在偏殿的门口,提着宫灯,见她回来,急急上前来照路。

扶摇看了一眼中元殿正殿的方向,然后看着偏殿上飞舞的牌匾——“飞花逐月”。

飞花逐月,谁是那飞花,追逐的又是怎么样的明月?

她垂下睫毛,进了飞花逐月阁。

康长禄将扶摇送回偏殿后,一路小跑赶回了中元殿的正殿

正殿内,灯火通明,帝王正坐在小榻上看奏折,一旁还摆着早已冷掉的点心和茶水。

康长禄进了殿,也不敢打扰,只静静地站在一旁。

长安帝抬起头来,看着康长禄,淡淡问道:“阿九回去了?”

康长禄恭声说道:“回禀皇上,姑姑去看望了一番就回来了,奴才亲自送姑姑回的偏殿。”

长安帝点了点头,阿九一项是个聪明的,凡事都比旁人要淡三分,纵然她再关心那个暗人,只怕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康长禄偷偷瞟了一眼帝王,揣测着这位帝王今日的心情算不错,这才轻声说道:“姑姑似乎知道了奴才对那位姑娘用安息香,今日告诫奴才说这香对胎儿不好。”

长安帝微微一笑,甚是不在意地说道:“那就不用了,但凡她说的,一切照办。”

康长禄心里一突,应答道:“奴才遵旨。”

一切照办,这宫里只怕连淑妃也没有这样的待遇,这样无名无份地养在深宫,却是得了帝王最大的宠溺,那位姑姑前途不可限量啊。

康长禄暗暗地心惊。自古以来,帝王想要宠信女人,何苦这样大费周折,康长禄想起那位姑姑时常冰冷淡漠的神色,容光气度并非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新帝又是这样地纵容,想起皇上一个月连后宫都不曾去,心下更是明白了几分。

康长禄乃是人精中的人精,否则又怎会得到萧璧华的赏识。他早些年在宫里郁郁不得志,手上无权,加上扶摇低调,一年也不曾出来闲逛几回,是以康长禄不知晓扶摇的身份。

那些知晓扶摇的宫人一早便被萧璧华变着法子放逐出宫。萧璧华步步算计,怎容有失?

“她还说了些什么?”萧璧华心情极好,想到马上就能带着阿九出宫,一来解决庐阳郡的隐患,二来能和阿九单独相处,心情越发地好。

康长禄拼命地想着,记忆里那位姑姑沉默寡言,就跟冰做的玉人一样,哪里会跟他们多话,可皇上兴致极高,康长禄想了想,说道:“姑姑话不多,奴才也不敢多话,可姑姑瞧着那位小七姑娘的肚子时很是欢喜,姑姑应该是极为喜欢孩子的

。”

康长禄的话让萧璧华的笑容一顿,目光深了几分。

萧璧华淡淡威严地看了康长禄一眼,说道:“退下吧。”

康长禄心惊,立马无声地退下,转过身去,嘴角却扬了起来。

他大胆地猜测了帝王的心思,巧加点拨,帝王却没有怪罪,说明他猜对了。那样美丽的人儿养在深宫,哪个男人不心动,帝王喜欢那位姑姑,若是姑姑喜欢孩子,那么这一切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康长禄加深嘴边的笑容,守在了中元殿的外面,暗叹,这宫里要多一个主子了。

萧璧华在那奴才出去后,脸色暗沉了几分。

孩子?他和阿九的孩子?这个念头如同星星之火陡然间燎原起来。他渴望阿九,渴望她能孕育他们的孩子,只要想到未来可能有个小阿九或者小十一,那种幸福感涌上帝王的心头,让他多年来的稳重荡然无存,如同少年儿郎一样欢欣雀跃起来。

想到这里,萧璧华哪里还坐的住,想要飞速地去阿九那里,看看她,只要看着她,便是极好的。

萧璧华丢掉手上的奏折,起身大步地前去偏殿,挥散所有的奴才和暗人,踩着月光飞快地走去。

飞花逐月阁里很是安静,唯有淡淡的火光从窗户里透出来,萧璧华站在偏殿的门前,举手想推门进去,却听里面的阿九与那宫女莲见在聊着天,一时之间手停顿在了半空中,帝王在更深露重的夏夜靠着门扉,静静欢喜地听着。

“姑姑还不就寝吗?”莲见一边收拾着扶摇南巡的一些必需品,一边看着坐在灯火下刺绣的扶摇,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凑过去,正巧看到扶摇绣着一只小老虎,她的绣工实在是算不上极好的,一只小老虎只绣了一个虎头,胡须绣的有些扭曲,一看便是不常刺绣的人。

扶摇看着自己绣的有些惨不忍睹的小老虎,勾唇笑道:“我等会再就寝,怎么也要把这只虎头绣好

。”

莲见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说道:“姑姑这是为孩子绣的吗?”说着看了看扶摇的肚子,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位冷酷的帝王。

姑姑是怀孕了?还是想怀上帝王的孩子?

扶摇不用看便知晓她想歪了,也不计较,淡淡笑道:“我的一个姐妹有了孩子,我想等孩子出生做她干娘的,做干娘的哪有不给礼的道理。也不知道是生个小子还是小姑娘。”

这是莲见服侍这位姑姑以来,第一次见她说这么多的话,也不禁有些惊奇,这位姑姑貌似面冷心热,看似冷漠实则很是好相处。

莲见笑道:“奴婢瞧着这像是绣帽子,姑姑,奴婢没有猜错吧,不论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都是可以用的。”

扶摇也笑了笑,确实绣的小帽子,虎头虎脑的才可爱,那孩子,一定要平安地出世。

她如今突然明白,人是会变的,以前困在冷宫的萧扶摇一身戾气,憎恨这座冰冷的帝宫,甚至不畏生死,可如今才明白,再多的恨也罢,怨也罢,终究是要好好地生活着,过好每一天。

那次逼宫事件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她的。她没有走出这座帝宫,她的能力太过渺小,生活用残酷的事实磨平了她身上锋利的棱角。

既来之,则安之,她在宫里生活了近20年,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安抚了她不安躁动的心,让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莲见见扶摇绣的很是投入,也放下手中的事务,凑过来,看着她绣,不时地在一旁委婉地教着她一些针法,两人低低地垂着头,在灯火下绣着。

萧璧华透过门扉的细缝,看着沐浴在昏暗灯火下的阿九,目光柔情似水,透出一丝深深的宠溺来。无论是冰冷的、桀骜的还是温柔的阿九,都让他的心渗出丝丝的甘甜温暖。

萧璧华静静地靠在门扉上,注视着里面的阿九,俊美威严的面容透出滔天的自信来。

长安初定,他会好好治理好这天下,更会不惜一切得到他喜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