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探
康熙抬头看了看殿角的鎏金大钟，已过了子时三刻，一旁站立的李绮筠右手紧握刀柄，眼睛却是眯缝着，毫无精神，仿佛昏昏欲睡。见她如此疲惫，康熙不由心生歉意，本来以李绮筠的官职是不用当值夜班，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自己批文困倦的时候，抬头看看她，就能会心一笑。也就任由性子，将她留下来陪伴自己。
“秋茗！”康熙轻声唤她，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只得连喊了三声。李绮筠这才迷迷糊糊听见，忙正色走了过来，问道：“皇上！有什么事情吩咐？”
康熙笑着拿起龙案上一本奏章，递给李绮筠说道：“朕看得有些头晕，不如你帮朕念出来。我听着。”
小事一桩！怎么说我也是当代古玩鉴赏家，如果连繁体字都看不懂，那干脆就别在这行混了。李绮筠想起本专业的能力，沾沾自喜，笑着接过奏章，展开便要读。
“不忙，来，坐下念！”康熙一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
要我坐龙椅？真的吗？李绮筠按捺住心中的欣喜，笑迎迎的仔细打量那绣龙锦缎的宽椅，别说两个人坐，就是再加一两个人也能坐下。这金灿灿的扶手，自己一直很想摸一摸，不知是全黄金打造的还是镀金？想起以前来故宫博物院参观，也只能远远的看，今天竟然能坐上一坐，这趟大清旅游可真不虚此行了呢！嘿嘿！
“傻笑什么？还不坐下！”康熙见她一脸憨态可鞠的样子，笑着用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按在自己旁边坐了。却不知怎得，觉得手上这盈盈一握，竟似如入锦棉，她的腰肢纤瘦，若是个女子一定是副绝好的曼妙身姿。想到此，竟不由的一呆。
只听李绮筠朗朗念道：“仰惟我皇上承天御极，神武英文，虽圣躬日理万机，犹无时不以民生为念。曩因河东岁歉，上勤圣怀，既沛赈恤之殊恩，复颁免赋之旷典，诚功高万世，德迈百王，薄海内外，靡不共戴尧天也。。。”天！这么多陈词滥调，溜须拍马！念了半天也没说到一点实质内容，真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难怪康熙工作这么晚，也不得休息，就是看到明天早朝也看不完那！
康熙迷着眼，手托腮膀，含笑看着李绮筠念奏章，只见她摇头晃脑，开始还很顺畅，到后面越来越磕巴，脸上的不耐之色尽显无疑。本来他对这些罗嗦的奏折也很厌恶，现在听她这么一念，倒觉得很有趣。
李绮筠念了一阵，实在受不了八股文的繁琐，无奈道：“皇上，我拣要紧的给您念好不好？”见康熙含笑点头，心中欣喜，可算不用念得这么费劲了。仔细看了看奏折内容，说道：“这奏折说云南发了水灾，各府赈济灾民，库银渐虚，想要朝廷再拨些钱款。”
康熙哼了一声，冷声道：“这个吴三桂！整日里变着法儿的跟朕要钱，盘剥朝廷！云南地广人稀，土地肥沃，商贸频繁，这么多年却没见他上缴过一分官税！水灾的赈济款，早就拨给了他，他居然嫌少，又来找朕要钱！真是可恶！”
李绮筠默默点头，这奏折虽是云南知府上的，但料想他早已是吴三桂一伙。这时，康熙一把拿过那奏折将它扔回龙案。
“皇上不必心急，这个吴三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李绮筠见康熙微怒，忙安慰他。却见康熙叹了叹气，说道：“朕现在初掌大权，还需稳定朝廷，暂且容他一时。日后，哼！”
“哦。不如我再帮您念奏章好了，你只听着，闭目养神好不好？”李绮筠为了岔开话题，自作主张的又取了一本奏章。见康熙没有异议，仔细翻了奏本，说道：“这是参鳌拜三百一十条罪状的奏本，第一条。。。”
“这个不用念了。”康熙一指左手边的三摞高高的奏本，说道：“这些都是参奏鳌拜罪状的奏本，力主杀鳌拜。”
