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觉醒

第八节 驯服猛兽

当明帝国将森严冷峻的目光从北地的瀚海大漠上移开,开始着手应付那场席卷整个大陆,即将持续足足大半个世纪的冰河之灾时,长城以外的整个蒙古世界都重重地出了口气。边境上集结备战的两个精锐中国近卫师被紧急调往局势失控的朝鲜战场;奴尔干女真部族对漠南蒙古的猎头行动也因为辽东的动『乱』告一段落。在经历了整整两年由血与火谱写的战争之章后,蒙古人终于有了个能够好好回顾反思的喘息之机。

究竟是谁说服了已故的黄台吉汗,令他敢于冒失地同远在大陆另一边、根本从未了解过的穆斯林世界结成联盟,一同参与进这起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阴谋,竟然不自量力地想要彻底颠覆和毁灭那个统治七海号令世界的超级强权?这个历史的秘密已经随着联盟的瓦解被蒙上了一层历史的尘埃,深深地掩埋进了归化大汗府和西安灵狐殿残垣断壁的瓦砾之下。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狂想,蒙古付出了超过五十万条生命的代价,这差不多相当于战前人口的三分之一。

不管怎么说,继续跟中华帝国对抗无疑是不明智的:即便是在战前,帝国也拥有相当于蒙古各部联军十倍的兵力和一百倍的人口;掌握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军事技术和最完备的边境防御;更重要的是,这无与伦比的军力后面还有深不可测的强大经济实力作为后盾。这直接导致了两国力量对比处于一种完全不对称的境地。对蒙古而言,这是一场需要全力以赴的战争;可对中国来说,这不过是她宏大弈局中的一处劫杀而已,只要尚且无关大局,便用不着投入太多的精力。和这样的对手交战,倘不是走投无路下的拚命,便是利欲熏心下的愚蠢。

如今,至少在短期之内,帝国已经放弃了旨在彻底毁灭蒙古的复仇计划,而来自遥远泰西世界的哥萨克便成为了威胁的首要来源。到西元1586年6月,瓦莲莉娅·梅尔库罗娃公爵的远征军以车尔勒格斯克要塞为依托,攻占斡难河与庐朐河上游的肯特汗山地区,将外喀尔喀七部各个击破,俘虏牲畜人口无数。随着援军的不断到来,俄军总数已经达到八万人之多,对西伯利亚走廊的控制也愈发稳固。

6月20日,梅尔库罗娃公爵下令动员六万俄军溯营令哥河而上出击漠西蒙古。根据从当地牧民处获得的情报,漠西蒙古也即中国所谓的瓦剌,包括准噶尔、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和硕特四大部族,其中又以准噶尔与和硕特两部为强。四部闻听敌人来犯,在“丘尔干”盟长和硕特贵族拜巴噶斯的协调下组成了六万五千联军,进军乌里雅苏台迎战俄军。

6月23日凌晨,俄罗斯远征军统帅部。

“齐默菲叶维奇队长,敌人的兵力分布情况全都探明了吗?”瓦莲莉娅在指挥桌上铺开地图,左手端着烛台,右手执定马鞭在图上轻轻敲点着。

叶尔马克·齐默菲叶维奇手撑桌面,略微伏下身子贴近地图,“公爵大人,我已经根据您的指示派处斥侯全方位监视敌军。就目前的情报来看,敌人的营地可大体分为三处:和硕特部的两万五千骑,在我军西南偏南方向十五俄里驻扎;准噶尔部两万骑,在和硕特左翼约八俄里的位置;杜尔伯特与土尔扈特两部各一万骑,营地在和硕特部右翼五俄里的位置;此三处敌营略呈直线正对我军。”

“是这样啊,”瓦莲莉娅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看来和硕特就是瓦剌人的核心力量了。好吧,齐默菲叶维奇队长,继续保持对敌人的监控,一旦敌军有什么动向,我希望能够马上知道。另外,立刻调集两万哥萨克骑兵,分头夜袭敌军左右两翼!”

叶尔马克不由瞪大了眼睛,嘴角的淡黄『色』髭须不住抖动,“公爵大人,敌军左右两翼都各有两万人马,虽然我们有夜袭的优势,这样贸然攻击也是毫无意义的!”