李绮筠呵呵一笑，道：“怎么以前没见这么多人支持皇上，鳌拜一倒，却都冒出来了。”康熙听罢点了头，喃喃道：“鳌拜虽然有罪，却仍是我大清开国功臣，又曾尽心辅佐先皇，对太皇太后也很忠心。可惜了。。。”
李绮筠对这个鳌拜没有一丝好感，况且她知道鳌拜被擒以后便命不久长，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此时见康熙如此心胸宽怀，不忍杀了鳌拜，不禁对他的人格魅力，暗暗佩服。
“秋茗，可愿随我去趟牢房？”
李绮筠听了一楞，问道：“这么晚了，去牢房干什么？”
“鳌拜明日一早就要被押入刑部大牢，今晚朕想最后见一见他。”
鳌拜被擒以来一直押在宫中，这事李绮筠知道，一想到那地方比冷宫还要凄惨，夜黑风高，还是去见鳌拜那么凶恶的人，确实有些恐怖。但见康熙恳切的看着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秋茗有责任保护皇上，自然是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康熙心中高兴，拍了拍她的后背，和她一起步下龙案。毫不责备她没大没小的口称“你，我”，也许听惯了，竟觉得特别的亲切自然。
夜晚的皇宫，火烛依稀，昏黄暗淡，掌灯的小太监在头前领路，李绮筠紧跟在康熙身边，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太监。听着后面嘈杂的脚步声，康熙一皱眉，低声跟李绮筠说道：“你挑几个人远远跟着就行了。这事儿少些人知道好。”
李绮筠点头称是，回身选了几名信任的侍卫，命他们站在原处，等皇上走远了，再跟着后面保护。
曲曲折折的拐了许多弯，终于来到关押鳌拜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是个独门独院，一是为了单独关押，二是为了看守更加严密。
康熙命众人在院外等候，只偕李绮筠陪同，两人在看守带领下，走进了关押鳌拜的牢房。只见鳌拜头发凌乱，身穿牢服，手脚都被铐上了重重的锁链，他面朝墙壁而坐，听见门外有人进来，也不为所动。
“鳌拜，皇上来看你，还不跪下见驾！”，听到看守这一声呵斥，鳌拜的肩头一抖，仍是没有回过头来。
康熙摆了摆手，命看守们都出去，自己往牢门前走了几步，看着鳌拜的狼狈相，并没有一丝开心。反而皱了皱眉头，说道：“鳌拜，朕来看你，是想知道，你是否有悔过之心？”
鳌拜也不回头，仰天大笑，说道：“我鳌拜做事，绝不后悔！”
康熙忍住心中的怒气，缓缓说道：“只要你肯认罪伏法，朕可以饶你一命。”
鳌拜冷哼一声，也不说话。李绮筠见他如此不给康熙面子，心里也很恼火，忍不住说道：“鳌拜！皇上好心劝你，是想给你留条活路，你怎么如此固执！”
康熙朝李绮筠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又走近几步，手扶牢门，轻声叹道：“鳌拜，你明日就要被押入刑部大牢，可知我今晚为什么会前来？”
“我鳌拜顶天立地，跟一个毛头小子认输，这决不可能。你快快将我杀了！”
康熙听罢不怒反笑：“鳌拜，你不必言语相激！朕告诉你，是太皇太后让朕来问你的！”
鳌拜听了身子一震，回想过去，顺治皇帝年幼，多尔衮专权，在孝庄皇太后的秉力扶植下，鳌拜才没被多尔衮撤职杀害，反而渐掌兵权。顺治的皇帝亲政后，也是在孝庄皇太后举荐下，鳌拜才得步步高升。就算他对康熙真的起过异心，但是对孝庄皇太后，他始终心存感恩和畏惧。往日一幕幕，朝廷争斗，生死关头，都是她勇敢的站在身后，如此情谊恩重，鳌拜就算是铁打的心也会动容。想到此，鳌拜双肩颤栗，泪流满面，他站起身，走到康熙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对不起太皇太后，对不起先皇。皇上，您不必仁慈，杀了罪臣吧！”