年轻的女公爵骄傲地转过头来,手中闪耀烛台投下的阴影令她美丽的面容带上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意味。“你应该在听到命令后马上付诸执行,齐默菲叶维奇队长;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向我发问。不过——”瓦莲莉娅『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既然你已经问过了,我就再给你一个额外的任务。西南方四俄里处有一处山坡,是蒙古军前来的必经之地,你率五千人到那里埋伏等候。”

叶尔马克愣了片刻,悻悻地回答道:“是,下官一定誓死抵挡敌军,决不放一个鞑靼兵过去就是了。”

瓦莲莉娅忍不住笑出声来,“谁叫你誓死抵挡了?你只要看到敌人大军杀来,装模做样地跟他们杀上一阵,用游斗拖延时间,然后就算完成任务了。”

“就这样?”叶尔马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就这样。”瓦莲莉娅抿着嘴笑道:“打到一定的时候你们就自行撤退好了。不过记住有两条:第一,不许往大本营方向跑;第二,尽量不要损失太多人。”

哥萨克队长呵呵笑着『摸』『摸』脑袋,“公爵大人请放心,和鞑靼兵正面硬碰硬都不怕,打游击难道还会难倒我们吗?这个任务保管完成!”

一个时辰后,和硕特部军营。

离日出尚有几个小时,密密麻麻的火把却已经把天地间照得通亮。激越的号角声中,蒙古骑兵们身着牛皮袍甲,背悬双曲硬弓,腰别阔刃战斧,以若干个千人队组成战阵。正在众人『乱』纷纷挥动手中火把喧闹不止时,拜巴噶斯盟长在一组亲卫骑兵的拥簇下策马走了出来。“和硕特勇士们!我刚接到杜尔伯特与土尔扈特两部部长的求援急报,狡猾而卑鄙的罗刹军队趁着夜『色』向他们发动袭击,现在两部军队跟敌人混战一团局势不明,正是我们和硕特部建功立业彪炳勋荣的大好时候!勇士们,跟我一起去杀尽敌人吧!”

蒙古骑兵们高举手中的火把震天价吼了起来,百夫长们举起手中的军旗猎猎挥舞。正当全军上下士气高昂即将出发的时候,细碎的马蹄声中人们就着火光看到一骑飞驰而来。

那骑手手中举着一面准噶尔军旗,浑身上下尽是血迹斑斑,他直冲到拜巴噶斯面前才勒住马步,神情显得万分焦急,“拜巴噶斯盟长,我是准噶尔部族的军使,罗刹人刚刚冲进了我们的军营,现在情势对我军大为不利,请盟长立刻调兵前去增援!”

“怎么?”拜巴噶斯雷也似的吼了一声,“左右两翼都遭到了罗刹人的夜袭?该死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你,到底来了多少罗刹兵?”

“这……”军使嚅嚅地说:“当时事起仓猝,哨兵刚来得及发出警报,罗刹骑兵就像饥饿的狼群一样冲进我们的营地北角,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弯刀,左冲右突来回厮杀,混『乱』中根本弄不清他们有多少人——当然,肯定非常多就是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准噶尔的勇士。” 拜巴噶斯摆摆手,立刻有两名士兵上来将准噶尔军使扶下去歇息。

“盟长,现下我们该如何是好?”一名万骑长走上前来问道:“要分兵两路去援救我们的盟友吗?还是集中兵力先击破一支敌军?”

拜巴噶斯看起来似乎一时有些难以拿定主意,“我军对罗刹人并没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如果分兵救援的话,单单一万兵马也并不一定能起到扭转战局的决定『性』作用,弄得不好可能还会陷入久战;如果集中兵力援救一翼的话,代价很可能就是另一翼的崩溃,要是不能歼灭敌人相当数量的有生力量的话同样是得不偿失。”

“盟长,那该怎么办呢?”

“在草原上遇到狼群的时候,首先要把头狼干掉!” 拜巴噶斯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趁离天亮尚早,全军马上出发!直接攻击罗刹人的本军。他们既然敢于同时攻击我军两翼,则必然是已将精锐主力尽出;空虚的中军就是其最大弱点。只要我们集中优势兵力,一举摧毁罗刹人的大本营,那么就算拼着两翼被击溃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万骑长点点头,举起手中的军旗当空一招,“盟长有令,目标罗刹人主营,全速进击!”

两万五千和硕特骑兵在黑夜中快速策马疾行,手中的火把接连相映如同一条巨大的火龙。尽管将士们已经在竭尽全力地急行军,拜巴噶斯心头仍然焦急如火,不住地催促属下们加快步伐。情况明摆在那里,双方都是不留余力地抢攻,谁能够先突破敌人的防线,就可以合拢兵力把对方的主攻部队一举粉碎。这是一场时间的竞跑,罗刹人zhan有先机,和硕特就只有靠局部的兵力优势来弥补了。

正当拜巴噶斯分神遐思之际,前军突然一阵混『乱』,“罗刹人!我们中埋伏了!”

大群哥萨克士兵从山坡上的掩蔽处探起身来,拉开手中的桦木硬弓用力『射』向毫无准备的敌人,蒙古军队陡然遇袭慌『乱』不已,手中明晃晃的火把反而成为隐在暗处的弓箭手的最好目标。密集如雨的箭簇在和硕特士兵身边嗡嗡『乱』飞,不时在他们的盔甲和身体上划开一道创口痛饮鲜血。

“都别慌!稳住阵脚!”拜巴噶斯毕竟不是没上过战场的雏鸟,他借着微弱的火光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局势,心中立刻镇定下来。“敌人的数量并不太多,我们仍然处于绝对上风,各部以千人队分组突击!”

从前锋接敌的时候开始,后续的骑兵队便开始收拢因急行军而拖长变形的队列,以千人队为单位陈列在主将周围。等到盟长发出命令,立刻有五个整备好的千人军团以密集的突击队形扑上前去。在越过前队一团混『乱』中的袍泽们之时,冲锋线略为一滞,在短暂的调整之后冒着箭雨冲向漆黑一片的山坡。

眼看着蒙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叶尔马克发出一声唿哨,原本趴在地上『射』击的俄国士兵都立刻跳了起来,身手敏捷地跳上早已准备好的快马,一边后退一边把手中的箭矢往蒙古军的密集的冲锋队型中连珠『射』去。

蒙古士兵们咒骂着用手中的牛角弓奋起还击,然而此时天『色』仍旧黑暗难视,对于以散兵小分队分散开的哥萨克,他们还击的弓箭根本没有准头可言,几乎收不到任何成效。反观俄军这边,由于蒙古军人数众多队形密集,再加上顿河马与蒙古马相比所具有的速度优势,在这场游斗已然占得莫大优势。面对蒙古人咄咄『逼』人的锋芒,他们轻快地化整为零向两翼迂回避开,而当对手心中气馁准备收兵之时又如附骨之蛆一般跟了上来,令敌人痛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对于每一个大陆农耕文明而言,数百甚至上千年以来,边境上从事游牧的蛮族部落始终是个挥之不去的梦魇,一个能够令得无数军事家耗尽一生殚精竭虑地穷思对策的梦魇。快马、强弓,机动力与攻击力的第一次完美组合,对于以步兵为主力的农业文明而言是几乎不可战胜的威胁。白登围、靖康耻、兵败土木堡,这是中华帝国历史上永不磨灭的屈辱;而远在大陆另一头的罗马帝国也曾经有被安息弓骑兵夺旗斩帅的切肤之痛,至于两次阿提拉和成吉思汗这两次黄祸更不用赘述。在经历了千百次战场考验和付出亿万鲜血为代价之后,军事家们最终得出了一个完全正确却又几乎毫无意义的结论:对付弓骑兵最好的方法也就更好的弓骑兵。然而面对自幼便弓马娴熟的游牧民族,农耕帝国又该到哪里去找更好的弓骑兵呢?因此,在一百多年前,中华帝国的传奇将领、西洋行省之父于谦总督几乎是偏执地提出了当时尚不成熟的朱雀营方案:从欧洲引进速度更快的良马,结合威力更强的骑『射』火器,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兵种火枪骑兵——弓骑兵更快更强的变种。至于欧洲,在对金帐汗国野蛮残暴的统治进行誓死反抗时,对策已经自然产生了,那就是被后世称做“天下第一骑”的哥萨克骑兵。

蒙古军的几个千人队左冲右突跑了几回,却始终拿敌人没什么办法。密集的冲锋队型是极好的箭靶子,可真要散开队伍在大草原上追逐混战却也胜算不大,毕竟今天的蒙古军队已经不是成吉思汗时代的铁军了。

“别跟他们玩了!”拜巴噶斯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这支罗刹军队明显是敌人派来扰『乱』我们的疑兵,再和他们多加纠缠一点用都没有!敌人的用意就是拼命拖延时间把我们引上歧途!别管这些散兵游勇了,此处距离罗刹大本营只有七八里路,只要一鼓作气杀到那里就能够消灭他们!留五个千人队断后,其他的部队直接冲过去!”

“队长,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吗?”看着蒙古大军消失在山坡后,一名哥萨克问道,“没有干掉多少人,也没有阻止他们通过,我们在这里设伏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叶尔马克耸耸肩,“既然美丽的公爵小姐让我们这样做,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反正她交待的都已经照做了。现在我们只消喝着伏特加等天亮就行了。”

“对了,队长……”那名哥萨克压低了声音犹豫地说,“我听说,呃,梅尔库罗娃公爵把我们千里迢迢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中国——”

“不要瞎说!”叶尔马克低声喝道,“这些都是不可信的谣言!公爵小姐以女子之身亲自发起这场东征,不辞辛苦为国开疆掠地,是俄罗斯的伟大女英雄!以后军中绝不允许再有此类的流言!明白吗?”

“是。”

太顺利了!随着离敌军的大脑和心脏越来越近,拜巴噶斯心中狂喜不已,摆脱了叶尔马克的“疑兵”之后,接下来再也没有遇到哪怕一支罗刹军队的阻截。看起来,罗刹指挥官果真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举击溃己方两翼之上,大本营内兵力空虚以至于只能派出区区五千兵力来故布疑阵。哼哼,狐狸再怎么狡猾,这样的小把戏又怎么瞒得过老练的猎人呢?

闪烁了整个夜晚的群星已经不知不觉地隐没在幽暗深邃的天幕背景下,再过一炷香左右就是日出时分,换而言之现在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在这淹没一切的黑暗中,拜巴噶斯看到了罗刹军营中的灯火,他激动地举起手中的弯刀,放声高喊:“勇士们,冲啊!”

蒙古骑兵驱动战马朝向目标全速奔驰,不料突然间变『乱』陡生。冲在最前排的若干战马一下子踏失前蹄跪倒在地,将背上的骑手甩出老远。后面的骑兵收不住冲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蹈前车之鉴。正当蒙古人在陷阱和绊马索前慌『乱』踯躅不前时,无数火箭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在火光中,拜巴噶斯惊惧地看到一圈憧憧黑影围了上来,数以万计的哥萨克士兵冲锋时的咆哮声令天地也为之震动。

“这是一个陷阱!”

瓦剌四部被俄罗斯军队征服的消息很快在草原上传播开去,令残破的蒙古部族联盟心惊胆战。面对眼下的不利局势,新任蒙古大汗扯力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我要和中国停战结盟。”扯力克在联盟会议上说。

“大汗,这怎么行啊?”立刻便有人反对道:“中国和我们打了数百年的仗,这样的仇恨可不是随便一笔就能够划掉的!远的姑且不说,卢沟桥血战的仇该怎么算?他们掠我边民造成的大饥荒又该怎么算?”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要把这几百年的战争再继续下去了?”扯力克冷冷地盯了那人一眼,他是漠南蒙古一个部族的首领。“我倒想知道,你凭什么做到这一点?现在我们所有的部众加起来一共也只有十五万户,兵力则不足五万。接连经历了饥荒和严寒之后,各部现有的牲口数恐怕不足正常年景的一半吧。今年天气如此怪异,要过冬可不容易啊。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难道你还想让族人们饱受战争之苦吗?

“现在罗刹人进军大漠的势头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外喀尔喀和瓦剌各部都已被他们吞并,接下来的矛头也就要对准我们了。平心而论,就算中国和女真土蛮不作趁火打劫,我们又有多少把握能战胜凶狠残忍的罗刹人?”

“大汗,战败了大不了死在疆场上罢了,有什么丢人的?咱们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能向以前的敌人屈服呢?”

“你这么说不对,没有韧『性』的木头做不了好弓,一昧刚强吃亏的只会是我们自己。”扯力克回答道:“要是被罗刹人打败了,我们成为了刚烈的英雄,子孙后代却要做一辈子奴隶。要是向中国人弯一下腰,今天看起来失去了勇士的荣誉,日后却能避免更多的灾祸。我们要像草原上的狼学习,再明知不敌的时候,首先要远遁以求自保,然后再图长远。”

那首领似乎还有不甘,“可是大汗,向罗刹人屈服不是一样的吗?”

扯力克仰头哈哈一笑,“罗刹人可以在大漠上生活,但是从事农耕的中国人不行,这就是关键!在长城以北维持一个常备军对中国来说毫无可能,北方的牧场对他们也没有什么价值,中国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边疆。用一个虚设的封爵换取和平与贸易的承诺是我们双方最好的选择。因此,我决定以藩国的身份向中国臣服,当然是名义上的。”

7月22日,北京,天相殿。

“我不可能答应你们的要求。”萧弈天直接了当地对扯力克的使者说,“帝国的有关条律已经废除了原有的册藩制度,包括现有的十一个藩国也要逐渐整改调整。从今往后,我大明的所有藩属国应当对帝国承担相应的政治、军事和经济义务。”

使者不由愣了一下,这和中华帝国多年来的外交政策完全是大相径庭,“忠武王大人,小使为何没有听到贵国鸿胪寺官员提及此事?”

“哦,不错。”萧弈天微微一笑,接下来的话却令对方为之气结,“在本国,大明律只有内阁才有权决定增删补改,所以我刚才就把它调整了一下。”

“忠武王大人,您这是在戏弄我国吗?”

“也可以这样理解吧,”萧弈天的声音显得有些轻描淡写,但蒙古使者却感到一阵寒意。对方就像一头收起锋利爪牙懒洋洋晒太阳的雄狮,在打着呵欠的慵懒神态下透着内敛的杀气。他打了个哆嗦,突然间意识到对方极易招人轻视的年轻脸孔下隐藏的另一身份:有杀人王之称的铁血统帅萧弈天。

“忠武王大人,”使者屈服地换上更谦恭的语气,“我国是真心想要放弃和中华帝国的对抗,请您接受我们的停战要求。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还可以作进一步的商量。”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萧弈天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威严,“这里不会有什么讨价还价,你们的唯一机会就是全盘接受帝国的条件。否则,战争决不会停止,若是你们过得了俄国人这关,就还有机会感受一下帝国的震怒。回去吧,让扯力克好好想清楚。”

9月6日,在俄国咄咄兵势下走投无路的蒙古部族联盟接受了萧弈天提出的苛刻条件,以受保护国的身份向大明帝国臣服。扯力克以联盟首领的身份前往北京签订《中蒙北京条约》,条约分汉文和蒙文各一式三份,内容大致如下:

蒙古部族联盟应该在大明帝国的协助下建立国家,国君人选及继承方案由蒙方自行决定,但必须由中国监督并予以册立承认。蒙古国具有独立的内政自治权和人事任命权,但在包括且不限于战争的紧急情况下应接受帝国的建议或指导。蒙古国的外交事务由帝国鸿胪寺代理,未经允许不得擅自与除中国外任何国家建立外交联系。

蒙古国具有独立的立法权和司法权,但一切法律均不得与大明律相冲突。帝国公民在蒙古国触犯刑律应交由帝国有关当局裁决处理。对针对帝国或帝国公民的犯罪行为之审讯应该在中方的监督下进行。蒙古国有义务保证境内帝国公民的人身及财产安全。

蒙古国应实现财政自理,但调整税率应得到中国的许可。不得设置任何针对帝国的贸易壁垒,抽收进出口货物的税率由中蒙共同议定。

任何针对蒙古国的敌对活动将被视为针对帝国,帝国亦有义务在任何时候保护蒙古国不受任何形式的军事侵略或威胁,蒙古国则为帝国提供五万现役骑兵和十万预备役兵员。服役时间和薪酬待遇参照朝鲜例为标准,军费的一半比例由蒙古国负担。未经帝国许可,蒙古国在战争中无宣战权和停战权。

几乎在《中蒙北京条约》签订的同时,中俄两国的使者也正在为《中俄密约》的签订而握手言欢,条约中商定以斡难河-瀚海戈壁-居延海为界,将原蒙古地区划分为两部。东南为帝国的藩属蒙古国,西北则为俄罗斯所有。

对帝国而言,将蒙古一分为二是眼下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既消灭了这个北方宿敌的威胁,又避免了前盟友俄罗斯独吞战果的可能。然而人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中俄密约》的签署,并没有得到远在莫斯科的沙皇首肯,而执掌朝中大权的波利斯·戈都诺夫,更是个贪婪无度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